“胡鬧，你年紀還小，仙基不穩，要是染了人間的濁氣，豈不是麻煩了。”

    “父神，我穿著宵靈衣就不會染上濁氣了。”

    宵靈衣，是天界神器，可阻擋凡間的濁氣和魔界的魔氣，還可掩蓋仙氣，穿上它與凡人無異，總之，是下凡的居家必備。

    “就算如此，你要是在凡間遇到意外，遇到魔界的人，你該如何？”

    “父神放心，您叫個人看著我就行了。”

    “可是珞玥和頡季都要打理邊境抽不出身來，誰陪你去？”

    珵音向一旁的蕪辛使眼色，蕪辛立馬會意上前，一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肝烈膽。

    “父神，小仙願意陪小上神下凡一趟。”

    “你就真這麽想去？”父神見兩人一唱一和的，不由得妥協。

    珵音的頭如搗蒜般點，直到麵前的姐姐皮笑肉不笑的望著她才停住。

    父神猶豫了半晌，“隻可去半日，早去早回，蕪辛，你去神兵庫拿宵靈衣，珵音年紀小，務必要好好照看，別出意外。”

    “多謝父神。”

    “是，父神。”

    低頭時兩人對視一眼，我有些羨慕珵音有可以狼狽為奸的朋友，羨慕她有這麽寵愛她的父神，就連在朝會上，珵音都能像嗑家常般與高坐金龍椅的父神講話。

    “洛洈，今日的事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下了朝會後，珵音以為自己個子小，夾在眾仙家中，企圖先溜走，奈何自個的神獸顏色太鮮明，在天門抓了個正著，“你要下凡，怎的不跟我說一聲？”

    “姐姐，對不起。”珵音低著頭，打算坦白。

    “你……”

    “珞玥，你別怪她，是我想要下凡的，就讓她帶著我。”珵音回頭看，那雙狐狸眼示意讓她安心。

    姐姐狐疑地走上前，輕聲問，“晅烈，你這個樣子下什麽凡間，被父神知曉了怎麽辦？”

    “我在凡間答應了一個人，要去品他的酒，我堂堂上神如何能失信於一個凡人，放心吧，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我怎麽放心，天界的兩個上神都下了凡，一個小，一個弱，不行，我得告訴父神。”

    晅烈拉住想要入宮的姐姐，“珞玥，其實我的傷已經大好，不然在洛河如何擊退庸邪，何況魔界此次大敗，肯定不會去凡間招搖，再說，珵音年紀雖小，但也該去曆練，她畢竟是上神，承擔的責任重大，起步要比尋常仙家早。”

    沒想到晅烈勸人一套一套地，說得我都覺得要是不答應的話簡直無理取鬧了。

    “晅烈，七八萬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麽為自己辯解，”姐姐又掛起極美但又算計的笑，“以往你可是從不管旁人的感受，你是怕我責怪洛洈吧。”

    晅烈笑而不語。

    “既然連你都替她說話，也罷，你們小心一些，平安無事上來就好。”姐姐終歸是同意了，“厲聽，我們走吧。”

    說完一條霸氣的青龍在上空盤旋兩圈便離去。

    “我姐姐同意了？”珵音急切地上前探問。

    “你說呢？”

    “誰背的鍋？你莫不是把我賣了吧？”

    “你說呢？”

    “你這個混蛋！你不是說替我跟姐姐解釋的嗎？”

    “解釋了呀，但你沒說要何種解釋。”

    我搖搖頭，晅烈你就不能說句實話拯救一下你的混蛋形象麽？令人誤會很好玩麽？

    “你這個混蛋！”姑娘，能不能換個詞。

    “小慫包，下回莫要輕易相信旁人，輕易地信任，就可能輕易地懷疑，輕易地背叛，吃一塹，長一智。”晅烈摸了摸炸毛的頭，這表情跟眼神，好似是在摸寵物。

    “那不是頡季麽？”珵音向後指，一個清淡如茶的身影向前走來，晅烈才放開蹂躪的魔爪。

    “你怎麽來了？”

    “你的藥。”頡季伸過來一個白瓷藥瓶，“雖然不會立即好，但見效很快。”

    “嗯。”

    頡季俯下身，似哥哥叮囑妹妹般，“珵音，你去到凡間要小心，晅烈雖然會護你周全，但自己也要警醒。”

    “好。”珵音還未及反應過來，頡季和棋醫早已遠去，“咦？他怎知你也跟著我去？”

    “你的傷究竟怎樣？”珵音上前輕聲問。

    晅烈卻沒有回答，“蕪辛呢？”

    “她去神兵庫拿宵靈衣，我們去蒼梧道等她吧。”

    “嗯。”

    蒼梧道是凡間和天界的接口，飛升上來的地仙和下凡的天神都要經過這條道，且重兵把守，沒有天宮的允許不得隨意出入。

    約莫一刻後我們便到了蒼梧道，七十二根天柱在兩旁屹立，道寬十丈，看不見盡頭，入口處天兵天將在盤查飛升上來的地仙，過了這道他們就是有仙品的仙家了。

    “珵音上神，烜焱上神，小仙來遲了。”蕪辛氣喘籲籲地跑來，還背著一個包袱，從中取出衣物，“這是宵靈衣，共五件，玄武，小彩，出去後你們也要記得穿上。”

    說完蕪辛就帶著我們往入口處走去，守門處的天兵見到我們令牌後便順利放行，蕪辛似乎與這裏的天兵相熟，還跟他寒暄了一會。

    “蕪辛，你包袱裏裝的是什麽？”蕪辛的包袱裏似乎裝著重物，走起來發出一些聲響。

    “小上神，是凡間的金銀錢票，父神雖說隻能玩半日，但天界的半日，我們在凡間怎麽著也會呆上幾個月，去了人間不可隨意使用仙法，以免影響人間秩序，想要過得快活就得靠它了。”

    “還是你想得周到。”

    “我們快到了，都穿上衣服吧。”我看見前麵有一道結界，穿過去應當就是人間了。

    我們走去，在我眨眼之間，周遭變成潺潺流水，小橋扁舟，綠柳聞鶯的江南水鄉，周遭對突然出現的我們也沒有感到驚訝。

    “蕪辛，此處是何地？”

    “這，小仙也不清楚。”蕪辛左顧右盼為難道。

    “現今人間七國爭霸，這裏是吳越之地。”晅烈似乎對這裏很熟悉，一邊回答一遍往右邊的石橋上走，“我帶你們去個好玩的地方。”

    我們隨著晅烈穿過青石巷，逛了一條街市，珵音和小彩第一次來人間，對風車，響鼓，和花燈等許多玩意好奇駐足，而路人見一行人年幼但容顏極佳也駐足讚歎，一路走走停停，越過十幾座石橋，再坐小船沿河而下，漸漸人跡稀少，許久才隱約見到前邊有村落。

    那船夫見一行人雖然年幼，但說話老成，貌若天人，一路上不停地打量，晅烈他們也故作不知，神態自若。

    我們在一處一群女子搗衣的地方下了船，這處村落不大不小，白牆綠瓦，青石板巷，與方才經過的水莊多了幾分清淨。

    “烜焱上神，您要帶我們去幹嘛？”

    “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我們到人間時已是晌午，隨著晅烈走至黃昏，方才在一角小院門前停下，兩邊栽著幾株雨前青竹，骨氣勁拔，顯然有人悉心照料，屋脊琉璃生光，門階木製雕工精巧，細細觀摩方覺富貴精氣。

    我以往在洛河度日無聊，便拿凡間的經綸典籍百家雜書消磨時光，雖然算不上精通，但見到總能說上兩句，凡人雖然血肉之軀脆弱不堪，但有些東西常常能比我們天神想得細致。

    “主人，這個院子好漂亮啊。”小彩也感受到這院子的精致，不由得感歎。

    “嗯，我也覺得。”珵音摸了摸門邊粉牆，“原來凡人住的地方不比我們差。”

    “小仙也是第一次來這麽雅致的地方，烜焱上神果然好眼界啊，來人間都能找到一個好地方。”

    晅烈對蕪辛習慣性的狗腿置若罔聞，“我們進去吧。”

    未想那精雕木門竟是虛掩，沒有落鎖，“主人，他是不是知道我們要來？”玄武推開門問道。

    “嗯，我跟他說過我要來，但我沒說什麽時候。”

    “他該不會一直在等著我們吧？”

    “約莫是。”

    我們進了門，隻見幾尺見方的小天井，從小道繞過，曲徑通幽處，一片精致的小花園，盆栽綠石，碧藤奇花，應接不暇。

    “你們說的是何人，怎的如此風雅。”珵音的眼睛睜得極大，害怕錯過了什麽東西搬，左顧右盼。

    “見了不就知道了。”晅烈勾唇淡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穿過小花園，走至一廊軒，忽聞落笛聲，悠悠揚揚地傳入耳中，那是清平調。

    我們跟著笛聲走，不知繞過多少回廊，方才見到一廂房，門外的八仙桌上茶幾餘香氤氳，沒有人走茶涼，果真就是候著許久，熱茶相迎。

    晅烈端起其中一杯，微泯一口，“樊兄恐怕久候多時了吧。”

    笛聲停了，繼而有閑庭碎步聲，從廂房裏麵不緊不慢地靠近，走來的約莫是一個二十六七的男子，長得極其清秀儒雅，與這江南小院相得益彰。

    “於你而言不算久。”那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纖長五指敲打手中的玉笛，“這三位……”

    那男子用眼光指著珵音小彩和蕪辛三人，晅烈放下茶杯笑答，“都是我朋友，過來蹭吃蹭喝蹭睡的，想來你不會介意。”

    “誰敢介意你啊，我還怕折壽。”那男子上前至珵音他們麵前，聲如琛玉，“非常榮幸各位造訪寒舍，我是晅烈的朋友，樊籬。”

    “樊公子，你長得真俊……”如果忽略蕪辛唇角的口水，以及迷離的桃花眼和欲仙欲死的表情，那麽她的舉止還算得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