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蛻皮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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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前,想觸摸這感人的畫麵,惜逝果如珵音她們所言,終於尋到了真正的良人,還以為他們會就此靜好一生,奈何司命的筆可令黑白顛倒,所有美好的願景,都能被區區一字一句瞬間扭轉,讓你看到你不願看到的那一麵。

    一國獨大的後果,就是被周國排擠,越國的強盛令其他六國忌憚,七國縱橫之爭在他們成婚後的七年後正式拉開。

    可是正在越國鼎盛,要與他國較量時,越王與越後遇刺,他為她擋了一箭,病重,纏綿病榻半載,不幸薨逝。

    命譜裏隻言片語,就能讓所有幸福頃刻顛覆。

    “對不起,沒能與你共白首。”龍榻上的男子回光返照,一改往日病容,陪著她賞殿外雪景,白雪紅梅,冰天雪地,誠然美極了。

    “都怪我。”

    惜逝抱著雪中體溫漸逝的他,無語凝噎,落下的明珠都凝成雪滴,然後碎成冰花。

    “對啊,都怪你。”

    人已逝,隻留歎息。你留下的江山,我替你守。

    雪地中女子緊緊地握著一個箭頭,血斷斷續續地淌下,似是在雪地上開滿了紅梅,地上還有一個被摔破的盒子,那是晅烈給她的,雪中還埋著另一個箭頭,那是她的姐姐的手筆,那個連縱聯盟的首腦,吳後。

    我看見六國聯盟陳兵華容關,城牆上立著的女子,毫無畏懼,身著戰袍的惜逝,麵對大軍壓境,沒有一絲柔弱的模樣,依仗華容關天險地利,她以強硬的態度與群雄對峙,六軍不敢妄動,停駐在關前,其中有一個趙國的將軍上前罵戰,被她一箭穿入眉心,半個月後浩浩蕩蕩的連縱聯盟無功而返。

    惜逝以越後的身份治理了越國十年,直至皇長子親政,某一日越後去皇陵懷緬先王,卻再也沒出來過。

    國喪三月,越國上下自發服喪,家家戶戶都是黑白相間的籠燈,為這個傳奇女子,寄托越國的哀思。

    觀世井緩緩落下,三人久久不語,小珵音似乎忘記自己來司命府的目的,沒有為這悲局大鬧司命府,漠然地疾步走出府外,與一頭霧水的蕪辛道了別。

    臨走時,我聽見司命對著觀世井喟歎,“凡世十年刻骨銘心,不過天界三日如夢。”

    小彩已從藥王殿回來,解了酒醉,載著珵音去玄武山,碰到準備去邊境駐守晅烈,他在兵器房內挑選武器。

    即使受了重傷,鎧甲戰袍,英姿挺拔,與他的玩世不恭的笑意沒有違和,“我剛想去洛河跟你道個別的。”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珵音走至他身後,挑了一個稱手的匕首。

    晅烈知曉了她的打算,神色了然,問道“為何?”

    “在天界時,我無用地從神獸上摔落,你為了救我,不顧受了重傷的仙體損耗修為,在凡間時,遇到黑蛟我袖手旁觀,地魔突襲我無力自保,你為了護我,不惜耗盡靈力養傷半載。”

    “我是上神,不能在出現有人擋在我身前,或者我擋在別人身前的情形,我不能如此慫包下去。”

    “這也是你帶我去凡間的用意,不是麽?”

    晅烈與她對峙許久,轉身給她遞了件合身的戰袍。

    “沒有白費我一番心血。”

    他帶著她去凡間,可不隻是為了滿足她的玩心,我猜想,晅烈的目的,是為了培養天界未來的上神。

    我想阻止她的決定,和晅烈一起去邊境,對於一個年幼的天神而言,可謂九死一生,之前在十三天的情形,連我自己都無法撐多久,何況是她呢。

    可我又能理解她,雖然天界都把她寵著護著,但並不意味著她的身上沒有責任與擔當,成為四神之一是遲早的事,對於無法避免的事情,她沒有再怯懦。

    從神獸上摔下害怕地連禦風訣都忘了的慫包,雖然沒有完全褪去跳脫的稚氣,漸漸地有了未來的司樂上神的影子,堅毅的,頑強的,也許是這一趟凡間的曆練,令她變得更有責任感,懂得為在乎的人努力。

    毫無預備地,幻境極速旋轉,看得我有些頭暈,等我睜開眼時,已是在一個戰營裏,充斥著兵器相撞的聲音。

    場景不停地轉換,這次的幻境,終於揭曉了珵音那終年不化的冰霜,從何而來。

    小珵音和小彩到了邊境後除了勤於修煉,還和戰營裏的天兵天將打成一片,將士們見她們年紀小且長得可愛,也是對她們多加護佑,而小珵音和小彩雖不能上戰場,但每日都會為他們擦淨武器,負責後勤,沒有多少閑暇的時間揮霍,不再是洛河那個紈絝任性的小上神。

    有個年紀較小的小天將格外喜歡她,每日都來陪她練劍,因年齡相仿,不久就玩到一塊去,還時不時送一些自己做的石雕小人給他,那個小天將總會紅著臉靦腆地收下,旁邊的玄武早已成為少年模樣,似星辰般的眼底的光暗了一下。

    上古時期的天神,似乎大多都年少老成。

    有一日魔界又心血來潮地攻打天界,小天將上了戰場,卻沒有再回來,晅烈卻給珵音帶回來一個東西,是她送他的石雕小人。

    “他說過,等,等他回來,要我教他雕刻,雕刻的。”

    小珵音在晅烈的懷裏哭了許久,泣不成聲,他告訴她,

    “小慫包,莫哭,戰場上總有人倒下,或許是他,或許是我,或許是你,我們無法阻止戰爭,就無法阻止隕落,他不過是與你有關聯的其中一個,還有許多未曾謀麵的將士裹屍沙場,你不能隻為一人沉浸在悲傷中。”

    還是撕心裂肺的痛哭良久。

    懷中的小慫包止了淚,她的頭埋在他的肩脖,細細思考晅烈的話,手裏的石雕幾乎要被握碎了。

    珵音把那個石雕埋在將塚裏,對著那個小天將的墓碑說,

    “晅烈,我要阻止戰爭。”

    “好,我陪你。”

    站在小彩旁邊的玄武,手裏也拿著一個石雕,是珵音的小像,修長的指間布滿了刀痕。

    從此之後,她眉間的冰霜,久久不散。

    麵前在練劍的小珵音長大了許多,與三萬時的我一模一樣,已和小彩一般高了,頭上的兩個總角早已在頭頂盤成一個頭髻,頭冠嵌著父神送她的紅河珠,她眉眼間的冰霜已初露鋒芒,如同她手中青澀的劍光,戰袍呼哧作響,這兩萬年在邊境的經曆,將這本該享受童年歡樂的小孩,蛻變成一個有目標的天神。

    有一個少年從我身後穿過,看這背影,雖然添了幾分氣概,但還是可以看出是晅烈,戰袍上還有未來得及清理的血跡,腳步頗為沉重,珵音停下來問,“這次多少人?”

    “一千有四。”

    珵音眉間的霜,又厚了幾層,“我的神器將要出世了,拿到它,我就會上戰場,你莫要阻我。”

    “好,我陪你。”

    珵音冷眼將手中的劍推了出去,整支劍鋒沒入鐵石,她的修為已超越了上神的境界,這超乎常理的速度,她是如何逼自己的。

    我又重新回到了洛河,兩萬年前庸邪攻入這裏,除了乾元山幸免於難,都慘遭荼毒,現今早已恢複原樣,隻是在洛河立了戰功的慫包小上神,再也回不去原本的模樣。

    姐姐聽聞她的洛洈要回來了,把神邸用心地布置了一番,聞到洛鳶花的香味時,那從邊境帶來的冰霜終於柔和了下來,姐姐見到一別萬年的她,宛如蛻皮換骨般變了一個人,捂著珵音的臉心疼地落淚,如五萬年前一般。

    “姐姐,別哭,我變強了,你該高興。”珵音抱住姐姐,不停地安慰她,是何時起,她也成了安慰別人的人。

    幻境重新切到之前授器典儀的那一幕,珵音坐著小彩的鳳羽之上,碧翅萬裏,盤旋生風,戰袍呼嘯,乾元山上的仙家都為她的颯爽風采稱讚,我看見玄武眼裏的仰慕,還有其他的東西。

    珵音用雙手將上空的神音接住,頓時碧光四射,她正式地成為天界四神之一。

    兩萬年,於凡間是滄海桑田,於天界,不過是個時間的數字,足夠讓人忘卻洛河曾有個紈絝任性的慫包。

    我想,這才是在在讚歎的人群中淡漠的晅烈,真正無動於衷的緣故,是他親手將她變成這樣的,堅強的,意氣風發的,旁人永遠不知,這光鮮的榮耀背後,曾經受多少寒涼,包括他。

    父神站在上首,那目光依舊如冬日暖陽般慈祥和藹,為珵音授予仙銜,“洛河珵音,神音之主,德被三界,揚名四方,位列四神之一,賜銜,司樂。”

    仙銜並非每位仙家都有,除非功德重大之神,並不能隨便賜銜,上古時有仙銜的,唯有三人,除了晅烈和珵音,就是天地神伯,站在父神旁邊的連岸上神,因他常年歸隱於十一天,極少有見過他,史書上並沒有對他有太多記載。

    但今日他來了,但他臉上並沒有歸隱之人的淡泊,反而是憂心忡忡地看著珵音,還有她手中抱著的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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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抱歉我拖遝的節奏,感謝給我的寶貴意見,我會慢慢改掉不好的地方,盡力展現最好的人物,再次謝謝寶貴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