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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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古,願以神之命自隕,換得他重歸輪回。”

    那人是誰,竟值得太古女神用神之命換回他的永生輪回。

    至於“他”是誰就不得而知了,會被放逐到十三天的人,無論是神是魔,都是世間不容之人。

    還有一種正史裏的官方說法是,太古女神在十三天雖說是放逐,其實是鎮守,那一處是神人魔交界的地帶,叫誰去都無法控製局麵,太古便是最好的人選。

    可是十三天裏的魔物似乎並不滿足這樣平衡的局麵,暗地裏勾結起來,企圖在白晝謀害她,得以逃出十三天,太古雖然神力無邊,但也架不住整個十三天的攻陷,隻能同歸於盡,以自隕把所有修為靈力散盡,給三界的結界加固了一層,這才阻止了浩劫。

    太古女神自隕後,她的魔性的一麵也就消失了,因為沒有她的製衡,許多魔物張狂起來,自此十三天永無天日,晝不見光。

    我不知珵音是什麽心情,按凡間的說法,太古女神算得上是她的母親,需要在天書海葉裏了解母親,恐怕珵音乃是世間第一人。

    珵音在天書海葉待了一天,待出來時,已是晚霞萬丈,門前的蕪辛似乎候了許久,坐在欄杆處望著輝煌的霞光,映得二人的麵容更加的生動。

    珵音嘴角有些笑意,也陪著她坐在旁邊,“你怎麽在這啊?”

    蕪辛站了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本話本子,“上神,這是凡間最新最熱的,好看極了,孝敬您的。”

    我看了看那書尾的落款,真是睜眼說瞎話,分明就是三百年前被人磕爛了的老橋段,書線都快斷完了,珵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蕪辛見狀連忙羞赧地說,“上神,我,我就是兩萬年沒見您,有些掛念您,授器典儀的時候您也沒說兩句話,來天宮還神情恍惚地地與我拿了鑰匙,小仙怕您……”

    “我沒事,你莫要操心,隻是想找些琴譜練練,別浪費了我的神音。”珵音將手搭在她的肩頭,此時的她已不需要踮起腳來。

    “上神,小仙覺著您變得穩重了,日後,您該不會瞧不起小仙吧?”蕪辛的桃花眼滿滿都是對珵音的擔心,她並非害怕這些,而是怕以前的珵音一去不返。

    珵音哂笑,指了指她胸前掛著的連心靈玉,“若你能改了花癡的壞毛病,我把你當西方老佛祖供著。”

    “那小仙就放心了。”

    晚霞伴著她們一路,說說笑笑,此時的珵音方才瞥見幼時玩鬧靈動的影子,但也僅僅是影子,我知曉,過去的她,終不會回返。

    從她知曉自己是太古女神的後裔起,便注定她要一人承擔未來的一切,若誰想幫她,必要付出萬劫不複的代價,就如同太古一般,但她如何忍心牽連了旁人。

    珵音在洛河陪姐姐待了一些時日後,重新回到了邊境,她雖在邊境呆了兩萬年,負責防守後勤,晅烈卻從未允許她上戰場,此次是她第一次上戰場。

    她主動要求做前鋒,立在碧浮之上,鳳嘯九天,黑壓壓地魔軍向她們湧來,隻見她祭出神音,撥了一道全弦,將戰場劃出一條戰壕,前麵的魔軍紛紛落入壕中,其餘魔軍見狀連忙止步,天兵天將見狀一鼓作氣往前衝,這剛開始,珵音本搶占了先機。

    我的神器亦是神音,可我未想它會有如此威力,有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天帝神伯讓小彩把天樂給我,天樂和神音除了琴身顏色不同外,其餘一致,會不會,天樂神音本就是一體的,隻是不知何緣故,上古時的神音被分成了兩把。

    突然有一條青藤從地上向碧浮頭部襲來,好在小彩及時閃過,在空中盤旋,不再停留,那道青藤上的魔氣格外強烈。

    想來此次的魔將是樹魔,夷戾,魔界四大戰將之一。

    珵音不顧晅烈的阻攔,衝到陣前,碧浮向他噴出一口灼熱的碧火,夷戾用他手中的青木盾擋住,居然沒有燒著,隻是黑了一片。

    無數的青藤從地上冒出,企圖糾纏住她的翅膀,但平時裏珵音自己修煉的同時,還訓練了小彩的反應和戰場上的走位,因此這些青藤她們還是能招架得住。

    但周圍的魔軍不久後把她們團團包圍,這種情況應當及時撤退才是上策,奈何珵音殺敵心切,眼神發紅,失去了理智,遲遲停留,魔軍沒有向後麵的天兵天將撲了,反而一層一層地將她圍住,這種情況,除了把首將了結,便別無他法能解圍。

    那夷戾放下青木盾,我卻被這家夥給驚豔到了,雖說不及庸邪的妖媚,但勝在清雋,以及他的額前沒有幽冥印記,若不是他胸前少了那兩坨肉,他的聲音是極好聽的少年音色,還有他身上的魔氣,我還真以為,是仙界某個女神仙,

    “一個小丫頭片子,還敢衝鋒陷陣,天界真是日益沒落了。”

    珵音此時沒有懼色,反而盤腿坐下,將神音平放,殺氣四溢,“魔障,若不想把所有的魔軍都折了,最好叫他們把耳朵都捂上。”

    未及夷戾反應過來此話的含義,珵音的琴音早已響起,她將靈力灌注到每個聲律上,隨著聲波蕩漾開來,聽到琴音的魔軍紛紛頭痛劇烈,捂頭抓狂,在地上打滾。

    一曲未閉,便有人拿起手中的刀劍自戕,或是逃到遠處免收琴音侵擾,圍住珵音的魔軍頓時土崩瓦解,喪失了戰鬥力,而夷戾靠著自己的修為挺過了這一首曲。

    “眾將士聽令,捂耳作戰!”

    那些魔軍便用沙土捂住耳朵,重新將珵音包圍,地上的青藤冒得越來越多,小彩閃躲的難度也越來越大,突然有一根青藤搭住了她的碧翅,翅羽便化作青刃,將青藤割斷。

    正當情況變得棘手時,晅烈領著天兵天將從魔軍外圍殺了進來,折幽劍在他的手中,劍光被染成血色,本是英俊風雅的他,此時卻像邊塞風沙般的剛烈和暴戾,夷戾見到他大驚失色。

    想來往日,他是不敢與他正麵衝鋒的。

    夷戾立刻下令撤軍,但珵音又劃了一道仙障,擋了他的後路,珵音站了起來,睥睨著夷戾,“兩萬年來,你侵擾邊境,殺了我天界無數將士,今日且先用你的命還利息。”

    琴聲長嘯,碧光淩淩,夷戾被碎身萬段,屍骨無存,連同他的神器青木盾都化為烏有。

    雖然打了一場不錯的勝仗,回戰營的一路上晅烈臉色陰沉,誰與他說話都被他要滅神的目光給退了回去,就連玄武與他說話,他也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揚長而去。

    珵音在後邊跟著他,來到了將塚,一排排的墓碑,蔓延到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此處埋著多少將士的忠骨熱血,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為三界的安寧而犧牲的。

    他們走了許久,找到了當年小將士的墓碑,上麵的墓誌銘還是珵音親手雕刻的,丹青赤字,錚錚英魂,長眠於此。

    “我知曉這兩萬年來,你夙興夜寐,勤於修煉,都是為了他。”

    晅烈用修長的十指撫摸著粗糙的碑麵,似是在安撫亡魂。

    “或者說,為了像他一樣犧牲在沙場的將士,所以今日你在戰場上,切於滅敵,我能理解。”

    珵音想到往事,眉眼的冰霜驟起,“魔界打破了遠古契約,在邊境挑起了百萬年的戰爭,多少將士因此殞命,神魔之爭不能再這般無休無止下……”

    “但你知道,你今日的急切和莽撞,讓我有多害怕,還害死了多少本不該死的將士嗎?”

    晅烈在吼,歇斯底裏地吼,他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還一起一伏地跳動,但眼神裏全是劫後的慶幸和對珵音最深切的憂心,

    “你是前鋒將領,最主要的職責是在前線指揮攻勢,而不是衝在最前麵,擋敵人的。”

    “而你卻因為心中那一點憤懣不顧安危地衝到夷戾麵前,倘若前鋒死了,最前線的將士就要等死了!”

    “為了救你,那麽多將士犧牲在你的周圍,倘若你能保持一點點理智,我們的將士就會多幾個回來!”

    “你以為衝到夷戾麵前真能殺死他,如果可以我幹嘛不早解決了,他是樹魔,本體魂魄在魔界,就算今日你斬了一個夷戾,那不過是他的一個分身,幾萬年後他還會重生一個完好無損地夷戾出現在戰場。”

    “而我們的將士,卻永遠不會輪回了!”

    晅烈一口氣將這些話吼完,便憤怒地轉身疾步離去,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冰刀砸在珵音的心上,方才在碧浮上意氣風發的司樂上神,竟被吼的無法呼吸,在原地呆愣了許久,她漸漸蹲下身子,靠著墓碑蜷縮著,方才大口大口地吸氣,眼淚叭叭噠噠地打濕了墓土,卻沒有哭聲。

    眼淚也不知是何時停的,她鬆開了抱腿的雙臂,站了起來,對著千千萬萬個墓碑,鞠了個躬,與之前的黯然神傷不同,她離去的步伐,多了幾分堅定,多了幾分沉重,還有幾分歉意,幾分理智,她眉間的冰霜,又厚了一層,恐怕將來,再難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