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荒謬情敵
字數:3428 加入書籤
她踟躕了半天,最終還是開了結界,未去司命府找司命算賬什麽的,也沒把令牌還給蕪辛,反而直接回了邊境。
小彩見她回來,蹦蹦跳跳地高興壞了,抱住她的脖頸,吧唧地親了一口,我不由得哂笑起來,這光景恍如隔世。
“主人,您回來啦,我的杏仁酥呢?”
“我……”
珵音尷尬地將手背在後邊,之前她下溫泉撈令牌時,怕把杏仁酥浸濕了,便放在殿門桂樹底下,出來時落下了。
小彩身子左顧右盼,卻見她兩手空空,撇了撇嘴角,大眼睛又要擠出水來,“您忘了帶麽?”
她蹲下身子,問小彩,“當真很想吃?”
小彩點了點頭。
“那好吧,我再去一次。”
這回答我都還未思量是何意,她便已捏了禦風訣離去,我竟不知她如此愛惜自個的神獸,為了買個杏仁酥,剛踏進天界沒兩刻,又要下去一趟。
然她卻未直接去蒼梧道,反而折身去了司命府,司命見著了她心虛得很,連馬屁都沒臉拍,直接恭恭敬敬地將她迎到觀世井。
她卻沒有得過且過的意思,從入門到現在一直都冷著臉,知道司命端了杯熱茶,嫋嫋上升的水汽,才將她冷硬的五官柔和。
“司命,九萬年前你私自用我姐姐的肉身,給你的人物添彩,我好似沒怪過你懶怠,莫不是因為如此,你才覺著,我的臉亦是能隨便用的?”
她眼皮都沒抬一下,就把麵前的司命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上神,您消消氣,給我幾萬年的修為,都不敢拿您做趣啊,是烜焱上神叫小仙這般的……”
她撥杯蓋的手頓住了,雖然不動聲色,但眼底的笑意淺淺淡淡,“是他?”
司命見她臉色有些緩和,輕吐一口氣,“烜焱上神說,與他厲情劫的女子需得與他朝夕相對,若是旁人,容顏醜陋他看不慣,求了小仙好幾日,才將那女子的麵容,做成您的。”
“果真是個好色的混蛋。”
本來這句話說得要結合那人的表情,才能領會其中意蘊,奈何司命恰巧低著頭,並未發覺這是女子特有的口是心非,心裏高興,但嘴裏總要嬌嗔幾句,擅長察顏觀色的司命隻能栽了跟頭,
“就是啊上神,小仙當時怎麽勸烜焱上神他都不聽,若是被您發覺了,吃了一口白醋不小心惱了,我與他豈非仙途休矣,奈何忠言逆耳啊……”
他對著地麵絮絮叨叨地,過了半響發覺這詭異的沉默,抬頭便撞上這冰涼的臉色,縱有舌燦金蓮,亦吐不出一字。
好他在思緒飛轉,裝作若無其事般直起身來,將觀世井開了,珵音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不得不說,墜入情愛中的女子,還是好應付的。
凡間梁朝十一年,皇帝的第四個兒子出生在靈越宮中,元澈,作為寵妃的第一個孩子,且還是男孩,普天大赦那是必須的,晅烈的出身沒有跳出司命的俗套,都是命格貴重,富貴鄉裏。
皇宮是每朝每代最巍峨高華之處,權力與**最濃密的交集之地,哪怕最為低賤之人,進入此處都有可能站在權位高峰,但同樣地,最為尊貴之人亦會墜入淤泥汙潭,晅烈居然把這兩種都經曆了。
他天資聰穎,驚才絕豔,在許多人眼裏,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雖然他本就是神;四歲之前他在皇宮,是最為尊貴榮華的皇子,即使他是這皇宮裏最年幼之人,然上至皇帝,擁有其他皇子未能享受的父愛,下至最為低賤的奴才,將如太陽般的他捧著,將世間最好的,都賜予他 四年後,所有都變了,唯獨沒變的,是他皇子的身份,命譜裏邊的套路我早就摸透了,盛極必衰,把你送到最高的地方,又讓你盡情地重重地摔下,卻偏偏沒到要了性命的地步。
縱然天賜尊貴,但也躲不過複雜的心計權術。
他早慧,知曉自己的父皇暴著青筋的手腕扼住自己母妃的雪脖是何意,那順著她唇角蜿蜒淌下的卻有劇毒的他母妃最愛的美酒是何意,母妃充滿血絲的眼睛裏的譏諷嘲弄和淒涼如灰的笑靨是何意,還有地上散落的所謂的通敵的來往密信是何意,那個足以令一個四歲的孩子癲狂的不堪的場景,深深地印刻在元澈的腦海中。
“我該,早點下去的……”
我與珵音的手,都齊齊伸向水麵,觸到晅烈的眼睛,卻隻蕩起一輪輪的水圈,我亦如她不自知地心疼。
盛寵六年之久的妍姝皇貴妃在一場宴會上歿了,那日正是他的生辰,兩個時辰前,他的母妃還為他彈了一曲千禧調,而如今,卻橫屍靈越宮,被最低位的奴才抬到護城河裏,與眾多孤魂野鬼為伴。
沒了母妃庇佑的皇子,在宮裏比上等的奴才還要微末,何況他還年幼,他的父皇亦是冷落了他。
元澈跪在大殿的漢白玉鑲金七環花地上,乞求曾寵愛母子二人的父皇,將他的母妃葬入皇陵,錯落有致的花瓣線條在晚秋顯得格外清冷,他的表情麻木,麻木到昔日最疼愛自己的父皇,下了一道封他為漠北王的聖旨,未得召回不得入京。
自此一生,涼薄相隨。
四歲的他,說是漠北王,一路上卻被懷著各種不同目的的人多加照拂,從京城到西涼荒漠,僅需要半年的路程,而他,走了一年。
孤狼必死,活下來的就是王,司命怎可能讓他死,那麽他隻能成了王,除了他是皇子這一個身份,其餘的東西,他都要用手中的劍來爭取,在遇見純兒之前,他無論何時,表情都是麻木的。
塞上又是一場血戰,三軍混亂,在千千萬萬具屍骸中經過,她偏偏踩到他的血手,偏偏聽見這要死之人的喘息,這便是所說的機緣了吧。
她將他救起,不辭辛勞地親自照顧他半月之久,一個西北最大的漠商的千金,願意為一個男子親手操勞,其間緣故就很顯然了。
我糾結的是,純兒的那個佩刀侍女,似乎對元澈有莫名的敵意,這敵意非同尋常,並非是一個普通忠仆的正常心態。
思量許久,腦中竟蹦出“情敵”二字,雖然荒謬,但情愛這事不分男女,愛了就是愛了,女子間的,說不定更為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