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無痕出宮時已近午時，仍刻意繞一小段路經過花園，此時入春已有一段時日，春季該開的花都已盛開，處處姹紫嫣紅、繁花似景，虞王喜愛花草，園中之景在他親自搬弄下更是美不勝收。

    春息如蘭，繁花似錦，花無痕隻是想來賞園中的杏花，他，每年都會來看這粉白如團雲，伴著馥鬱馨香的杏花林。他的母親極愛杏花，這片杏花林是母親逝世時，虞王妃為她所種。

    這杏樹有專人看管，長得極好，花無痕看著，眼神飄忽，正飄遠，身後傳來吳儂細語，“右輔大人。”

    花無痕轉身，一襲淺藍色長裙，梳著時下流行的朝天發髻，發髻上一隻鑲著淺藍色珠寶的玉簪在陽光的映襯下閃閃發光，柳眉若畫，美目流轉，麵若桃花。

    是虞王的女兒倚藍公主。

    “微臣見過公主。”

    “大人不必多禮。”倚藍邁著蓮步走近，“聽聞大人今日入宮，倚藍想著此處定能遇到大人。”

    “何事讓公主特地在此等候微臣？”

    這位深宮裏的公主花無痕除去每年除夕中秋宴會上見過外，其他時候並無交集，但公主容貌秀麗性格溫和卻是眾所周知的。

    倚藍公主並沒有回答，望著園中的春景道：“大人，這春花再燦爛終究會凋謝，不過一春的韶華。”

    花無痕微笑:“竟是這春色讓公主困擾了。”

    “父王說女兒家就如這春花一樣，過了美好的年齡便不會再這般燦爛，該在最美的年齡找到一位疼惜自己的夫君……”

    原來是為了終身大事，公主今年十五歲，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也難怪虞王會跟他提及婚事。

    花無痕道，“公主是否有中意人選，抑或是大王已替公主相中？”

    聽到這話，倚藍柳眉擰做一團，“父王跟我說了好幾個，甚至還說大人你最適合……”

    花無痕似乎能聽到自己心髒叮咚一聲響，他千算萬算卻是沒算到這個。不過很快便鎮定了，倚藍若心中有他，必不會說這番話。卻也不知如何回答，隻好沉默。

    “可是倚藍一直將大人當作神仙一般的人，心中半分兒女私情也沒有。”

    花無痕總算有些明白了，女兒家的心思總要繞十八彎，果然不假。公主是有了心上人，卻又怕父王不同意，於是來尋求他的幫助。

    “看來公主已心有所屬，不知哪家公子有這樣的福氣？”

    倚藍臉上泛起紅暈，匆匆低下頭，一片羞澀。不消片刻，忽又抬起頭，央求似得看著花無痕，“我告訴大人，大人定要幫我。”

    “微臣自當盡力。”

    倚藍咬咬嘴唇，慢吞吞，終於吐出三個字：“東方羽。”

    花無痕手中的折扇差點掉到地上，怎麽會是他？腦子裏快速閃過一千句勸說公主的話，張張嘴，卻不知道如何說，隻得歎息一聲：“公主可想好了，東方羽並不是什麽好人。”

    並不是什麽好人，這一句話已足夠。

    “況且……”花無痕停住，心上人在彼此心中都是完美的，他說這些又有何用？

    “我知道，若他心儀我，我嫁過去還有些寵愛；若他不喜歡我，嫁過去如進冷宮無疑。”

    花無痕有些吃驚，他未想到不涉世事的公主知道這些。

    倚藍看著無痕，“可是我想試試，即使最後遍體鱗傷也好過日日後悔當初為何不勇敢踏出這一步。”

    美目中滿是堅定，花無痕忽然有些心疼這個公主，隻要她願意遷就，放下所謂的愛情，嫁一個名門子弟，將一世富貴，且受人寵愛。可是她要博，用一世歡樂去博那個男人是否會愛上她。此時的花無痕並不知道，愛情不能將就。

    倚藍公主在無痕眼裏是弱小的，不會武功，不知人心險惡，若不是有王室庇佑，隻怕生存都困難。然而此時站在麵前的倚藍卻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勇敢和堅強，花無痕心裏起了漣漪，因這個看似弱小，內心卻無比強大的女子。他知道，自己幫與不幫，都已成定局，若幫她，至少能讓她高興一些。

    花無痕看著倚藍道：“公主若是認定了他，微臣定會相助。”

    “真的嗎？”倚藍喜上眉梢。

    花無痕點點頭，忽而又道：“不論何時，公主都可以改變主意。”他內心還是不想倚藍公主和那人在一起的。

    倚藍搖搖頭，“我不會改變。”

    若說這世上能讓人失了頭腦，忘了疼痛，也隻有愛情了罷。花無痕看著倚藍遠去的背影，再想起東方羽一張似乎時刻都在算計的臉，不由皺起了眉頭。

    回到府中已是午膳時間，剛進門就有下人稟告二小姐不肯進食。

    這個任性的丫頭，想必還在為昨日火雲令之事生氣，花無痕知道她的性格，兩日後便沒事，但他心疼自己妹妹，怎會任她兩日不吃不喝？

    花如雲手枕著腦袋趴在窗前，從背後看去不知她是在睡覺還是在看風景。花無痕輕聲喚道：“雲兒。”

    窈窕的背影微微動了下，卻不回頭。

    花無痕走向前，手輕輕一擺，本在屋中間的一張凳子驀的飛到身邊，他安然坐下，手撫上妹妹烏黑的發絲，“還在生氣？”

    花如雲憤憤側過身道：“哥哥可知道我為了那火雲令差點回不來？”

    “這天下竟還有人敢把俠義天下第一武功天下無二的花如雲怎樣？”花無痕寵溺的看著妹妹，“若真把你怎麽了，天涯海角哥哥都不會放過他。”

    “那好，哥哥明日就去將東方羽身邊的林慕殺了給我泄恨。”

    “好，你吃了這燕窩哥哥便去。”說著向早已等候在門外的下人使了個眼色，青衣侍者立刻端著一個青花碗飛奔進來，花無痕接過滿滿的一碗燕窩遞給花如雲。

    許是餓得太久，花如雲看到碗裏得燕窩兩眼泛光，端過碗便埋頭痛吃。

    不一會兒就吃完了，抬頭揮袖一抹嘴，笑嘻嘻得看著花無痕，花無痕滿意一笑道：“廚房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和哥哥一起吃可好？”

    花如雲氣已消，餓意更加明顯，一起身，便聽到肚子咕嚕一聲響。

    花無痕笑笑，牽起妹妹的手，“走吧。”

    他的妹妹，他自然懂，每次生氣隻要他一哄，就怒氣全消。

    飯桌上，花如雲大快朵頤，邊吃邊問道：“哥哥，那火雲令你為何要給東方羽？他可是我們的敵人。”

    花無痕慢條斯理地吃著精美的菜肴，一碟形似牡丹的麵點，一碗浮著片片白色花瓣的濃湯?。一樽片得薄薄的牛肉，隻會有永遠的利益。”

    “可惜了火雲令呀！”花如雲還是心念念著那東西。

    “那是個燙手山芋，且不說它是否真的能號令得動火雲軍，就是能，在號令前也不知要經曆多少波折。”

    “所以哥哥是故意給東方羽的？”花如雲歪著頭問道。

    花無痕看著嘴上還沾著油印的妹妹，不由眉頭一皺，“雲兒，這些不是你該關心的，你該做的是……”

    “琴棋書畫，女紅刺繡對吧？”她百無聊賴，“可是我想替哥哥分憂。”

    花無痕不語，這樣的對話已不知多少次了，他始終勸不動這個妹妹。

    話如雲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哥，你什麽時候去將那林慕殺了？”

    還記著這事，花無痕道：“如今東方羽已不是我們的敵人，若殺了他的心腹隻怕會惹許多麻煩。”可是想起影衛前些時候的匯報，心中又起了些許不安。影衛每次關於如雲的匯報都與林慕有關。

    花如雲聽了泄一口氣，嘟著嘴想說什麽，卻又想到剛才還說要替哥哥分擔，這就要惹麻煩了，還是不好，隻好退一步：“那就讓他再活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