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菡萏宮回赤榮宮的路上，三也忍不住一直在說：“真是好看！真是好看！”

    嗯。”我因為想著別的事情，隻應和著她微微點了個頭。

    哎，七六啊，你說，大祭之前各宮娘娘都去沐浴的時候，皇上是不是在頂上那個池子裏泡著，往下一伸頭，就能看見所有的……”

    聽見她聲音異樣，我白了她一眼說：“你這小蹄子也嫌活長了？！”

    嗨，我就是那麽一琢磨！”她吐了吐舌頭，趕緊低頭趕路，走了幾步又憨笑著自己打圓場說：“哦，我忘了，拿紗帳擋著呢！看不著，看不著，嗬嗬，看不著！”

    之前抓住的兩個宮女的私人物品早已經全被搜走，所以今天我們再要來查整個赤榮宮，愉妃和二皇子分外不悅。查毒藥，查玉璽，查刺客，查……需要探尋的東西太多了，我一時也有些迷惘，到底什麽東西會給我們線索。

    赤榮宮裏忙活得厲害，我去找二三，一走到內室就伸手彈了兩個姑娘的後腦勺——她倆一打開愉妃娘娘的首飾匣就掉了魂兒，隻差沒流下口水來了。

    回來了？”拿著個簿子等著的三七小聲打了個招呼。

    嗯。”我看了她一眼，上前抹了一把她的水淋淋額頭。“你怎麽還這麽多汗？”

    沒事。”她搖了搖頭，連氣息都不敢直接呼出來。

    有事！”我深深知道二皇子的力氣，剛才在氣頭上狠狠的一腳肯定使足了本事。我從旁邊給三七拖過張椅子。“你先坐著，我們盡快！”

    說完話我快步邁進了三公主住的偏殿。偏殿正廳和臥房裏的櫃子、抽屜、箱籠都已經被翻過，我大體掃了一眼，知道了不得的東西有也不會大方方地放在這裏。我點了根蠟頭端著，轉身掰過桌上擺的一個桃花燕子花瓶，照了照裏麵，又拿起來搖了搖。已經把公主的衣服首飾摸了好幾遍的六八看見我在幹的事情，趕緊也學著我的樣子，去查看擺放的瓶瓶罐罐。我笑了笑，又端起了花架上的花盆。

    果然有東西！”六八搖著一個大肚子小口的深紅色梅瓶，裏麵顯然有什麽東西在磕碰著瓶壁。

    當心！打壞了可要包賠的！”我正抖著檀木架上一本本落灰的書籍，歪過腦袋提醒了她一句。

    知道！我輕輕地！”她像抱小娃娃一樣抱著瓶子去愉妃娘娘的大屋裏找工具了。一支走她，我趕緊跳在三公主床上，跪著仔細把鋪板和牆壁敲打了一遍。

    都是實心。

    我從公主那張精雕的牙床上跳下來，懊惱地四處打量著公主的屋子。代副領告訴我，七七說出不少事情來，唯獨不承認勒索其他宮女的錢物，她自己的物品裏也確實沒搜出什麽來。不過咬出七七的那個小宮女受審時說過一句，七七雖然不負責伺候公主，但也總往公主屋裏去，從她們那裏克扣來的錢物怕是藏在公主房裏。

    三七跟我聊七七這事情的時候，隨口提到她的貼身東西裏有沉甸甸一大把銅鑰匙。

    我當統領的時候，身上也有一大串銅鑰匙，可這一大串鑰匙裏隻有幾把能用。師父給我的時候說了，有的是箱子鎖壞了早換了，鑰匙沒扔；有的是她拿到的時候就在，她師父也不知道是開哪兒的——反正是這樣傳到她手裏的，她一把都沒敢扔掉，我到時候這麽傳下去就是。上次，七七那一大串鑰匙沒法在赤榮宮一一驗證，我愈發覺得秘密也許就在鑰匙上。

    我不是非要惦記七七好不容易敲來的那幾個錢，而是覺得這個老丫頭在規矩森嚴的後宮裏能這麽肆意妄為，一定是幫主子做過更了不得的事情，才練肥了膽子。

    她勒索其他宮女一定瞞著愉妃娘娘，所以不會把東西藏在愉妃娘娘那裏。

    東西到底會在哪兒呢？

    就算公主再年幼不懂事、再心寬，七七能多次進出，取放東西卻不引起公主反對也不尋常，那個地方必然是既隱蔽又方便。她這一大把鑰匙不是她自己的，有時候要交給別人去辦事，所以藏贓銀地方的鑰匙也許不止一把。

    我重新仔細看著三公主的房間。

    三公主尚小，還念不了很多書，那些書大多是擺設，我已經全都抖過了。

    她個子也還小，睡在這牙床上隻占一小塊位置，床尾也可能用來藏東西。我剛到處敲過了。

    因為還在長個兒，所以三公主現穿的衣物和首飾並不算多，櫃子並沒有放滿，不常開的櫃子裏可能有夾層。櫃子是我沒來時候六八在查的，我得親自再看一遍。我歎了口氣，拽起公主床上的霞影紗帳檢查了一下，生怕剛才自己不小心把它蹬髒了。好像沒有鞋印，我還是拍打了兩把才放心，不想力氣用大了，從帳子頂上帶下一大陣灰。

    我打了個大噴嚏，趕緊閉上眼睛捂著臉躲過去，暗罵著這屋子裏的宮女竟然如此猖狂，看公主年幼不會管束下人就如此偷懶。我去多點了幾盞燈，把這張牙床仔細一看——且不說床頂，連側麵飾板雕花的勾勾彎彎裏都積著灰塵！我回頭認真觀察著剛才沒注意到的床架，忍不住冷笑出聲來。這屋裏的宮女耍的好心眼兒，在公主視線範圍內的地方擦得還算幹淨，高處公主顧不到的地方就一直丟著不擦了。

    公主的確是還不懂事，難道連愉妃娘娘也敢這麽糊弄麽？

    回頭一想，倒也怪不得愉妃娘娘大意，對公主照顧不周。反正公主醒了，自然會到正殿裏去找母妃，隻有睡覺時候才會回這兒。三公主向來心寬體健，吃得香睡得穩，極少生病。所以愉妃自己怕是不常來公主的屋子，隻差七七時常過來看看。

    有灰塵的地方就容易留下蛛絲馬跡，我挑了盞最亮的燈舉著，來仔細查看床板床架。

    果然，有一處地方幹淨得很，不但沒有灰塵，好像還比旁邊油潤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