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命。”我明明現在最怕見她，可是被她瞥了一眼，我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怪不得都說美人禍國，我一個傻丫頭都扛不住美人一句話，何況是男人。

    送走了太子妃，我趕緊跑回太液池心，衝著臉如鐵鍋的工匠們連連道歉，糾纏著不情不願的工匠頭帶我去鑽出水口。老家夥一邊一步三歎地往那邊挪著，一邊嘟囔：“都差不多一樣的東西，有什麽好看？”

    “老人家，在下當然知道進去一趟麻煩好多人。可是現在好不容易把水排了，把泥挖了，咱們就索性去徹底看上一看唄？您老剛才不也看見有道門鏽得厲害，覺得該換一換了麽？咱去看看，去看看啊！”雖然我自己心裏一想起在那陰暗的隧道深處的情景，也怕生生的，但是不得不去看。

    出水道比進水道低些，淤泥也更多。往裏走了兩步，我舉燈往前方一看，轉臉問工匠頭：“老爺子，這裏麵的柵欄門是您剛才讓人打開的？”

    工匠頭往裏看了一眼，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副手。副手往裏看了一眼，遲疑了一下，回答說：“這應該是前幾天為了排水排得快，把柵欄也全打開了，後來關了水門便也沒有再放下來吧？”

    “喲？咱們更得去看看。柵欄門要是全打開了，這條水道豈不是沒遮沒攔了？！”我不由分說地踩著及腳踝的泥水，一手拉著一個就往水道裏走。不但一定要進去看，隧道裏這些泥我一會也要讓人來好好翻一翻。

    出水口的柵欄門也是八道，我們踏著泥水艱難地走到第三道門的時候，那個副手先“咦”了一聲，隨即嘟囔道：“這是什麽味兒啊？”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說：“這裏麵本來能有什麽好味兒？！”

    走過第四道門，我們誰也不說話了，在淤泥爛草的氣味中，的確藏著一絲不一樣的氣味。

    越往裏麵走空氣越渾濁，老人家忍不住抬手捂著鼻子，問：“走了幾道門了？”

    副手也捂著鼻子，回頭看了一眼，說：“六道了。”

    我自己右手拿著燈到處照著，左手捏著鼻子說：“那咱們這次是從裏往外檢查門？讓他們從最裏麵一道門開始放下來，咱們往外倒退著查？可是我怎麽覺得這樣心裏有點沒底呢？”

    副手緊皺著眉頭說：“統領你還非要這麽認真地一扇一扇查啊？！”

    “要啊！”我收回燈籠，在它的一團昏黃光芒裏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不滿地朝出口的方向擰過臉，發牢騷說：“這鬼地方我可是一會都不想多呆！”

    “我也不想，可是既然都進來了，仔細查一查才不虛此行！是不是這個理兒？喂，咱們離最後一道門還有多久啊？”

    “拐彎就到！”工匠頭無奈地抬腿繼續前行。

    “老爺子，咱們一會要從最裏麵往外傳話是不是不方便？要不再回外邊，跟在進水道裏一樣，從外往裏重新來？”我還問著，胳膊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巴掌，連帶著受傷的地方一陣刺痛。“呀，老爺子，我哪兒說的不對，您就講嘛！在這裏麵突然挨一巴掌怪瘮人的！”

    他不但不說話，還停下腳步，狠狠地又給了我一巴掌。

    我往前一看，不用我瞎操心，最後一道柵欄門是好好地放下來的。

    門前堆了一堆東西。

    真是“一堆”啊！

    一大堆啊！

    我轉身撒腿就往外跑，還嫌跑得慢，拐過彎兒去我就使了內力往外衝。現在也顧不得外麵太陽刺眼了，眯著眼睛手搭著涼棚就往岸邊竄。我安排說有事來太液池叫我的，人呢？！這半天什麽事都沒有？！我左右看了幾看，都沒看見有鳶英衛的紅衣金甲，摸到哨子叼起來要吹又嫌腥吐了，隻好爬上岸往最近的有人站崗的地方跑去。

    “快！我是你們統領七六，趕緊跑回去叫十個人過來，不，二十個！二十個！要年頭多膽子大本事好的，不要新來的生瓜蛋子！”我看見第一個侍衛就趕緊推著她往營房方向去。

    正看著天上柳絮出神的小姑娘被突然冒出來的我嚇得呆若木雞。“快呀！”急得我直跺腳，差點沒給她後背上也來一巴掌。

    她總算是抬腿去了，我那口氣卻沒敢送下來，焦急地往左右看了看，有兩個宮女端著蓋黃絹的托盤在柳蔭下走著。我趕緊上前攔住，問：“兩位姑娘往哪兒去？！”

    她們都被我嚇得向後跳了一跳，我苦著臉解釋說“我是鳶英衛統領，敢問姑娘往哪兒去？”

    她們側身護著手裏的托盤，嘴頭倒是利索：“我們可是皇後娘娘宮裏的，統領不要阻攔！這剛去庫房取的嶄新的軟雲紙，是最嬌貴的東西！統領別靠前給弄髒了！若是耽誤了娘娘用，統領可擔待不起！”

    “算了算了，二位走吧！”我丟開她們倆，自己往金華宮方向跑去。

    金華宮內監說三殿下不在宮中，可能是去了青虯院找他二哥。我又跑到青虯院靜心齋，看見二皇子自己一個人在殿前院裏舉石鎖，草草給他行了個禮就直接朝皇上的禦書房跑去。

    皇上身邊的總管內監搖著拂塵走過來，扯著他那慢條斯理的尖嗓子笑道：“鳶英領，你弄成這樣是來討施舍來了？”

    “麻煩公公通傳一聲……”我急得抓住他袖子就求，看他一臉嫌惡，又趕緊放了手。

    “三殿下在裏麵呢，統領得先等一會兒！”他退後幾步抖了抖衣服，說：“統領不如趁三殿下說事的工夫，先回去換身衣裳換雙鞋來。”

    “三殿下在？正好啊！”我嚷著，“勞煩公公……”

    “來來來，統領，稍安勿躁，先把這破燈籠放下！”他連連躲著，搖著拂塵撣著自己身上，不讓我近前。

    “哎呀，公公！我的好公公，我這著急得厲害呢，就求您……”

    “喲，新鮮事兒啊！你老東西什麽時候有的這好兒媳婦？”背後一個聲音響起來。

    二皇子不知道怎麽改了主意，也換了身整齊衣服，來到了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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