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還是朝這邊歪著頭，懶懶說道：“這件衣服也從不曾見你穿過！”

    我低頭看看包袱裏，翻汗巾子抖出來一件油綠油綠的亮緞子上衫。布料上還織著花紋。“嗯，還沒穿過。”我疊起它來，把其他東西也都收起進包袱，紮起來。這都是太子妃那邊一股腦拿來的。我嫌這件衣服顏色衝，從來沒打算穿。

    “等等！”

    “嗯？”

    “等等。”三皇子抬頭看著我，說：“明天就把這件衣服拿出來穿上吧！”

    “這個……太花哨了，怪不好意思的。”

    “正當年的小姑娘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現在不穿花的，還等著老了穿麽？”他說：“你打開包袱，把這件衣服拿出來放著。”

    “三公子，算了吧……”

    “拿出來我看看！”

    我隻好再把這件刺眼的綠衫子拽出來。

    他笑著說：“把你的裙子也都拿出來我看看！”

    “這……”我為難地把幾條疊著的裙子都抖開叫他看了一眼。

    “都不好。”蘭鶴舒癟著嘴搖了搖頭，起身出去了。

    “嗯。是不好，先收著吧。”三皇子歎了口氣，趴在枕頭上打了個嗬欠，說：“這幾條裙子顏色都不搭配，等到了下一個地方，去買條新裙子來。”

    “唉，衣服夠穿，不值得費這錢，也不值得費這力氣。”我疊好衣服，重新紮緊包袱收起來。

    “阿英還不信三公子麽？”他笑著說：“到時候照我說的去找條新裙子，一定好看。還有，上次說的玉頭花，我還替你記著呢！”

    “三公子還替奴婢費這個心，還不如多多歇著！奴婢啊，好看不了！”我剛放好東西，屋門又“吱呀”一聲推開了，太子牽著慕斌的手邁步進來。慕斌指了指我，得意地笑著。

    太子先問了問三皇子的身子，隨即坐下，一手摸著慕斌的後腦勺，說道：“剛才好像是有人以大欺小，占了慕斌的便宜，我得幫著慕斌理論理論。”

    “啊？奴婢，奴婢就是跟他玩的！哄孩子的玩意兒，哪有什麽占便宜？”我慌裏慌張站起來，直拿眼剜慕斌。這孩子的氣性也了不得啊，一個救兵沒搬成，又搬了個厲害的來。

    “慕斌，你打算怎麽處置她啊？”太子說著，朝我揚了揚下巴。

    慕斌又笑嘻嘻地過來，拿著我的手放在鼻子上。

    “這是要怎麽樣？”太子也看不明白。光靠眼神畢竟表達不了那麽多，慕斌拿著我的手滿臉上指了一圈，太子還是困惑地搖搖頭。

    我正覺得這事情也隻能無果而終，剛想鬆口氣。那邊趴在床上，背上紮得刺蝟一樣的三皇子說：“嗯，那個遊戲還挺好玩的。剛才聽是聽明白了，還沒看見。”

    可啞巴不了他！

    “就是你喊什麽，她就得指什麽！喊得越快越容易錯。”

    “就這？”太子哭笑不得地看了慕斌一眼。慕斌隻朝他狠勁點頭。

    “慕斌，這事情就算了吧啊！一會兒姐姐出去給你買好東西！買糖葫蘆？買泥人？買包子？買瓜子？行不行？”我涎皮賴臉地去巴結慕斌，可是慕斌一臉剛正不阿地搖了搖頭。

    太子清了清嗓子，轉身問三皇子，說：“究竟怎麽個說法？”

    “鼻子——鼻子——眼睛！鼻子——鼻子——耳朵！這樣的。”三皇子歪著腦袋，是非要把這個熱鬧看看。

    “好吧。那就來。”太子轉臉看著我，表情尷尬地說：“那……鼻子——鼻子——眼睛！”

    我歎口氣，慢條斯理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得快點兒說才有意思！”三皇子在那邊教著，慕斌在這邊點頭。

    “哦。鼻子——鼻子——耳朵！鼻子——鼻子——下巴！鼻子——鼻子——耳朵！鼻子——鼻子——耳朵！鼻子——鼻子——鼻子！”

    他說的是鼻子，可我的手已經習慣地衝著耳朵去了。

    慕斌在旁邊樂得直跳。

    “現在出氣了？”楚宜玨鬆了口氣，伸手去捏慕斌的臉。慕斌眼巴巴地看著他，抓著他的胳膊直晃。“怎麽？還來啊？”楚宜玨歎了口氣。

    慕斌連連點頭。

    “好吧。再來。”太子無奈地再朝我轉過來。

    我一抬眼，正和他的眼神撞上，連忙拿指尖點著鼻頭，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

    大人玩小孩那點子東西，心眼兒夠用。他頭一輪就弄明白了怎麽喊容易讓我出錯。沒過多久，我就連著錯了好幾次。太子轉臉看著慕斌，說：“現在可以了吧？”

    笑得滿臉通紅的慕斌拿著他的手，放在他鼻子尖上，意思是現在輪到他了。

    我看太子神色不大痛快，趕緊拉過慕斌來，說：“好了！聽話，這都是小孩兒玩的，不是大人玩的的！咱們倆來玩個別的，別纏著大公子了。哎，咱倆玩翻花繩好不好？你會不會？沒事，不會姐姐教你。”說著話，我手忙腳亂地把辮子梢拆了，拿頭繩係起來，翻出個花樣來教著他翻。

    慕斌倒也不是特別不聽話的孩子。雖然不太願意，但也服服帖帖地在我旁邊坐下了。

    翻完一套，蘭鶴舒就推門進來了，說該取針了，叫慕斌去幫他端著盤子。慕斌撲撲衣裳過去了。

    我剛要把頭繩重新纏回辮子梢上，三皇子在那邊急了：“先別收起來！等會兒我取了針，你們再翻一遍給我看看！”

    太子聽見這話，苦笑著問道：“小孩家玩的東西，三弟還要學會是怎麽著？”

    “不說學會，也想弄個明白！”三皇子說：“大哥，咱們這麽大的時候，怎麽都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麽多好玩兒的事情？”

    那是。宮裏規矩那麽大，太後皇上皇後妃子奴才一大群人管著，還得從小就去念書，他們哪裏有那麽多工夫玩兒？都是鄉下的野孩子沒人管，才得變著法兒的找轍打發時光。我剛想說話，看見太子好像在想著些什麽，便閉了嘴。

    一時間，屋子裏麵隻剩下一根一根銀針落到盤子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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