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所有人躺下，我自己對著鏡子狠狠拿梳子刮著頭發。剛才把頭發弄得雞窩一樣，現在不梳開了，明天睡起來怕是要打成死結。正對付著後腦勺上亂糟糟的一窩，三皇子咳嗽著爬起來了，說：“阿英，你別這樣硬梳，不疼的麽？”

    “三公子，奴婢一會就梳完了，您快歇著吧。”

    “沒事。反正也睡不著。”三皇子自己披上衣服，坐在床沿上，見我還在和那一團頭發較勁，便說：“來，我幫你梳。”

    “不可勞動三公子。”

    “不是，你自己看不見。”他起身來到我背後，撥亮油燈的光，“這裏有個疙瘩，你等我幫你撕扯開了再梳。”說完，他就拖了張凳子在我背後坐下，把梳子從我手裏拿出來。“一點點拽開了就好了，疼你就說。”

    “三公子……”

    “不必多言。恰好有幾句話跟你說。”他一邊仔細地替我拽著頭發，一邊說：“剛才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大哥是因為別的事情心裏亂。”

    “三公子說哪裏話。奴婢……”

    “咱們到這裏也有時候了，但是到現在還沒和隊伍那邊通上消息。大哥有點急了。”

    “怎麽了？！”我差點就要回頭。

    “峰陰一事事涉地方官，裝神弄鬼這一招隻是針對那個神婆。大哥想等著隊伍，兩邊一同進發。如果當地官員瀆職情節嚴重，需要法辦；或者是他們喪心病狂，狗急跳牆……”他丟下我的頭發，轉身對著旁邊咳嗽起來。

    我起身倒了水端過去，說：“奴婢明白，在這件事上，確實是和他們在一起更便宜。那麽……”

    三皇子喝過水，放下茶杯，繼續幫我撕頭發，低聲說：“咱們在南澤再等三天，若三天之後還沒有音信，就隻能先去峰陰，解決了這件事情再回頭料理這邊。等下，還剩一點點了。”

    “他們……他們到哪兒了？難道在湖上呢？”

    “不管他們在哪兒，先頭信使都該早到這裏了。大哥怕是他們那邊出了什麽意外。隻是暫時還不好做什麽。等三天再說吧。這三天裏，咱們恰好再把眼下的事情準備周全些。”三皇子鬆了口氣，說：“好了！你梳吧。”

    “有勞三公子！”我拿起梳子梳了幾下，拿頭繩粗略一綁，回頭說：“三公子的話說完了麽？該歇下了。”

    “不忙。”他笑著起身，去拿了個東西來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我說要記著的事情都記得。”

    我低下頭。桌麵上是一支雙股小銀釵，釵頭上是一隻偏翅兒蝴蝶。銀絲把四片淡綠的玉翅膀連在一塊，又擰出卷曲的蝴蝶須兒。

    “三公子這是？”

    “你的衣裳多是些青的綠的，戴個玉頭花好看。我都說了一路了，你也不照辦。明早梳頭時就戴上吧。”他笑著回到床上。

    “三公子，何必花這個錢呢？”我苦笑不得地說：“奴婢不是不照辦……三公子什麽時候買來的這東西？奴婢怎麽都沒發現？”

    “要是叫你發現了，還買得成麽？！這幾片玉不是上品，好在釵做得還算個玩意兒，好好戴著吧。”他邊說邊自己拽被子躺下，說：“你戴著又不是給自己看的，也看不見！是我們看著順眼！”

    “三公子……”

    “無需多言。睡吧，明天早上還得接著打扮雞神娘娘給大哥看！”他笑嘻嘻地朝裏翻過身去。

    “是。”我替他整理好帳子，回來收拾桌子上的鏡子梳子。這枚小小的玉蝴蝶發釵還躺在原處。

    真是個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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