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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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們家就兩張床。”辛蘭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係,”陳韻紫笑著握握她的手,安慰她說,“還要你們三個人擠一張床,我們也挺過意不去的。”
“蘭姐,你先回去休息吧。”蕭蘭成也看著她說。
張末坐在一旁,有些出神,眼眶也有些紅。
陳韻紫見狀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在她身旁坐下,關切地問:“小末,你身體不舒服嗎?”
張末像是終於回過神來,忙搖頭說:“沒有,沒有。”
她一抬頭,正對上蕭蘭成看過來的目光,這相視的一眼使得張末有些慌,於是她慌忙收回了目光,低著頭跑了出去。
蕭蘭成有些莫名其妙,到是陳韻紫和辛蘭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裏明白了七八分。辛蘭忙告辭追了出去,陳韻紫坐在原地,看著追出去的辛蘭微微搖了搖頭,笑了。
蕭蘭成走過去,在張末原來坐的位置上坐下,拉過陳韻紫的手,有些疑惑道:“她這是怎麽了?”
陳韻紫抽回自己的手起身將門鎖好,然後回頭看蕭蘭成,說:“十幾歲的小女孩兒,情竇初開的年紀啊!”
蕭蘭成聽她這麽說,到是也明白了七八分:“還真是小姑娘啊。”說完,複又自戀道:“也是,像我這麽優秀的男人,有幾個姑娘不喜歡。”
陳韻紫丟過去一個枕頭,然後剜了他一眼,說道:“少自戀!”
蕭蘭成被枕頭砸中了腦袋,他揉揉腦袋,然後撿起枕頭,衝著陳韻紫說道:“喂,謀殺親夫…”
話還沒說完,蕭蘭成便沒了聲,隻見陳韻紫已經脫下了黑色的呢子大衣,隻穿裏麵一件貼身的墨綠色燈芯絨旗袍,身材被勾勒得凹凸有致。
陳韻紫見他沒了聲音,回過頭看他,見他呆呆地看著自己,陳韻紫這才反應過來,一陣害羞。她又丟過去一個枕頭,喊了句“色狼!”之後自己迅速鑽進被窩。
蕭蘭成這次到是穩穩地接住了枕頭,然後他起身走至床邊坐下,陳韻紫見他走了過來,幹脆直接將被子拉過了頭頂。
此刻的陳韻紫突然開始有些緊張。雖然一直和蕭蘭成住在一起,但自從那天晚上自己玩兒得有些過火後,陳韻紫和蕭蘭成就再沒有同床睡過。剛才答應辛蘭的時候到沒覺得有什麽,但現在真的隻剩兩個人的時候,心還是砰砰砰地跳得厲害。
蕭蘭成看陳韻紫這個樣子,說:“我還是去凳子上靠著睡吧。”
正起身要走,衣角卻被拽住,他回頭,見陳韻紫露出了兩隻眼睛,聲音裏滿是關切地說:“很冷,你睡床上。”說完,自己往裏麵挪了挪。
陳韻紫眼睛直直看著蕭蘭成,沒有再躲。
蕭蘭成沒再說話,他脫去外套,躺到床上,然後陳韻紫伸手將被子蓋在他身上,將他也包裹進了被子裏。
陳韻紫心跳得依舊有些許快,她背過身去,將手交疊著放在胸口上。
燈已經關了,黑暗中,蕭蘭成開口說:“小倩,你不喜歡的事,我從來不做。”
有什麽溫暖的東西突然擊中胸口,心跳像是一瞬間恢複了正常,陳韻紫竟有些想哭。想想自己身旁的這個男人,用了十年的時間教會自己什麽是愛,在沒有任何解釋地分開四年後,可以什麽也不問得回到自己身邊,明明那麽美好優秀,卻甘願在自己身旁愛得那麽卑微。
陳韻紫沒有說話,隻是慢慢退進蕭蘭成的懷裏。
蕭蘭成輕輕環住她的腰,抱著她,沒再有動作。
許久,蕭蘭成又說:“小倩,世界很大,可是我的心卻很小,除了你,什麽也容不下。”
陳韻紫已經有些困了,可她依然聽到了蕭蘭成的話。她閉著眼睛,迷迷糊糊間回了一句:“我知道。”
見懷裏的人已經睡著了,蕭蘭成在她的頭發上印下一吻,柔聲說了句“晚安”,也睡了過去。
陳韻紫一邊吃早飯一邊想:昨天晚上那句話不會是在說張末這事兒吧?然後陳韻紫又有些鬱悶地想:我像是這麽小氣的人嘛?犯得著和一個小姑娘吃醋嗎?
“韻紫,吃不慣嗎?”辛蘭見陳韻紫皺著眉,有些擔心地問。
陳韻紫停止了思考,擺擺手道:“沒有,沒有,可能是還有些沒睡醒,東西很好吃。”
聽她這麽說,辛蘭放下心來,招呼道:“好吃就多吃點。”
“嗯。”陳韻紫塞了口饅頭在嘴裏,含糊地說。
一行人到張末家裏的時候,已經是人去樓空了。辛蘭將前幾天被扔出來的東西,一一收拾進去,開始打掃起房子來。
蕭蘭成今天才算是好好地看了看這間房。這是一間兩層樓的毛坯房,房子外麵沒有粉刷,依舊是裸露的紅色磚塊。站在樓下看,二樓依舊是空洞的,沒有門,沒有窗,甚至連陽台外圍都沒有。一樓算是有些簡單的裝修,裏麵粗糙地粉刷了一層白色,廉價的木門和玻璃窗子,大廳裏擺了一張老舊的高腳桌子,牆上掛著一男一女兩張黑白照片。
房間裏也是隻有床和衣櫃這種簡單的家具,最貴的家具可能就是櫃子上的一台笨重的老式彩電了。
兩人站了會兒,也擼起袖子去幫忙。辛蘭起初不肯,但見兩人堅持,也就不再阻攔。眼眶紅紅地不住說謝謝。
打掃得差不多了,辛蘭叫張末去自家的菜地裏摘些新鮮蔬菜,陳韻紫也陪著張末一起出了門。
兩人相攜著走出去一段路後,張末才發現自己連菜籃子都沒有拿,於是陳韻紫在原地等著,張末一路小跑著回了家。
已經是初冬的天氣,花草已經出現了凋零的跡象。陳韻紫置身在這安靜質樸的村落,空氣清新,沒有喧囂,沒有霧霾,她不由得張開雙臂,深吸了一口氣,笑了出來。
“待會兒回去的時候,要和蘭成商量下,以後我們老了也找個安靜的村落養老才好。”陳韻紫心想。
身後有人靠近,陳韻紫以為是張末來了,於是她毫無防備地轉了身,在還沒有看清來人是誰的時候就被一棍子敲暈在地上。
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不遠處半枯萎的草叢裏,縮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的手上挎著一個小巧的菜籃子。
張末拿著籃子直接進了廚房,辛蘭接過籃子一看,裏麵的菜和野草混雜在一起,張末看著也是慌慌張張地模樣。
“怎麽了?一副丟了魂兒的模樣,”辛蘭疑惑得看著張末,又看看門口,不見陳韻紫回來,又問道,“你韻紫姐姐呢?”
張末驚恐地抬起頭,然後又迅速低下頭,丟下句“不知道”就跑了出去。
辛蘭心上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預感,她慌忙追了出去,剛到門口,就撞上了蕭蘭成提著一桶水進來。看到辛蘭,蕭蘭成將桶放下,問道:“怎麽了?慌慌張張得。我剛剛看到張末也是慌慌張張地往外麵跑了。”
不等辛蘭回答,他又問道:“張末回來了,小倩在哪兒呢?”
“我也不知道啊,這張末把菜籃子丟下就跑了。我也不知道韻紫去了哪裏?”辛蘭焦急地說。
蕭蘭成聽了,轉身便追著張末跑了出去。
“張末!你給我站住!”蕭蘭成一聲嗬斥,聲音裏有著壓抑的憤怒。
張末一驚,停下了腳下的步子。
“你韻紫姐姐呢!”蕭蘭成大步上前,他抓住張末的肩膀,控製不住地大聲問她。
張末被蕭蘭成的聲音嚇了一跳,怯怯地低著頭,小聲說:“我,我不知道。”
“她和你一起出門的,你怎麽會不知道,再說了她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她能跑哪兒去?!”蕭蘭成幾乎要吼了出來。
看到眼前這樣的蕭蘭成,張末被嚇得結結巴巴地,但她仍就隻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這時辛蘭也追了出來,她將蕭蘭成的手從張末肩膀上移開,把女兒摟進懷裏,安慰蕭蘭成說:“小末她真的不知道,我們還是先找人吧。這村子就這麽大,韻紫能躲到哪兒去?”
蕭蘭成看了母女兩個一眼,最後視線停留在張末臉上,張末見了,怯生生地躲進了母親懷裏,不再看蕭蘭成。蕭蘭成不再說話,沿著小路一邊跑一邊喊著:“小倩!”
張末看著蕭蘭成奔跑的背影,簌簌地落下淚來。
陳韻紫醒的時候是在一個山洞裏,她雙手被綁在身後,雙腳也被麻繩綁住,整個人側躺在地上。
她睜開眼睛,努力抬起頭,隻見洞口處坐著一個頭發有些斑駁的男人,男人正抽著煙,一圈一圈的煙圈四散開來,趁得男人一個人的身影有些滄桑落寞。
“你是誰?”
聽見聲音,男人回頭看了看,然後起身走了過來。蹲在陳韻紫麵前,說:“你醒了?”
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麵容看著還很和善。
見他不答,陳韻紫又問了一遍:“你是誰?你要幹什麽?”
“我是李國強,你不認識我,沒關係,但你肯定認識我兒子。”男人聲音很平和,一點沒有電視劇中的匪徒的凶神惡煞,“我兒子是李風。”
“李風?”陳韻紫重複了一遍,再看眼前這張臉,恍惚想起那天辛蘭案子最後宣判的那天,在觀眾席上淚眼婆娑的六旬老父親,她記得他的兒子就是最後被判無期的李風。
老人聲音依舊平和:“對,李風,就是那個被你親手送進監獄的李風。”
陳韻紫控製住內心的恐慌,表麵上表現得波瀾不驚得說:“你要幹什麽?”
“不愧是大律師,見過大場麵的人就是不一樣。被人綁了,還一點都不怕。”李國強站了起來,有些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李國強三十歲上才得了一個兒子,從小就萬般寵愛。後來兒子長大了,不務正業成了個小混混,但都不過是些小打小鬧的小事兒,我也就隨他去了,反正兒子不成材,大不了我養他就是了。”
“本來二十幾歲的年紀,正當年輕的好時候。今年他媽媽也給他張羅好了一門親事,說好了年底結婚,這樣一來,說不定明後年我就能抱上孫子了。”說道這裏,李國強笑了笑,可之後那笑突然就僵在了臉上,他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一隻手指著陳韻紫,幾乎是吼著地說,“可就是因為你,這一切都沒有了!好好的兒子就這樣進了監獄,還被判了無期!自從兒子進去了,他媽媽就日日以淚洗麵,現在還在病床上半死不活!我們一家人的好日子就這樣沒有了!”
老人的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他低下頭,看著地上的陳韻紫,聲音又恢複了正常,說:“可你倒好,我不去找你,你到找到我們村子裏來了。就是不知道你有命來,是不是有命回去。”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李國強走到洞口,繼續說,“這個山洞沒水沒食物,平常也不會有人來,你就在裏麵自生自滅吧。”說完,李國強頭也不回得走了。
聽到李國強的步子走遠了,陳韻紫開始扯開了嗓門喊救命,可最後喊得嗓子冒了煙也沒有人搭理,她決定還是省省力氣吧。
“看來隻能原地等待救援了。”陳韻紫心想。
流水村實在是太過偏僻,自己驅車過來就花了大半天的時間,而且山路崎嶇,車子也很不好開。要等警察來肯定又要很長的時間,於是在等待警察來救援的時間裏,蕭蘭成已經把小小的村莊跑了個遍,可是依舊沒有任何線索。
眼看天就要黑了,蕭蘭成變得越發著急起來。自從陳韻紫不見以後,他就一直在不停地奔跑尋找,大半天過去了,他甚至連口水也沒有喝。辛蘭看著這一切,萬分自責自己不該讓陳韻紫來到這裏,眼淚也是一顆一顆地流了下來。
蕭蘭成哪裏還顧得上管辛蘭,自己一顆心早已慌得像是有火在燒。
而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下午張末都躲在房間裏,沒有說過一句話。
一整個晚上,蕭蘭成都坐在門口瞪大著眼睛看著,生怕自己錯過從門前走過的陳韻紫。可事實是,初冬的夜晚根本一個人也沒有。
第二天一早,警察來了,蕭蘭成早飯也顧不得吃,就開始跟著警察漫山遍野地找人去了。
辛蘭走進女兒房裏想叫女兒起床吃早餐,可是打開門一看,卻發現女兒的床鋪根本沒有動過,此時自己的女兒正屈膝坐在地上,雙手環膝,一雙眼睛哭得紅腫。
辛蘭趕緊走過去,想將女兒從地上扶起來:“幹什麽呢?小心著涼了。”
張末像是忍了許久,終於爆發了,突然放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大聲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看到韻紫姐姐被李風的爸爸打暈了,被扛著往西山那邊去了!”她聲音很大,歇斯底裏地說,“是我的錯!我不應該瞞著你們的!可是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說完,放聲大哭了出來,像是要把昨日裏的憋屈全哭出來。
辛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女兒,眼睛裏帶著些陌生:“你知道為什麽不早說,她可是幫了我們的大恩人啊。你這個孩子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不知道!”張末大哭著說,“每次我一看到蘭成哥哥對她好,我就受不了!我就嫉妒…”
辛蘭有些震驚於自己女兒的坦白,又有些痛心疾首。
可一想到陳韻紫,她便也不再管坐在地上的張末,起身就跑出了房間。
西山實際上就是流水村的墓地,但凡有人過世了都是葬在這裏,也難怪沒有人會來。村子裏的人大多都知道這裏有個山洞,但也沒有誰會沒事兒跑到這滿是墳堆的地方來。
辛蘭帶著眾人找到了這裏,蕭蘭成第一個衝進了洞中。
此時的陳韻紫麵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沒有進食,沒有喝水,又在這山洞中凍了一個晚上,陳韻紫早就昏睡了過去。蕭蘭成心疼地看著虛弱的陳韻紫,迅速解開了繩索,將陳韻紫橫抱著出了山洞。
一路走到張末家門口,蕭蘭成直接將陳韻紫放進自己的車後座,然後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輕輕地蓋在陳韻紫身上,自己則坐進駕駛艙,開著車子離開了。整個過程中,蕭蘭成甚至一眼也沒有看站在門口的張末。
辛蘭看著女兒,歎了口氣,回了屋。
一直到車子開出去很遠,張末也依舊站在哪裏看著,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