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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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韻紫醒過來的時候,蕭蘭成握著她的手趴在病床邊睡著了。為了不吵醒他,陳韻紫便沒有起身。

    窗外下著綿綿的雨,房間的窗戶全都關上了,暖氣開的很足,窗戶上蒙了厚厚一層水霧。

    陳韻紫看著蕭蘭成嘴巴周圍冒出來的胡茬,不由得有些心疼。他身上穿的依舊是那件休閑西裝,下擺處已經有些髒了。看來,蕭蘭成是一直守著自己,沒有回過家。

    莫念琛提著保溫壺進了病房,見蕭蘭成睡著,便放輕了腳步,輕輕地將保溫壺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雖然動作很輕,可蕭蘭成還是醒了,他先是眯縫著雙眼,見陳韻紫醒了,眼睛便瞬間睜開了:“你醒了。”

    “嗯。”陳韻紫微笑著看著他說。

    “都沒吃東西吧?來莫姨煲了些粥,你們都吃點。”莫念琛見兩人都醒了,拿起保溫壺就開始剩粥。蕭蘭成則幫陳韻紫將病床的小桌子撐開。

    莫念琛看著埋頭喝粥的陳韻紫,說:“醫生說你沒什麽大事兒,就是受了點風寒,有些輕微腦震蕩,再加上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才會昏過去的。昨天來的時候已經打了葡萄糖,醫生說了,你醒了就可以出院了。”

    “嗯,好。”陳韻紫喝了幾口粥,又抬頭看看莫念琛,說,“莫姨煲的粥最好喝了。”

    “好吃就多吃點兒。”莫念琛愛憐地看著陳韻紫道。

    剛一關上門,一路上沉默著的蕭蘭成轉身就一把抱住了陳韻紫。

    陳韻紫任由他抱著,見他不說話,自己也就沒有說話。

    “找不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蕭蘭成將臉埋在她頸間說,聲音裏帶了些哽咽。

    陳韻紫像安撫小孩兒一樣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柔聲說:“沒事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離開了我四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來。我不會再讓你那麽輕易地從我身邊走掉的。”蕭蘭成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你答應過我,不會再把我推開的。”

    “我不會的,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我保證。”陳韻紫聲音輕輕地,溫柔地說。

    雖然蕭蘭成極力反對,但是陳韻紫依然堅持回去上班了。

    隻是沒有想到上班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張末。

    陳韻紫在大樓門口下車後,蕭蘭成就開車去了停車場。

    剛走到律所門口的陳韻紫便看到張末抱著個包裹徘徊在門口。

    “小末?”陳韻紫走進她,“你怎麽一個人來了,你媽媽呢?”

    “韻紫姐姐,”張末怯生生地說,“你走的時候把東西落我家了,我給你送過來。媽媽去買點東西,待會兒就過來接我。”

    陳韻紫接過張末遞過來的東西,一隻手拿著,然後一隻手摟著張末的肩膀,說:“到我辦公室去坐坐吧,外麵怪冷地。”

    張末隨著陳韻紫進了辦公室,路上碰到小兮,讓她順帶給張末買些吃的,然後發了條短信給蕭蘭成,讓他暫時先不要來辦公室。

    陳韻紫倒了杯熱水給張末後,在她身邊坐下,然後盡量溫柔地,不給她壓迫感地問:“你還有什麽事兒要和我說,是嗎?”

    張末不停地擰著自己的衣角,低著頭,不敢看陳韻紫,小聲地說:“韻紫姐姐,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這樣的,真的…”

    “好了,那些事兒蘭成都已經告訴我了,我不會怪你的,沒事兒了,都過去了。”陳韻紫輕拍張末的背。

    張末依舊是聲音小小地說:“對不起。”

    “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就認識蘭成哥哥了,不過那個時候我不喜歡他。”陳韻紫像是沒有聽見她說的話,有些自顧自地說。

    “為什麽?他那麽好”張末聲音突然大了些,說完覺得不妥,又低下了頭。

    “因為那個時候的蘭成哥哥還沒有現在這麽好呀,”陳韻紫笑著說,“那個時候我也還很小啊,小女孩兒總都會有個英雄夢,就像紫霞仙子說的,我的意中人一定是個蓋世英雄,會踩著七彩祥雲來娶我。”

    “可是後來我長大了,我才明白,對英雄的情感其實隻是仰慕,那不是喜歡,更不是愛。”

    張末抬起了頭,似懂非懂地看著陳韻紫。

    陳韻紫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你慢慢就會懂得。”

    張末點了點頭,終於看著陳韻紫笑了。

    蕭蘭成站在不遠處,透過玻璃門看著裏麵一大一笑兩個笑著的女孩兒,也笑了。

    張末走的時候,小兮剛剛把零食買好,於是陳韻紫將滿滿一袋零食交給張末,送她下了樓。

    辛蘭已經在樓下等了,她和陳韻紫寒暄了幾句後,就帶著張末離開了。陳韻紫站在大樓門口看著母女兩的背影完全消失才上了樓。

    剛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安欣就叫住了她:“陳律師,有人在歐陽律師的辦公室等您。”

    陳韻紫伸出去開門的手停住了,問:“是誰?”

    “這個…”安欣為難地笑了笑,“你還是自己去看吧。”

    陳韻紫也不為難她,收回了手,向歐陽詢的辦公室走去。

    陳韻紫禮貌地敲了敲門,聽到“請進”的聲音後,她才開門走了進去。

    男人坐在辦公椅上背對著陳韻紫,隻露出了肩膀以上的部位。

    陳韻紫見此場景十分熟悉,心裏一陣腹誹:最近是怎麽了,怎麽都喜歡這麽玩兒?都是哪裏來的不良風氣。

    心裏想著,臉上仍是不動聲色,禮貌地問道:“您好,是您找我嗎?”

    男人聽了也不答,依舊背對著陳韻紫。

    於是陳韻紫又耐著性子問了一遍,可男人依舊不答。

    “該不會是等太久,睡著了吧。”陳韻紫心想。

    於是她小心地邁著步子,向男人走過去。

    “surprise!”當陳韻紫快要走到男人麵前的時候,男人突然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大聲說道。

    “啊!”陳韻紫被嚇了一跳,驚恐地喊出了聲。

    待回過神來,陳韻紫才看清楚眼前來人是誰,陳韻紫又是一聲驚呼:“暖暖哥哥!”

    “阿紫妹妹!”男人也大聲回了陳韻紫一句,之後熱情地擁抱了她。

    “怎麽啦!?”蕭蘭成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陳韻紫和一個陌生男人擁抱的畫麵,他臉上的焦急慢慢地變成麵無表情。

    眼前的這個男人穿了一身英倫風格子西裝,九分褲下露出一節細白的腳踝,腳上是一雙米白色的皮鞋。他的頭發呈現栗色,麵龐白皙,眼睛是狹長的丹鳳眼,鼻子高而挺,嘴唇紅潤而飽滿。這是一張對於男人來說十分秀氣的臉,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張十分好看的臉。男人雖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慵懶的氣息,但卻也有著貴族的優雅氣質。

    陳韻紫收了笑,迅速掙脫歐陽暖的懷抱,走到蕭蘭成邊上,介紹說:“他是歐陽暖,就是詢叔的兒子。”

    然後對著歐陽暖說:“這是蕭蘭成。”

    歐陽暖上下打量起蕭蘭成,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來,慢慢吐出幾個字:“你就是蕭蘭成。”這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陳韻紫看此情況,丟下一句“暖暖,我待會兒再來找你啊!”就拽著蕭蘭成走了。

    回到辦公室,陳韻紫就將落地窗的簾子拉上了。

    “你不會是吃醋了吧?”陳韻紫看著一聲不吭的蕭蘭成說。

    蕭蘭成冷著臉,說:“沒有。”

    陳韻紫就笑出了聲:“還說你沒有,這滿屋子都是酸酸的。”

    “好吧,我承認。”蕭蘭成終於還是承認了,“你怎麽能和一個陌生男人抱在一起呢?”

    “不是陌生男人,”陳韻紫坐到蕭蘭成的腿上,摟住他的脖子,說,“他是詢叔的兒子,就是我的哥哥,我們什麽也沒有,就是兄妹而已。真的,我說的話,難道你還不相信嗎?”

    “我當然相信你!”蕭蘭成忙開口道,“不過那個歐陽暖是不是隻把你當妹妹我就不知道了。”

    陳韻紫笑得有些無奈:“好吧,你先工作,待會兒下班了我再具體告訴你歐陽暖的事好不好?”

    蕭蘭成看著她孩子般地點點頭。

    陳韻紫微笑著在他嘴唇吻了一下,然後從他腿上跳下來,回了自己的位置。

    中午吃完飯,陳韻紫沒有急著回律所,而是帶著蕭蘭成一起去了樓下的咖啡店。

    陳韻紫照例點了一杯美式,她輕輕攪動端上了的咖啡,緩緩地開了口。

    喬玉杉的葬禮過後,陳韻紫拒絕了所有人的陪同,自己一個人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走。

    那個時候的她感覺自己就像沒有軀殼的遊魂,不知道該去哪裏,也不知道該幹什麽。

    天空下著雨,一片灰蒙蒙的景色。陳韻紫也沒有撐傘,她的眼睛不知道聚焦在哪兒,隻是一個人木然地走著。

    她沒有發現前方有一個轉角,而這個路口也沒有安裝交通燈。

    又是這樣的場景,刺眼的光,急促的刹車聲。那一晚的回憶就在這樣的場景下湧上了眼前。

    陳韻紫尖叫著,將手護住腦袋,跌坐在地上。忍了這麽久,她終於放聲大哭起來。她哭得那樣用力,像是要將這輩子的眼淚都一起流光。

    “小姐,你怎麽了?撞到哪兒了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有人將雨傘遮過她的頭頂,焦急地詢問。

    陳韻紫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抱住自己,哭得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那人看陳韻紫這個樣子,以為是自己剛才不小心撞得,更是急了起來:“小姐,我送你去醫院吧?”

    聽到“醫院”二字,陳韻紫低下的頭用力地搖了搖。

    見她有了反應,那人繼續問:“您有沒有傷到哪兒?”

    可這回陳韻紫又沒了反應。

    那人有些無奈,環顧了下四周,發現後麵已經有車在等待,於是耐著性子說:“小姐,這裏是馬路中央,我們這樣在這兒耗著會妨礙交通的,您要是能站起來,我們就到對麵的甜品店坐一坐,好嗎?”

    說完他試著扶起她,他先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見她沒有反抗,便直接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扶了起來。

    陳韻紫麵對衝出來的車,由於驚嚇,是扭傷了腳的,她在男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進了甜品店。

    男人為她點了杯熱巧克力,陳韻紫終於止住了哭,垂著眼,握著那杯熱巧克力一言不發。

    “除了腳踝,你還有什麽地方受傷了嗎?”

    陳韻紫搖了搖頭。

    男人遞過去一張名片,說:“我是s城歐陽詢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歐陽暖。這是我的名片。”

    陳韻紫看了看桌子上的名片,若有所思。

    良久她才抬起頭,過了這麽久,她才看清眼前這個男人的樣子。

    栗色的頭發,麵龐白皙,丹鳳眼,鼻子高而挺,嘴唇紅潤飽滿,是一張很好看的臉。

    “我來f城出差,現在我要趕回s城,所以這張名片你留著,如果之後發現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說完掏出一疊紅色大鈔放在陳韻紫麵前,說,“這個算是對您的一點補償。”

    陳韻紫將名片和錢一起推到歐陽暖麵前,然後看著歐陽暖,說:“帶我走。”

    這是歐陽暖第一次聽到陳韻紫說話,聲音清脆而幹淨。她說出“帶我走”這三個字的時候冷靜而決絕,眼睛裏的堅定使得歐陽暖不知如何拒絕。

    “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一衝動就要暖暖帶我走,”陳韻紫低著頭笑,“可能是因為歐陽詢這三個字也未可知。”

    歐陽詢是s城極有名的刑事律師,陳韻紫在s城讀書時對他就很是崇拜,雖然那時的陳韻紫還是一心隻想成為一名國際法律師。

    “雖然我知道即使我成為了刑事律師,對於我媽媽的案子,我也提供不了任何幫助,可當時我就是不管不顧地一門心思隻想這樣做。”

    蕭蘭成有些難過,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隻能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陳韻紫的手,像是要給她些力量。

    陳韻紫回握住他的手,知道他想表達什麽,她微笑著看著他,安慰說:“沒事兒,詢叔一家人都對我特別好,你也看到了。”

    自從陳韻紫來到s城,歐陽詢一家對她的確是極好的,特別是莫念琛。

    起初陳韻紫挺奇怪,後來聽暖暖說才知道,莫念琛本還有個女兒叫歐陽淺,很小的時候就生病夭折了,陳韻紫和她的女兒到是有幾分相似。

    “不然你以為我是隨便大街上撿個女孩兒就會帶回家的人嗎?”歐陽暖狠狠剜了她一眼,繼續道,“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也想到了淺淺。”

    “這麽說,莫姨這是把我當做淺淺了。”陳韻紫若有所思地答。

    “誒,你去哪兒?”見陳韻紫要走,歐陽詢忙問。

    “下班了!莫姨喊我回家吃飯!”陳韻紫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說。

    “誒誒誒!你等等我啊!”歐陽暖大叫著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