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良人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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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一整天的壽宴,家中的女眷們臉上都掛上幾分疲倦,就連萬人矚目的老夫人都笑得臉抽搐。要不是那個邵家把三房家的小姐嫁給趙祁晟,毀了老夫人原來的聯姻計劃,為了給乖孫子重新選個適合的媳婦,一向自詡清高的老夫人也無須對那些夫人們賠笑臉。

    回到靜心苑,老夫人的臉恢複到原本萬年冰山不苟一笑,將手伸進滴有茉莉花汁的淨手盆裏,任由溫熱的水來浸泡她的雙手。

    “我今天看孫家的小姐活潑開朗,曹家的小姐豔光四射,陸家的小姐溫文爾雅,這三家姑娘家世背景不分伯仲,就不知智煊這小家夥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老夫人的雙手從水中取出,讓邊上的丫頭用絲帕擦幹,然後接過趙媽媽端來的安神茶細細品了一口。

    “老奴是覺得三位小姐都很優秀,但說娶妻要宜室宜家,孫小姐的性格怕是對小少爺胃口但長久下去不一定能穩當的做好少奶奶的位置,那曹小姐的相貌和小少爺相配,隻是曹家的夫人是個續弦,外人看著曹小姐風光也不知在家中地位可好。至於那位陸小姐嘛…。”趙媽媽說的頭頭是道,唯獨這個陸小姐這裏,今天喜宴上還真看不出是什麽樣的性子。

    老夫人臉上淡淡的,言語間卻又帶著笑意:“我倒是覺得這陸小姐最合適。”

    “可是這四夫人也是從陸家嫁過來的,再來個陸家的小姐是不是不妥呀?”趙媽媽戰戰兢兢的提起這件事,畢竟在她心中邵依婷雖是邵家三房無權無勢,但好歹也是陸家的遠親,能借陸家的大門嫁出來的姑娘,可見她在這家子主人的心中還是有點地位的。

    “四夫人?”老夫人冷哼一聲,提到這個女人她就生氣,雖說僅僅見過一兩次麵,但這個她的臉,她的眉眼,她的笑容都讓老夫人厭惡至極。不過是個小小的兩頭大平妻,居然還想登堂入室當起太太,不知好歹的東西。

    “依老奴看,這三位小姐是誰嫁進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少爺怎麽想。”趙媽媽今天見著小少爺對誰都是淡淡的,還一度逃離壽宴,可見是沒有做好相親的準備。

    老夫人蓋上茶盅,交給趙媽媽,側身伏在軟榻上,聲音裏帶著疲倦說道:“他還小,能懂什麽?發妻還是要長輩來挑,等他有能力納妾了再想著喜歡不喜歡的事。”

    趙媽媽福了福身子,端著茶盅離開,老夫人則一個人在房裏回想著今天壽宴上趙智煊與趙祁晟的表現。她想著自己辛苦組的局,想讓大家都能把目光聚焦在自家的小孫子上,沒算到趙祁晟還想漁翁得利流轉於賓客席中,而她的傻孫子居然被幾個姑娘嚇得跑回後院。

    唉,還是個孩子,什麽時候才能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

    而此時的趙智煊在福佑苑中像丟了魂似得,呆呆的伏在案上,眼中黯然神傷。向來遇到任何的事,隻要看一眼母親給他的懷表便會感覺充滿了力量,可是現在懷表丟了。

    “老天爺,難道你連睹物思人的機會都不給我,還沒有找到良人,紅繩都丟了,唉”他唉聲歎氣,甚至後悔今天穿著這身西裝參加壽宴,還有那些扯他衣服的小姐們。趙智煊越想越氣,雙手將一絲不亂的黑發撥弄的像個雞窩,最後像隻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趴在桌上哼哼。可是腦子裏閃過了白天在廊上撞到的那個女子,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很有可能知道懷表的去處,或許就是她拿走的。

    趙智煊趕緊起身,努力回憶祖母在壽宴上給他介紹的各家小姐,想著白天那個奇怪的女子究竟會來自哪一家,這樣好上門去找。

    回想到這個氣勢洶洶的姑娘,他唯獨忘記了人家的長相,隻記得她那套桃粉色的洋裝連衣裙和玫紅色的高跟鞋,這些衣服和上海那些世家小姐的著裝有些不一樣,少了些紮眼的奢華,多了些可愛和溫婉,但是那衣服的做工一看就知道不便宜。還有她脖子上的那條紅寶石項鏈,這是個外國珠寶行的限量版,在上海的名媛們都很難買到,究竟是誰家會這麽富養女兒。

    想著想著,趙智煊伏在案上迷迷糊糊睡著了,等到醒來時天都亮了。蕭安進主子的屋裏發現床上的被褥都沒有動過,而趙智煊的臉上還有壓在衣服上睡著後留下的紅色痕跡。

    趙智煊打個哈欠,起身洗漱換了套漂亮的藏藍色繡花長衫,把昨天弄亂的雞窩頭再梳理的清爽利落,出門去前後院之間的餐廳與家人一同用早餐。

    等匆匆走到餐廳,見祖母以正襟危坐在主位,一看就是在等他。問好後入座,丫頭們把今天的吃食一道道擺放在餐桌上,趙智煊搖頭晃腦的找自家四叔,卻未見他來。

    老夫人見狀便說道:“別等他了,你四叔有妻室有妾室,起得晚了就在妻妾那裏用餐,別為了等他把自己餓壞了,來,快吃吧。”說罷,便將說桌上的薺菜包子夾到趙智煊盤中。

    智煊點頭如搗蒜,呼啦呼啦的喝了兩口熱粥,抬頭發現四叔和四嬸緩緩的走進餐廳,立刻起身向長輩問好。

    “抱歉來晚了,昨天酒喝得多了點到現在還有些暈乎乎。”趙祁晟滿麵笑容,絲毫看不出一點疲倦,倒是趙智煊的眼圈有些發青,明顯是一晚上沒睡好。

    “昨天辛苦四叔了,我吃不了酒還要麻煩您幫我來搪去,不然我可能在現在都起不來呢。”趙智煊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傻笑,殊不知老夫人正因為這事生氣,隻覺得趙祁晟多事不讓孫兒接觸那些個人物。

    “是呀,你洋酒會喝就是白酒沾不了,不然我一定放手讓他們好好灌你,別等以後當新郎官了還沒進屋就醉的不認人哦!”趙祁晟還是習慣性的和侄兒開玩笑,他們倆相差四歲,但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加之兩人在上海住在一起更是熟悉的都快爛了。

    “四叔別開我玩笑了,我還不想娶親呢!”趙智煊臉上紅撲撲的,說不想娶親當然是假的,可是想到那些姑娘各個如狼似虎的模樣就覺得害怕。

    老夫人聽了這孩子的話,搖搖頭說道:“都這個年紀是該快點娶親,好讓你安安穩穩的在家呆著,別成天想著野出去玩。”

    “聽到吧,別總野去什麽地方玩。”趙祁晟笑著迎合了一聲。

    他侄兒在上海可時常去一些貴公子們玩樂的地方,那裏的姑娘一般都有些風塵氣,所以趙祁晟不太喜歡,但趙智煊卻不以為然覺得這樣的女人比那些偽裝的淑女實在多了,雖沒和那些不正經的女人發生什麽,但作為一個成熟男人趙祁晟總覺得那樣的女人不太好,越少接觸越好。

    趙智煊不爭氣的哦了一聲,腦子裏卻想到昨天的那個姑娘,便試探性的問道:“昨天壽宴上,有沒有哪家小姐是著粉色洋裝裙和紅色高跟鞋的?”

    說完卻發現桌上另外三個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尤其是祖母表現的有些激動。他略顯尷尬的避開這三個人的目光,覺得他們誤會了便趕快解釋道:“我隻是隨便問問,沒有別的意思,你們別往心裏去。”說完趕緊埋頭吃飯。

    大夫人回憶了一下,高興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說道:“我想起來了,陸家的小姐陸欣是穿桃紅色洋裝連衣裙的。”

    “真的?是那個開醫館和藥材行的陸家嗎?”趙智煊的臉上寫滿了激動與欣喜,可算知道那丫頭是誰了。

    “智煊是看上陸家的姑娘了?”趙祁晟一臉壞笑的盯著趙智煊看,他不知道這小子想到人家姑娘都恨不得上去打一架呢。

    趙智煊趕緊搖頭說:“我隻是覺得她這衣裳挺漂亮的,和在上海看到的洋丫頭一樣。”見三人聽了都泄了氣他才悄悄喘了口氣,萬一那個潑辣的丫頭真的是陸家小姐,還讓家人誤會去提了親就真的走黴運了。

    匆匆忙忙吃了早餐,趙智煊準備先回福佑苑拿些禮品然後去一趟陸家找那個丫頭,卻沒想到在昨天撞到人的那個轉角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原以為不會再與她在院子裏相遇,可誰知自己兜兜轉轉來到這裏還是看見了她。

    今天的天氣轉暖,邵依婷穿著白色荷葉邊襯衫,胸口的褶皺熨的一絲不苟,領口別了個好看的玫紅色薔薇蝴蝶結胸針。下麵配了一條藏藍色的花邊背帶過膝裙,裙麵上精細的用粉色絲帶繡出立體的薔薇花圖案。漂亮的長卷發半紮起來綁成花籃狀的公主頭,後腦勺還有粉色絲帶紮得大蝴蝶結,看上去學生氣十足。她和鬆林兩個人不知道在聊什麽,快樂的笑聲如山澗清泉,叮咚歡暢,微風拂麵而過吹起她兩鬢絲發,風中餘留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氣。

    趙智煊竟這樣看著她,自己愣愣的站在不遠處,那個昨天看起來很討厭的丫頭今天卻如此活潑開朗,毫不做作笑聲像銅鈴一般好聽極了。

    這不正是他夢中那個靈動可愛的良人嗎?她依舊在等他?

    “少爺,你怎麽了?”蕭安推推站在角落一動不動的趙智煊,感覺他看這個姑娘都快流口水了。

    趙智煊先是回過神來,卻發現邵依婷也聽到蕭安聲音在回頭看他。還沒來得及讓蕭安閉嘴,便看到邵依婷大步向他走來,同時上下打量一番。

    昨天穿著一身西裝像個小開一樣,今天換了身長衫看起來成熟多了,不過配上那張堪比少女的臉蛋,簡直就像是女扮男裝嘛。邵依婷自己心裏想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

    而趙智煊前一秒覺得他就是夢裏的良人,後一秒看到這個姑娘在對他笑自己竟臉紅了起來,一陣心慌後他覺得自己不太正常,默默把頭別過去,故作鎮定的對邵依婷說道:“你怎麽又在這裏?”

    “我?”邵依婷歪著腦袋看著他,嘴唇劃過一道好看的弧度,說道:“昨天在這裏撿到了件寶貝,想著它的主人可能會來尋就過來碰碰運氣。”

    趙智煊聽完,驚訝的瞪大眼睛張開嘴,原來懷表真的在她手上!

    “那你怎麽也到這裏來了?”邵依婷見到他的模樣,心裏已經明白這懷表的主人是他,卻依舊反問他。

    “我丟的懷表在你這裏是不是?能還給我嗎?”趙智煊明顯語氣軟下來,一雙漂亮的眼睛對邵依婷撲閃撲閃的放電,唇邊的笑容帶動臉頰的梨渦,著實好看極了。

    邵依婷看著麵前的美男子竟有些出神,如此俊美的男人長相完全可以將她的丈夫比下去,身形也比趙祁晟要高一些,眼睛如此清澈還少了那團**的焰火。

    她趕緊回過神來,睫毛微微顫動垂下眼睛看著地上,生怕自己的魂都被這小子勾走了。

    整理一下心緒,再次抬頭微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撿到的寶貝是你的?”

    “我的懷表有點老舊,雖說是塊銀懷表卻已經舊的有些發黑,表盤是用貝母打造的,上麵是大寫的羅馬數字,指針是深藍色,表殼上還有我母親的照片,不信你可以打開看看……”

    還沒說完便看到邵依婷舉起的右手上掛著一隻一模一樣的懷表,而她臉上的笑容讓眼前的少年神魂顛倒:“是這塊懷表嗎?”

    ------題外話------

    最後那句“是這塊懷表嗎?”讓我聯想到了某動畫片中經典片段“年輕的樵夫,你掉得是這把金斧頭還是銀斧頭?”

    所以邵小姐應該問:“年輕的小夥,你掉得是這個金懷表還是銀懷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