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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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她的目光全落在他尾指的戒指上,直到他抽出細針,她倒吸一口冷氣,迅猛的藥力竄流在傷口,也就是在每次這樣超前愈合時她才能感受到這樣強烈的神經信號,她閉眼緩了一會,聽蓋上瓶蓋“哢”的一聲和他慢條斯理的話,“隻是覺得主上這個命令下的太草率。”
“隻是因為這個原因?”她遲疑的看著他。
“嗯。”
“所以我到底為什麽會被追殺?”
“你不知道?”他將她另一邊的傷口做了同樣的處理,傷口緩慢地愈合著,“我也不清楚,你走後的那天下午組裏突然進行了一場大清查,每個人都不放過,但巧的是你的追蹤器在那時正好下線了,主上懷疑你二次叛逃。”
她將自己的項鏈摘下來,血墜暗淡,明白了。
“不過現在看來也不是絕對的,他就留了我一個,也明確要求你參加這次任務。”他說。
這番話不能讓她輕鬆多少,她知道那個人有多麽的狠心,多麽的多疑,但此刻也無計可施,隻能問他,“你這次任務是什麽。”
“任務不著急,”他將紗布裹在她的傷口上,動作很輕,她看著他手指輕柔而仔細的環在她的胳膊周圍,“你先養好傷。”
“我的傷好得很快。”
“那就養好精神。”
她不再和他爭辯,這種對話太過無趣,她已經疲於和別人鬥嘴很久了。
他幾步上前,很突然的一抬她的下巴,臉上有鏈狀的傷口,她猝不及防的和他撞上視線,睫毛顫了顫,瞳孔微變,而施誠看出她狀態不佳,輕輕拍了拍她完好的肩,“我陪你去洗澡。”
血跡四處都是,這個樣子實在是狼狽,她點頭又搖頭,“我自己來就好。”
“兩隻手都廢了,你想怎麽洗?”他懶得和她繼續說教,打橫抱起來進浴室,她靠牆站著,兩條胳膊酸痛,看著他半跪在浴缸前放水。
霧氣蒸騰,氤氳在玻璃上,將他整個人都模糊,嘩嘩的流水聲,騰升的溫度讓整個場景變得有些不真實,她屈起一條腿,眯眼看著,逐漸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
——好了,洗澡去。
——一起洗啊。
……
她輕輕地咬住了下唇。
……
“裴傾?”他叫她,她回神。
“過來。”他說。
手被他柔力握住,她的眼中全是迷蒙,也盡是無所謂的樣子,往前邁了一步,兩人距離貼近。施誠的拇指一路到肩口,所經處皮膚滑膩,吊帶被剝了下來,連同半身裙與黑色褲襪,隨後手繞到她身後,握住搭扣,輕輕一捏。
腦海中忽的閃現幾日前的瘋狂繾綣,畫麵忽閃而過,僅十分之一秒的清醒不能讓她有任何反抗的力氣,隻能更加虛弱。
她還是不可抑製的心慌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很輕,但很堅定。
不想讓他繼續,這樣發展下去。她不想想下去。他昨晚還試圖殺她。
但她也知道,他如果毫不留情,她也抗拒不了。
組裏的男人都這樣。
衛生間內的空氣越發旖旎了起來。
“我不會在這時候占你的便宜。”他輕輕拍拍她的後背,濕暖的霧氣沾在兩個人身上。
她累的一句話都不想說,浴室裏的燈光亮的太過刺眼,她眼皮耷拉著,被他解開扣,坐進浴缸內。
水溫正好。
他拿著毛巾幫她擦身上的血跡,燈光下她皮膚透著牛奶般光澤,上麵有凹凸不平的疤痕。
他伸手去觸碰,直接的很,她有些癢,動了動身子。
“你不殺我,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她看著他的動作,問。
“我以為你不想提這個話題。”他口氣很輕,沒什麽感情在裏麵,注意力全都在避開她的傷口上。
可這樣晃眼的燈光,這樣讓人昏沉的室內溫度,她還是被攻破了心理防線,“你到底是不是…”“你已經問過太多遍了。”
他的口氣很差,仿佛真因為她長久以來的“不屈不撓”而煩躁了起來。
“你就回答我。”“不是。”
不是。
那這份貼心,她就不要感受第二次。
“有些話我想最好說清楚。”她將頭枕在浴缸上,睫毛凝著水汽,她的睫毛很長,又濃密,此刻眼中帶著盈盈璉光,“不管是我自作多情還是怎樣,那隻是個意外。”
他的動作沒有因為這句話有一絲一毫的停頓,而是極其平穩地說了一聲,“我知道。”
“…”
“我也隻是想那麽做而已。如果讓你誤會了,我向你道歉。”
“那最好。”
話是這麽說,但她後來還是被他親在嘴角,觸感溫熱,有一會兒她安靜的接受,後來傷勢輕一點的左胳膊還攬上了他的脖頸,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事態有些不可控,他倏的起身離開,“我去給你拿衣服。”
而她滑回池底,視線垂著,睫毛在眼下投著陰影。
眼中黯淡無光,空洞的讓人心驚。
她伸手抹了一把嘴唇。
……
“你睡臥室吧,我睡沙…”“叮咚——”
話還沒能說完。
裴辛旖安靜的站在門前,“抱歉這麽晚打擾了。”
“裴小姐?”施誠正端著半杯牛奶,疑惑的看著她,而她的目光則穿過他的肩膀看向大廳。
燈光澄亮,那時候的裴傾穿著一件寬大的男士襯衫,以一副非常放鬆的姿態斜靠在沙發上刷著手機吃薯片,像隻高傲的波斯貓般慵懶,也像個普普通通的鄰家女孩。果盤,汽水,巧克力,餅幹鋪了一桌子。
在和她相處的二十四小時裏,這一刻看的她是最無害的,防備性最低的。
雙腿修長筆直,膚若凝脂白若霜雪,神色依舊淡漠,頸間還有可疑的紅痕。
“我不放心我妹妹,問過警署裏的人說施先生帶她走了。”她說,“我來接我妹妹回家。”
他沒動,裴傾因為室內外溫差身體平衡受擾,抬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施誠勁瘦的後背與被半擋的裴辛旖。
她一歪頭,沒動作,看兩個人繼續,不插話。
“我會照顧好裴傾的。”
“我…能問一句,”她有些疑惑兩人之間的氣場與裴傾的狀態,是看到自己親人與見幾麵不到的人關係卻比與自己的關係更加親近所產生的不甘,也是對她過去的空白的無力感,八年的一無所知,讓她現在更加的患得患失,“你和我妹妹是什麽關係嗎?”
不過一天,她全然接受了裴傾,可她也明白,對方還未接受她,雖然表麵開朗,和她無所不談的樣子,但其實內心堡壘堅固著呢,她隻說她想說的,而不是她想知道的。
她以為她一直是這樣子的性子,那她可以接受,可以一點一點“融化”她。
直到現在。裴傾下沙發,赤腳踏在柔軟的毯子上,一步一步走過來。
碎光從發間穿過,將整個人布滿噪點,微卷的發尾蕩在手肘,從後背滑到胸前。
“你想的那種關係。”
那一刻她剛好站在他身邊,兩人看起來非常登對。
在裴辛旖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裴傾搶先了,“施誠,謝謝你今晚照顧我,我要和我姐姐回家了。”
裴辛旖一愣,而施誠卻對這件事意料之中,“你確定,可你剛剛…”
話意猶未盡,略粗糙的拇指撫在她頸間,兩人的曖昧在此刻攀升,她低著頭,似乎在猶豫不決。
三個人在此刻僵持著,直到她再次抬頭,“晚安施誠,明天見。”
他給她披了一件他的長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