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雙麵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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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end—lp

    ——

    離新年還有兩個小時。

    市中心連同沿海勾連,此刻熱鬧異常,各種音樂混雜,led屏幕上放著城市的宣傳片,城市標誌性建築六芒鍾塔打出了倒計時,尖叫聲,歡笑聲,車鳴聲,船笛聲,異常熱鬧。

    ……

    而遠離城區的近郊,卻是另一番光景。

    一馬平川的公路上,刺眼的遠光燈利落的劃破漆黑的曠野,與風逆行,敞篷的黑色跑車裏,兩人都穿著夜行衣,與濃重夜色相融。

    裴傾的腳搭在前麵,長發被掀起,她撐著車門,戴著耳機,音樂聲隱隱傳出,眼神落進了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冷風在臉上留下一道道看不見的割口。

    生疼。

    “完成任務之後要不要去慶祝。”她突然開口。

    “嗯?”她摘下一側耳機聽他說,“跨年,不忍心你太寥落。”

    “太寥落的是你吧。”她諷刺。

    “那就當關注孤寡人群了。”他側頭問她,“一起吧。”

    “不約。”她重新戴上耳機,想都不想的拒絕,“要去見人。”

    “又是你姐?”

    不回答。明知故問。

    他的口氣也聽不出情緒,“隨你。”

    她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而主駕上的施誠一覺將油門踩到底,加速度飆升,車載沒幾秒內速度直逼二百邁。

    她伸手車外,感受勁風從指隙穿過,腦中閃過十分之一秒的某個畫麵,想起那個傍晚,輝煌的落日,刺眼的光芒束束沉寂在地平線之下,天色層層漸變,天暗與追殺者步步緊逼。

    “出神了?”這麽危險的車速,他還能分出心來“關心”她,她哼一聲,“好好開車吧你。”

    他在路的盡頭猛的打拐,車四十五度下坡闖進一片鬆樹林中,樹枝打在前玻璃上發出“啪啪”的聲響,昏暗的樹林裏,有深淺不一的陰影錯落無秩的鋪在身上,她戴上夜視鏡,隱隱看到正前方幾點零星的光,車身顛簸,輪胎劃過的地方留下兩條深刻而醒目的軌跡。

    施誠不減車速,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過了一會他百無聊賴繼續說,“精神點好吧。就你這精神狀態我都擔心你是個累贅。”

    “那你大可把我扔在這兒,”她的臉沒再看向他,口氣又有些不對。

    他斜睨了她一眼,笑,“又不想活了?”

    “好好開車吧你。”她截斷這個話題。

    根據上次來打探的經驗和警署查到的材料,所有的豫都所掌握的dia的資料都在郊區森林深處這座“廢棄”的工廠裏,外觀看起來無比普通,甚至有些荒涼,少有人煙。但裏麵機關重重,周圍還有重兵潛伏把守,難以攻克。

    她“唰”的打開置物櫃,組槍裝彈夾,然後“哢嚓”一聲別進後腰,隨後紮頭發綁住,將頭上的麵罩拉了下來,車九十度漂移停在較為隱蔽的光線死角內,燈光打過來,她撐著車門跳出車內,穩穩落地。

    施誠拿著電子幹擾器準確發射在鐵網頂上的防護裝置上,滴的一聲,電流停止,隨後被她手裏的激光槍在麵前燒出一個入口。鐵網失去平衡向工廠內倒去,來回搖擺被她一腳踩住,碾踏而過。

    土路踩踏中發出吱噶的聲音。

    兩人身形動作十分敏捷,眨眼工夫路程過半,瞭望塔上有燈光來回穿梭,處處塵埃彌漫,她背靠著油桶,聽旁邊的他說,“十二點鍾一個,兩點鍾兩個。”

    “咱倆任務反了吧?”她疑惑。

    “廢話真多。”

    一束探照燈隨話音劃過,就是這一刻她立即轉身,單眼透過視鏡幹脆的扣動扳機,帶著消音器的手槍連發三發子彈爆頭,施誠一個翻滾貼在工廠壁上,掃視一周衝她點頭,她剛要過去突然整個工廠警鈴大作!

    tf!

    紅色警示燈伴隨著轟鳴般的警報持續盤桓在上空,光線比剛剛強了不止一倍,燈光刺眼她找不到施誠的位置,但迅速跑到個死亡的士兵旁邊,抽匕首割一塊他們的布料,在一束燈光掃過來之前貓腰移動到牆邊。

    “衣服上有特殊塗料,”她說,“牆壁有感應裝置。小瞧他們了。”

    “闖進去。”施誠當機立斷地說。

    整個工廠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守衛端槍,隊列有條不紊的來回奔波著,一個軍官注意到兩個形色詭異的人,剛上前去想叫住他們就被其中一個拋出的線勾住喉嚨,然後狠狠勒住。

    男人被阻斷了呼吸,失去理智的伸手去抓女人的身體,瞪大了眼睛,滿眼不甘,而裴傾的手勁兒越來越大,他傷不了她分毫。另一個在他意識沒有完全消失之前,切下了他的拇指。

    裴傾收好了耳機,麵色冷漠宛如地獄魔女。兩人對視,一點頭。

    最後一個指紋。

    三具屍體很快就被發現了,兩人在他們還在一一核對身份的時候就已經指紋開鎖了大門“桄榔”的開門聲引他們看過去,軍官下令,“找到這兩個入侵者,最好活捉,否則殺無赦!”

    “是!”

    兩人翻過圍欄直接跳到下一層,他向她伸手帶她往前跑。鋼筋水泥,工廠大都設在地底下,樓上有追兵追來,瞄準他們開槍,子彈與金屬扶手相撞碰出火花,槍林彈雨之中施誠先她一步到達門口,她隨後落到他身側,將瓊脂拋給他。

    他過關她背貼著他步步後退,解決每一個試圖攻擊兩個人的人。連刷過三個指紋係統,門打開,層層減弱敵方兵力。

    “進步了。”

    “用你說啊?”

    隨後裴傾拔拉環扔出手榴彈,門外轟然炸開,半分鍾時間,他從背包中抽出兩張id卡與兩片薄薄的類似於隱形眼鏡的裝置,激活,以三維圖像形式呈現的眼球在卡刷過之後“嘀”的被激光掃描,同時二人默契的同步輸入密碼。

    “咱倆還挺搭。”

    “想的美。”

    黃燈跳綠燈,門緩緩打開,裴傾側身進去,後麵追兵上來,近乎瘋狂的掃射兩個人,施誠冷靜的步步後退進門裏,一人一個子彈。

    兩人有點過分自信了,所帶器械不多,誰能想到防不勝防,被坑了老大一把,軍火用了大半,還要闖出去。

    她在他落步一瞬間按下了紅色的緊急關門按鈕。

    “告訴我你還有秘密武器。”

    “做夢吧你。”

    門“砰”的合上。

    兩個人在這時候鬆一口氣,轉頭看向整個房間。

    廳內有些詭異,因為器械太多,所以製冷儀器的強度有些大,她出一身汗,此刻有些發冷。

    這裏就是豫都所有的情報聚集地,同時可以根據這裏追蹤回整個國家的情報網。層層排排的中型機自動運行著編碼程序,發出暗藍色的熒熒光芒,頭上懸著的紅色指示燈一亮一滅,整個空間跌宕在藍色與紫色之間。

    最前方一個巨型機,細密的閃過各種信息流,背後線路錯綜複雜的交纏著,綿延到地下,精巧的很。主機背麵的各指示燈此起彼伏地亮著,發出滴滴的聲音,如同科幻電影裏邪惡的觸手,也如同編織精良的蛛網。

    這個房間安保係統極好,防爆門,一米厚混凝土牆隔離,聽不到外麵一點聲音,任憑外麵人想什麽辦法,他們兩個人都可以心無旁騖的工作。

    兩個人都不是電腦高手,基本都是按程序辦事,她坐在桌子上看他依舊插了u盤,隨後這個小小的精密器材如同黑洞一樣源源不斷地吸收了所有的信息。

    “這次任務你能賺多少。”趁著個空閑她還能聊個天,坐那兒翹著腿繞耳機線。

    他還看著屏幕,卻還是給她了個閑心,“又要分成?怎麽這麽小氣呢?”

    “幫了你這麽多忙,我色相都出賣了你一分都不給我太吝嗇了吧。”她嘲他。

    “三七。”他淡淡地說,“組內任務,本來報酬就不高。”

    “主上給你許了別的好處吧。”她問。

    “嗯。”係統提示複製完成,他又敲幾個鍵,邊操作邊轉頭對她說,“等會我喊你的時候,把後麵那根紫色的線拔掉,記住一定要看我動作同時拔。”

    “紫線是什麽?”她握住線頭問他。

    “自毀裝置。”他伸手比三。

    她點頭。

    二。

    她將視線集中在他手上。

    一。

    “哢”一聲,頁麵剛跳出的“ar”字樣就消失,同時他的任務完成,裴傾拔下u盤對他說,“我們走。”

    外麵必然是重兵把守。

    裴傾與施誠對視點頭,隨後門緩緩打開,三個手榴彈滾落,施誠手腕彈出一個極輕快的的稀有金屬盾牌,將她護在身下。

    “砰!”石塊四濺塵埃彌漫。

    隨後裴傾迅速滑出房間,人影散亂,空氣中過於多的灰塵。她精準的拉住兩個人手腕狠狠一掰,機關槍落被她握在手裏毫無章法的四處掃射,驚呼聲四起,她往前疾步而去。而資料庫內火花四濺,滋啦聲音響,數據線電流外漏,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施誠抽匕首迅速的劃開身旁人的喉嚨,拉她往外去。後麵的人仍在追。

    幾乎是原路返回,下來好說,爬樓梯是真累。

    他手上用著勁兒把她往上拖,“你體力怎麽還是這麽差啊?”

    “你知道啊?”她氣喘籲籲的反駁他。

    他反調侃回去,“我不知道嗎?”

    又提那事兒!

    一個士兵瞄準了裴傾,被施誠眼尖地看到,他迅速開槍,同時攬過裴傾子彈擦著他的衣服飛了出去。

    “你沒事吧。”

    “沒事。”

    灼熱的血痕有血滴落。她有瞬間的凝神。

    一路腥風血雨,兩個人都不是戀戰的人,起碼不戀這場戰,也顧不得掃過來的光束,被光直直打在身上,腳步一亂,很快裴傾穩住,跟在他身後離開工廠,飛快跳上跑車一腳油門轟了出去。

    與此同時,背後的工廠頃刻氣焰衝天,隨後隻有火光烈烈的燃燒著。

    兩人身側有熱浪經過。

    劫後餘生的鬆了一口氣,裴傾拉下頭套撥散長發,歪頭看著遠處的一望無際的黑暗世界。

    還在喘。

    “你的體虛在組裏可和你的愛情史一樣出名,”施誠笑她,“你就是太懶了。”

    “用你管啊。我有自己的絕招。”

    “色誘?”

    “色誘。”

    車速直線破二百,她閉眼感受風的力道,嘴角微微的勾起。

    “我記得組裏你最討厭的頭號就是i,怎麽就做到和他一起來追殺我。”

    “排名隨時變。”他淡淡地說,“睡了我就跑,你那時候更可惡。”

    她一下子噎住了,“不是說好不提這事兒了嗎?”

    “還不認賬,”他慢條斯理地接,“更可惡了。”

    她閉嘴了。

    路燈淒白,兩人按原路返回,途徑江河入市源頭,水流急促,嘩嘩作響,她看過去一眼,聽他問,“送你去長灘?”

    “不了,一身血,會讓人生疑的。”她看著一旁,水流與風聲入耳,擦過後頸,“停一下車吧。”

    他沒說話,也沒動作。

    “他們追不上來的,我想好好休息一會,”她是真有點虛,還在喘著,“開著車風聲太大,緩不過來。”

    他突然地踩了刹車,下車,飛快的握她手腕,有一會兒兩人在對視。

    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而他鬆開她,“心跳將近一百四,我很好奇你怎麽在組裏活到今天的。”

    “我厲害唄。”

    江邊,清風拂麵。

    她看了一眼表,十一點一刻。

    從這裏到市中心要三十分鍾。來得及。她想。

    “想跨年可以帶你去更好的地方,來這兒幹嘛?”他問。

    她看著他手臂的傷口,“施誠,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嗯?”

    “我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你。”她說,“我跟著曲尋學了那麽久,組裏的人摸了個透徹,唯獨你。”

    “…”他眯眼看向遠方星點的燈光。

    “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嗤笑,“你停下來不會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話吧。”

    還是回避她的問題。他的界限模糊不清,所以對她來說是個隱患,“不是。”

    她說,“是殺人。”

    說話間她迅速將針劑紮進他脖子裏,拇指猛的一推,大量帶有安眠性質的藥液流進他的身體裏,他迅速反應掐住了她的脖頸,可沒過幾秒手受傷的力氣迅速流失,隨後被她狠狠地推進了江中。

    捂著脖頸咳嗽幾聲後,她恢複了正常。

    我不信你。

    她立在江邊,看他消失在水渦之中。頸間還有他留下的指印。

    我隻是早就備好對付你的對策了而已。

    暗淡的光中她安靜的站在那裏,一身黑衣,腳尖點地,頸肩發絲鬆散,嘴角微微勾起,周身滿是另一個世界的黑暗色調。

    月光清冷,鬆樹搖曳。

    她開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