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上普通鑲寶石耳環的價格在五百個金幣左右，而日常買東西用的貨幣是銅幣。

    璐海大致在心裏估算了一下，慢騰騰地起身，“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就好。”

    “怎麽了？”

    璐海慢慢挪回自己的屋子，又慢慢挪動到三樓，打開儲物間的燈。她是不喜歡奢侈品，但是不妨礙有些造型獨特的物件，她會買回家自己賞玩。

    粉玫瑰花在出門的時候順手插進了玻璃杯裏，璐海想，什麽時候要買個花瓶了。

    “喏，這個給你。”

    璐海攤開手掌，月光下一隻玉雕的把件閃著溫潤的光。

    長毓撿起來細看之後，問她，“璐海，你知道這雕的是什麽嗎？”

    “不知道，隻是經過玉器店的時候發現了它，覺得刻得有趣。”

    “它在人間的中國裏，有一個很文雅的名字，叫竹梅雙喜。”

    璐海看著長毓，她總覺得他之後還應該有什麽話沒有說完，但是他就停在了這裏，然後把話題換了個方向，“其實你是沒有搭檔的。”

    璐海低著頭把最後一個甜甜圈放進嘴裏，從長毓的角度看不到她神情，隻聽見她說，“我猜到了。”

    沒有任何情緒的一句話，惹得長毓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是審判長拜托你來照顧我的吧。”璐海又說。

    長毓本來想摸璐海頭頂的手在璐海的注視下一點點往回縮，璐海以為他會尷尬，但長毓忽然就笑了，“對不起，總覺得你像一隻貓，老想給你順順毛。璐海，審判長對你犯的錯誤感到惋惜，但同時，他認為你是他手底下最優秀的追捕者。璐海，相信以你的能力，無論在哪個工作崗位上，都能一樣出色。”

    “最後一句，是審判長說的，還是你說的？”

    “今天的甜點和奶茶滿意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璐海，”長毓神情未變，隻是語氣有些無可奈何，“你一定要這麽較真嗎？有些時候，可以把標準搞模糊一些的。”

    “是我失手。”

    “可你在審判司幹了那麽久，拿下了那麽多難搞的犯人，已經能夠將功抵過。”

    璐海再次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審判司是公平公正的所在，不允許存在將功抵過這種不公平的換算方式。”

    “可你不是審判長，”長毓維持著基本的風度，“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是審判長，當初也是他違反了規定將你提拔成為追捕者。璐海，凡事不是那麽一板一眼非要照規矩來的，公平也從不是絕對的。若要按你這樣算，那鎮子上的許多事情豈不都算不清了。”

    “……甜點很好吃，謝謝。”

    璐海的神情帶了疏離的冷，通常情況下，這就表示她想與人保持距離。

    可長毓笑著，溫溫和和就侵入她的領域，叫她不得不低頭聽著，“早點睡，明天要起很早，才能排得到隊伍前麵。”

    璐海不應，隻彎下腰幫忙收拾餐具，長毓端過盤子讓她放進來，“我的家現在還沒完全整理好，下次再請你們進來玩。”

    璐海說好，以一個行將離去的姿勢轉身，就在那一刹那把長毓放在桌子上的玉雕悄悄放回了他口袋裏。

    時空局每個月給的工資不低，而這個鎮子上很多人從時空局退休之後，家裏積累了一座金山都不止，這些人每逢外出散步，總會把各種商店裏的東西按價格往家裏搬。在他們的觀念裏，越貴的就是越好的，有些甚至毫無美感可言也照搶不誤。

    但，長毓果然不一樣。

    璐海把拿下來的耳環放在手心裏仔細端詳，台燈發出的暖黃光暈將紅寶石的色澤點亮。如果不是還有通訊用途，璐海會把它拿上三樓的儲物間好好珍藏。

    長毓是這個鎮子上，除了審判長，書成爺爺以外，第三個送她禮物的人。

    這一晚璐海覺得很困，瞄了一眼時間，才不過八點。她又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妥協，比平常時候早了很多就去臥房休息了。

    璐海睡得很沉，鎮上十二點的鍾聲都沒有聽到，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房間裏闖進來一個人。

    因為是夜晚的關係，他的身形藏在陰暗中看不清楚，隻剩一團模糊的黑影。

    他端詳了璐海很久，然後慢慢從她的房間裏向外走去。

    整個屋子沒有什麽稱得上特殊的裝飾。一樓的客廳隻有一套沙發，茶幾和落地燈，送給她的玫瑰花被插在餐廳的水杯上，廚房裏的餐具倒是齊全。

    二樓除了她的臥室還有書房。他推開門大致看了一眼，大都是來自人間的書籍在鎮子上的翻刻版。

    “不錯，還懂得看書，比其他棋子有趣多了。”

    黑影自言自語，而後來到三樓，除了曬衣服用的陽台，就剩一個鎖著的儲物間。

    他走到門前，伸出手掌，一團七彩的熒光閃過之後，他扭動門把，就這麽輕易地進去了。

    “原來把東西藏在這裏。”他笑了一下，在空氣中揮動手指，一盞燈出現在他手掌上。架子上有各色小玩意，不乏價貴的，也有平常的物件。黑影往前走著，突然腳下碰到一個毛絨絨的東西，他低頭將燈湊近了一看，發現這個房間一角，堆滿了各色娃娃。

    “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這句話是他返回璐海的房間時說的。然後，他的身子淩空漂浮起來，慢慢往窗口外飄去，在他飛走之後，那窗子自動合上了。

    “都忘了，她還有一個總是失眠的鄰居。”長毓在空中對上隔壁還未睡的老人的視線。他張著口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看，他想著，向他張開了手掌。

    書成爺爺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定在原地，從不知名處向他靠近的七彩熒光慢慢圍繞住他，然後一陣白光閃在他眼前，之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黑影的手掌還攤開著，憑空做出了一個抓取的動作。

    從書成爺爺的腦袋裏飛出一團藍色的光芒，在飛到他手心的時候，被他整個掐滅了。

    “還要費勁銷毀他的記憶，真是麻煩的棋子。”

    虛空中這時卻出現一個女音，“反正你已經打算結束這個遊戲了，不是麽？”

    “是啊，這些棋子，是最後一批。”黑影無一絲驚訝，熟練地接口，然後落回地麵，慢慢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整個鎮子都是虛幻，這些人還抱著金錢醉生夢死呢。”女音慢慢消失在空氣中。黑影聞言，勾起了嘴角，這個笑容與白日裏的天使完全不同，在這一刻，他是墮落進地獄裏的惡魔。而他的眼眸在月光的照耀下，好像發著幽光的碧藍色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