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學校，除了宿舍樓燈火通明，其他地方均是漆黑一片。

    從遠方來的除了九月涼爽的風，還有一個跳躍著的人影。

    最後一下起跳，從空中越過一道弧線，人影穩穩落在綜合樓的天台上。

    她略略掃了一眼腳下的環境。

    地板上很容易尋找到煙頭，另外還有幾個扔在角落的啤酒罐。因為時間快要到十點，通往天台的門已經被鎖上，璐海從圍欄那頭直接翻下了頂樓。

    入眼是圖書館的落地窗，再往前走，借著月光，璐海讀到懸掛在入口處的標示牌。

    那上麵是它的開館時間。

    早上八點到十一點，下午三點到五點，晚上不開。

    同時，開館時間就是圖書管理員的上班時間。

    璐海望了一眼圖書館緊閉的大門，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瓶藥水往自己身上噴了一下，然後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一樣，徑直往前走。

    她穿了過去。

    這瓶障礙藥水還是她為數不多的存貨，那天出發時從抽屜裏翻到的。璐海慶幸自己帶上了它。

    圖書館裏靜謐一片，重重書架立在陰影裏，璐海伸出手指，一團微光從她指尖發出來，照亮了腳下的道路。

    腳步聲偌大的空間裏響起，璐海抬頭在各類標示牌上尋找對自己有用的東西，突然間，她麵色一沉，“出來。”

    璐海的身影站定在整個圖書館的中央，這個封閉的空間裏，開始有了某種氣息的流動。須臾間，頭頂上的燈盞一盞盞亮起來，從各處書架上現出人形，有些走到了地上，有些還嵌在木板裏。

    它們形狀不一，口中無一例外地喊道，“來客人了！來客人了！”

    一片嘈雜聲中，入口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客人來了，都給我安靜點！”

    璐海看著他們，又看看頭頂上的燈，再想起關於這個圖書館的傳說，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成為了故事裏的“鬼”之一。

    “你們是……”

    站在電腦前的女人眼裏帶著打量，腳下生風，沒一會兒便走到了自己麵前。

    她在打量著璐海的同時，璐海也在打量著她。

    看到最後，她搖了搖頭，“奇怪……”又看了璐海兩眼，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璐海愣了愣，條件反射性答道，“璐海……”

    “方璐海。”她才反應過來。

    女人皺眉，小聲道，“神力不低，怎麽名冊上沒有麽個名字呢……”

    “你說什麽？”

    “沒事，”女人聳了聳肩，站直了身體，“好吧，方璐海，你來這裏幹什麽呢？”

    “我來找一些東西……你們……是住在這裏嗎？”

    “是啊，”女人伸了個懶腰，身體在原地轉了一圈，“我們是從書裏來的精靈。哦，對了，方才看你找得很辛苦，我在這兒最久了，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翻出來。”

    聽她願意幫助自己，璐海暫時先把其他疑問放在一邊，開口問道，“那這裏有沒有曆屆學生的畢業資料？”

    “當然有啦。不過麽，你是要用電腦查呢，還是要看書冊？”

    “電腦裏會有照片嗎？”

    書成爺爺所提供的線索裏，能讓璐海鎖定目標的，隻有他當年的畢業照。

    “有電子文檔，隻要你輸入名字，就能查得到資料。”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女人顯出遺憾的表情，“那麽，你隻好一本本去找了。”她打了個響指，不知是從哪裏傳來動靜，不一會兒，從某個方向自動飛來的書冊結結實實砸在了璐海身上。

    不是一兩本，是一堆。

    還好璐海閃得及時。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太久沒有客人來我這裏了，一時之間力道沒有掌控好，抱歉抱歉。”

    這麽多，大概是要翻到天亮。

    璐海皺眉，聽到女人再問，“不知道姓名，那知道什麽時候畢業嗎？知道時間或許會好找一些。”

    璐海正要搖頭，突然想到，她不知道那個女生的姓名，但她是不是可以回去問書成爺爺，那時候他在人間用的名字呢？

    可是，自己尚且在任務中，要怎麽回去永生鎮上？

    看來還是得回去問一問長毓。

    眼前書冊亂七八糟地躺著，精靈們各自遊戲，女人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你好像無從下手。”

    “我想……我是得改日再來。”

    “那挺好，多過來陪陪我。”

    女人眨了眨眼睛，一本本書冊好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回原位。

    “還好現在我的魔法夠了，不然的話，又隻能讓它們散落一地，”女人走回電腦前，看著最後一本書冊飛回原位，“你要回去了嗎？”

    “是。”

    話音剛落，所有燈盞瞬間熄滅，圖書館裏重新恢複成一片安靜的模樣。

    女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凳子上，“歡迎下次再來。”

    走出圖書館的時間，是淩晨十二點。

    有手電筒和腳步聲漸漸靠近。

    “我看見了！剛才圖書館真的有燈亮起來！裏麵還有人！”

    璐海看了一眼轉角閃著紅光的監控，正要伸出手指，忽然那個女人的聲音在耳朵旁邊響起，“我能通過電腦刪除監控，你快走吧。”

    幾個老師打著手電筒站到圖書館門口，大門緊閉，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

    裏麵的燈，是暗的。

    回來的時間太晚，璐海到家的時候，長毓已經睡了。

    洗漱完畢的璐海關上客廳裏為她留著的燈，進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看來隻能明天上課的時候再問長毓怎麽回永生鎮的問題了。

    璐海躺上床，調整了一下姿勢打算睡去，然而直到時鍾指向兩點，她依然沒有睡著。

    窗外的街道上還有小車和摩托車經過，璐海想起永生鎮的夜晚，一般到了十點街上已空無一人。

    原先做追捕者的時候，獲得了自由穿梭時空的權限，現在估計是不能了。

    璐海閉上眼，回憶了一遍當初在各個時空裏來去自如的自己，那個牢記於心的咒語被她不自覺念誦出來。

    然後，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風，伴隨著這陣風，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團光芒。

    璐海驚訝地睜大了眼。

    這項權限……難道沒有被收回去嗎？！

    這團光芒越靠越近，璐海抿緊唇，閉上眼，在心裏說出了想要到達的目的地——永生鎮，腦海裏浮現出書成爺爺的那間院子。

    風越吹越猛，璐海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漂浮了起來。

    雙腳再度觸到硬物的時候，她睜開眼。天微微亮著，長毓院子裏爬藤玫瑰上的露水尚未消失。

    這裏是……永生鎮。

    璐海邁開了她的雙腿，沒有太多猶豫，直接闖入鄰居的院子，敲響了書成爺爺家的大門。

    “誰啊？”

    出現在門後的老人雙目迷蒙，璐海想，可能第七顆幻夢糖果的效果剛剛過去。

    “璐海？！丫頭，你不是在人間嗎？”

    “書成爺爺，您還記得自己當年在人間用的名字嗎？”

    書成爺爺揉了揉眼睛，“丫頭，真的是你啊，等著，爺爺給你泡茶去！”

    說著他便要進屋，“我這個茶才買了幾天，璐海，你是第一個品嚐它的客人。”

    “書成爺爺，先回答我的問題吧！”璐海跺了跺腳，她很怕眼前的一切會在下一刻消失。

    “唔，我想想，那時的我……好像姓陸，陸書成。”

    等他再從廚房裏出來，門口已經沒有人影了。

    手裏的茶杯還冒著熱氣，書成爺爺摸著自己的腦袋，“奇怪，這是夢嗎？”

    －－－－－－題外話－－－－－－

    最近寫作不太順利，一直在問我自己，到底這個故事是要和你們說什麽，一個腦洞？一篇童話？一個在細水長流的陪伴中產生的愛情？

    直到今天重新塑好故事的骨架，思路重新清晰之後，又糾結要以什麽風格來描寫這個故事，我希望它是簡潔的，普通的，但不是白開水的那種。

    路很長啊，慢慢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