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發是微微的卷發，長度大致到下巴那兒，雖然看上去是十幾歲的青澀學生模樣，但是為人處世一點都沒有這個年紀常見的謙虛。

    璐海努力使驚訝像被大海吞噬的水滴一樣沉悶無聲，緊接著她不動聲色地開口道，“既然你能看出來，那麽，你估計也不是普通的人類。”

    栗色卷發女孩的笑容更顯囂張，“哈哈！我發現你真是天真可愛。”

    她看了一眼從走廊那頭走來的英俊少年，對璐海笑道，“他和你究竟是什麽關係？”

    璐海沒有說話。

    “小妹妹，護著他對你沒有好處，相反，你還要多提防著他呢。我姓巫，巫霓雲，聽清楚了沒有？你一定要記著這三個字，因為說不定有一天，你就有什麽事得來求我了。”

    巫霓雲說著，轉身一搖一擺回到自己的班級，那一頭，長毓剛剛好與她擦肩而過。

    “你們認識？”長毓朝巫霓雲離去的方向瞥了一眼，“方才在說什麽閑話呢？”

    璐海抬頭看他，“人間，不是隻有人類吧？”

    長毓湊近她，“當然不是啊，你忘了，你和我就不是。”

    “……”

    仿佛被噎住一般，璐海轉身進了教室。

    這個人間的很多事情，是不是長毓都沒有告訴自己呢？不過審判長拜托他來照顧自己，應該是能信任的。

    他以後會慢慢都告訴她的吧。

    璐海這樣想，忽然聽到密音。

    “你說這人間大不大？”

    璐海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隻好點了點頭。

    “現在我們隻是在這人間一隅啊，所以不急，咱們慢慢來。”

    按照曦光學院的課程安排，上午上四節課，放學鈴聲響起，長毓跟璐海說他們必須突破人海，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衝到賣自行車的店裏去。

    但是他們的計劃被搶先一步的“敵軍”毀得一幹二淨。

    眾多女生蜂擁而上，幾乎人手一本練習冊，數學和英語最多。

    璐海被擠到邊緣，險些撞上桌角，一雙手在此刻溫柔地護住了她的額頭。

    “同學，你沒事吧？”

    前一秒的璐海還在思索，為什麽這些蜂擁而上的人臉上露出的笑容好像並不正常，更像一種故意的行為，下一刻她就察覺到身邊人的異樣。

    手的主人是男生，但是這手的感覺，太柔軟了。

    璐海想起他問的問題，搖搖頭，然後聽見一聲輕微的貓叫聲。

    她勉強站穩身形，然後盯著眼前這個男生看。

    男生長得很乖巧，雖然沒有長毓那麽出眾的外貌，也算清秀可人——如果不是他詭異的舌頭和在刹那間豎成一條線的瞳孔的話。

    他伸出舌頭在上唇舔了舔，“啊呀，還以為是同類。”

    人間果然不是隻有人啊。

    璐海這樣想著，忽然發現他們所在的地方離人群，特別是長毓那裏有些遠。她於是往後退了一步，“同學，你貴姓？”

    男生輕巧地往桌子上一跳，“苗星鳴。”他對璐海眨了眨眼睛，又叫了一聲，“喵。”

    他的手覆蓋在眼睛上方，在那片陰影中，璐海很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由人眼漸漸變成貓的形狀，曾經在班主任的眼睛裏出現過的紅光，也在他瞳孔裏一閃即逝。

    “新同學，我們要和平共處哦。”

    “隻要你們不惹事，一切好說。”這一次回答的不是璐海，她的領子被人提著，連帶著她的整個人一起，被拎到了說話的人身後。

    不知何時，班級裏隻剩下長毓和他們兩個。

    “到底是老手，”苗星鳴換了個更為慵懶的姿勢，“不像她，一點都不好玩。”

    “看來惡靈淵最近的日子很好過。”長毓拉過璐海的手，繞過他身旁，打算走出這個教室。

    苗星鳴倒是沒有追上來，隻是璐海走到班門的那一刻，還聽到一聲貓叫，叫得她脊背發涼。

    “噓，不要說話。”長毓豎了一根手指在嘴邊，拉著她幾乎是快步跑出了這棟教學樓。

    璐海覺得自己的雙腳像是踏在了空氣上，也僅僅隻一瞬，本來人去樓空的教學樓又開始了往常的喧鬧聲。

    “你調快了時間？”璐海明白過來。

    “不然怎麽脫身？”長毓回頭，一排牙齒在陽光下顯得格外亮白。

    “惡靈淵是什麽？”

    “回去再跟你說，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哦。”

    從學校正門出來，公交車站的11路剛剛開走，下一班在十五分鍾之後才來。長毓的手還抓著璐海的手腕，“來不及了，我們要跑快一點。”

    璐海額前的劉海被風全部掀上去，她的書包幾乎貼不上她的背了，裙角飛揚在空中，但是，拉著她跑的人速度太快，她來不及整理這一切。

    “親愛的，剛剛是不是刮過去一陣風？”

    拐角處摟抱在一起的小情侶放棄了接吻的打算，四下安靜，再沒有一絲風的動靜。

    “那好像……是兩個人……現在的學生都跑這麽快嗎？”

    長毓奔跑的速度比自己快太多，璐海眼尖地瞥見從他鞋底泛起的七彩熒光，這家夥。

    “你作弊——”

    張口說話的時候，風直接往嘴巴裏灌，璐海的話說到一半就斷了。

    “這可是你先教我的。”

    他們奔跑著，從學校一路跑進了一處老街，等長毓停下腳步時，他們剛剛拐過街角的綠樹，一間中藥鋪在身體左側，再往前，就進到一個老舊的廠子裏。

    璐海在經過那家中藥鋪的時候，不經意往裏麵瞥了一眼。就是這一眼，她看見了在店鋪裏幫忙的同班女同學。她的及腰長發黑亮柔順，比起長毓美色的威力有過之無不及。

    再一眼，璐海和長毓已經跑進了這個明顯是廢棄工廠的地方。

    “你要到這裏，來買自行車？”

    腳下是堆滿泥沙的地板，有些地方露出沉了半塊的磚石，大棚底下空洞洞的空間，被生鏽的鋼架分割成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大白天的，吹進這裏的風都變得陰冷。

    長毓往前一步，向那些空蕩蕩的空間熟練地拍了拍手掌，“帶了個新朋友來看你，我要的貨呢？”

    平地突然刮起旋風，卷了所有的沙石在長毓腳邊打轉，璐海慢慢走到了長毓身邊，看前方空地上突然熱鬧起來的場景。

    一輛，兩輛，三輛，成排的自行車出現在大棚裏，鋼架煥然一新，上麵還有彩燈點綴著，一閃一閃。

    璐海跟著長毓走近了棚子裏，突然一根煙鬥橫在了自己麵前。

    “老朋友，你來的真是時候。這個點，我都已經躺上床準備睡覺了。”

    叼著煙鬥的男人梳著小辮子，穿著燕尾服，戴著金屬框邊的眼鏡，就這麽憑空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他說完上一句，又打量了璐海好幾眼。

    “這小姑娘似乎在嫌棄我的房子老。”他隨之皺起了眉頭。

    長毓不理他的話，他的手搭在一輛銀藍相間的自行車把手上，“就要這一輛了。”

    大煙鬥朝璐海努努嘴，“那她呢？”

    “她的座位在這兒，”長毓往自行車後座上拍了拍，“她沒來多久，我不太放心她一個人在f市亂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