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毓推著車走出工廠大門，璐海跟在他身後，拿手擋在眼睛上方。她一時還不能適應直射頭頂的太陽。

    自行車店在長毓與璐海向那個男人告別之後，就又在空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人消失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對璐海說的，“小姑娘，我薛某人賣的車，可以騎遍f市的所有地方。”

    工廠內重新變成荒蕪的廢棄場所，兩扇鐵門有氣無力地在空氣裏蕩著，璐海一直回望那個空蕩蕩的地方。

    長毓伸腿跨上單車，回頭看她，“上來。”

    璐海的手摸到架子，“就坐在這上麵嗎？”

    “對。以前沒有坐過自行車？”

    “看別人坐過。”

    璐海仔細回想了一下之前看到過的場景，女生側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然後雙臂抱住前方男生的腰。

    璐海的手停在長毓的衣角，又放回自己腿上。她第一次坐自行車這玩意兒，等長毓往前騎行的時候，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因為慣性往前撲，順勢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可以直接抱著我，”長毓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不然要把我衣服扯壞了。”

    身後的人半天沒有動靜。

    他停下來，把璐海的雙手拉過去直接環繞在他腰上。

    等這莫名尷尬的氣氛漸漸消散的時候，他們已經從韶華街出來了。直到這時璐海才開口，“他的全名叫什麽？”

    “他的名字就叫薛某人。”

    “……這樣。”

    真是個怪異的名字。

    一輛公交車閃著紅燈消失在前方路上，她看著它逐漸走遠，再感受一下這輛自行車悠悠哉哉的速度，說道：“公交車也可以繞遍f市。”

    “可是有些地方它進不去，特別是一些施了禁製的地方。”

    到家的時候已經1點。

    “樓下的快餐店還不錯，是吧？”長毓先一步要進到臥室去，被璐海一把拽住衣角。

    “搭檔，你這樣扯真的會壞的——”

    對上璐海的眼睛，長毓的聲音慫下來，“大小姐，有什麽想問的，你盡管開口。”

    籃球場上的聲音起起落落，伴隨著女生的尖叫呐喊聲。

    璐海坐在樹蔭下，這裏距離籃球場有一段距離，方便她想事情。

    “喂。”

    璐海抬頭，“栗色卷發”不懂是從哪裏走過來，手裏捧著一杯奶茶，好笑地看著她，“怎麽，情人被搶了，你很不開心？”

    璐海知道她指的是誰，“他不是我情人。”

    “那就好，你對誰動心都可以，可是千萬別喜歡上他，”巫霓雲沒有要走的意思，她挨著璐海的肩膀坐下來，高跟鞋的鞋跟“哢嗒哢嗒”地敲打著地麵，“人類社會適應得怎麽樣？”

    “f市，好像不能稱作完全的人類社會吧。”想起中午長毓對自己說過的話，璐海再看這操場上的人，總覺得諷刺。

    自己以前出任務的時候，為什麽從來沒有留意過這些細節？

    想著想著，疑問就不自覺從嘴巴裏冒出來，“鎮子上的那些時間管理者，他們也知道這個秘密嗎？”

    “他們不知道，”巫霓雲吸了一口奶茶，“你和他們不一樣。”

    她轉過頭來直視璐海，又說道：“看看你的表情。果然長毓還是有很多事沒有告訴你啊，不過也是，傻了他才告訴你。”

    璐海假裝閉目養神，把頭低了下去。

    “你現在不信我的話沒關係，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側耳傾聽她的腳步聲遠去，璐海的頭也未從雙臂間抬起，中午和長毓的對話正在她耳邊回放。

    “這個人間，確實如你所說，不是那麽簡單的，尤其在f市浮城區這個地方，情況會更複雜。”

    “我記得當初這個任務的地點，是你親自對婆婆說的。”

    “是啊，”長毓用雙手撐著下巴，“這個地方很典型，也很有趣，我想帶你見識一下，如果適應了這裏，今後再去別的地方，就不會那麽大驚小怪，失於應對了。”

    長毓的神情像個說故事的。

    他對璐海說，人間，不是隻有人類的。

    f市的浮城區，是典型的魚龍混雜之地。這裏不僅僅住著普通人類，還有各類低等精靈，妖，魔，神，以及人間異能者。

    妖魔都從惡靈淵中來，幻化成人形行走在浮城區裏，低等精靈不能離開生養他們的家園，神於四方遊走中俯覽現世。而最經常顯露身份的，是人間的異能者，比如浮城區的巫姓家族。他們是公開的法術大家，市裏經常有人請他們做客幫忙。

    另外還有一些奇人異士喜歡隱藏氣息遊蕩在浮城區，比如薛某人，他製作的自行車能夠突破設在f市的各類禁製，自由出入所有地方；比如開在薛某人店鋪隔壁的中藥鋪，那是浮城區世代行醫的花家，他們的所有患者都是非人類；再比如，f市曦光學院的校長。

    “萬斐光萬校長，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人物，這點你千萬千萬要記得，”長毓的手輕輕拍在璐海頭頂，如他所願沒有被閃躲，“一點半了，我要先去休息了，畢竟下午還得載你去學校呢。”

    巫姓家族……是指巫霓雲嗎？那麽花家——璐海抬頭，看向籃球場另一頭，坐在台階上捧著書用功的長發女生。

    花羽沙，是花家的人嗎？

    “喵。”

    突然一聲貓叫打斷了璐海的沉思，她被嚇了一跳。

    巫霓雲早不知走到哪裏去了，這裏卻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璐海看著這個不知何時蹲在自己麵前舔著手掌的男生，頭一次發現在室外光線更加強烈的情況下，他的皮膚白到幾乎透明。

    璐海不想做出回應，她裝不出半點友好的態度來應對他。

    惡靈淵來的，是妖魔，妖和魔的眼睛裏，都有紅光。

    “別那麽介意，浮城區目前還是挺和平的，我也熱愛和平，喵，”苗星鳴伸手將自己腦袋上兩個毛茸茸的耳朵按回去，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最近圖書館好像看得非常嚴。”

    他那雙貨真價實的貓眼在璐海身上轉來轉去，讓璐海以為他緊接著要把尾巴翹起來，還好他沒那麽幹，“別用那種眼神看人家。喵，你知道我很喜歡四處遊蕩，有時候看到了一些東西，也不奇怪，喵。”

    說著，他踱到了樹後，再也沒有出來。

    璐海將脖子往後仰，看到了樹幹上，一隻雪白的貓懶洋洋地趴在了那裏。

    圖書館的看管沒有那麽嚴……璐海伸出手，打算調快時間，忽然一個籃球迎麵朝自己飛來，長毓在不遠處微笑望著自己，耳環傳來聲音。

    “別在學校耍花樣，好好上課。”

    “上次放學你耍過這種花樣。”

    “我和你不一樣。”

    璐海將球用力一扔，對準長毓的俊臉——差一點點就砸中了。

    簡直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