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臨楠新村d棟八樓客廳的窗戶自動往一旁拉開，長毓聽見這聲響，本來坐在沙發上的他起身撕開一包紅茶，頭也不抬地說：“我記得你愛喝這種。”

    “我自己都不記得我的愛好有什麽了，”窗戶上出現的少女，彎曲的雙腿在月光下閃著光，“活得太久了，反而什麽都無所謂了。”

    “你那一輩還活在這世間的，確實是不多了。”

    少女瞪他一眼，“小子，你想提早結束生命嗎？”

    “不，我惜命得很，”長毓推了一杯茶在對麵，“過來坐吧。”

    “今晚的月亮倒是好看，”少女一撩栗色卷發，從窗口瞬移到了沙發上，“你的小情人不在？”

    “你好像誤會了什麽，巫霓雲族長。”長毓的麵容嚴肅得像教堂上的石刻。

    茶是熱的，他的人卻好似沒有溫度。

    “我不像你，成天演戲讓別人誤會，”少女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杯沿，“下棋的人，還把自己跟著投到棋局裏去，哼，無聊。”

    “最後一次。”

    “你玩膩了？”巫霓雲打了個響指，手中出現一根細長的煙，點燃的瞬間有香氣彌漫出來，“人間的煙味太難聞，還是自己調的好。”

    類似於麝香的濃烈香氣很快充滿整個客廳，長毓皺著眉忍住情緒，“你怎麽會晚上過來。”

    “散步到這一帶，聞到你的氣息，就上來看一看，”巫霓雲明白他在趕人，“真是的，對待客人怎麽能這麽沒禮貌。”

    長毓說，“我還可以更無禮一些。”

    巫霓雲看了一會兒他的臉，這張俊美如天仙，卻又十足十欠揍的臉。

    她咬咬牙，姿勢優雅地起身，踩著高跟鞋，昂著頭扭著胯，眼見著就要離去，在玄關處突然一個轉身，“對了，有個消息要告訴你，萬斐光丟了一樣東西，他正在從學校下手開始查，你的小情人如果是去學校，那可千萬要小心了呦。”

    圖書館的燈已經全滅了，落地窗外有月光灑進來，照亮了書架旁邊擺放著的一排桌子。

    在那一排桌子最中央的位置，有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端坐著。

    她在等那些精靈的出現，從傍晚吃完晚飯開始，她就坐在這兒了。

    窗外有飆車黨呼嘯而過，璐海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鍾——十二點已經到來。

    她覺得自己無法再等下去了。

    合上書本歸回遠處，她順著記憶中那些名冊飛來的方向，一步一步往更加陰暗的地方走去。

    就在她的鞋跟消失在月光下時，有一個聲音響起來。

    “小姑娘，這麽晚了，還打算用功讀書嗎？”

    這個聲音不是那些精靈的聲音。

    四下安靜中，璐海做好準備，回過了頭。

    就在她方才坐著的位置對麵，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他的白西裝在月光照射下好似散發著熒光一般，從影子的形狀上看，他手裏似乎還撐著一根手杖。

    “小姑娘，過來和我談談吧，讀書不急在一時，要合理安排才會有效。”

    他手裏確實握了一根手杖，璐海聽見了它敲打地麵的聲音。

    那一瞬間，璐海的身體像是被什麽抓住了一樣，有一股很大的力道在把她往回拖。她掙脫不開，不一會兒，就被那股力道拖回了方才坐的位子上。

    身體撞到椅背，她的頭被迫往後仰，就在這一抬頭的機會裏，璐海看清了這個男人的正臉。

    她覺得很眼熟。

    “小姑娘，這麽晚怎麽不回家呢？”

    他的手杖上鑲嵌著各色寶石，叫璐海想起永生鎮上那一堆奢華的裝飾。

    “原來你也是曦光學院的學生。”他又說。

    璐海胸前的校徽尚未摘下。

    “不搭理別人的話，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知道嗎？”

    終於明白他像誰了！璐海簡直難以置信，那個有著kf標誌的商鋪上的老爺爺，原來也是精靈嗎？

    “不好意思，我不是來讀書的，”璐海端正了身體，“有人拜托我幫他找一個人。”

    “巧了，”老爺爺說，“我也正在找一個人。”

    “不會是她。”

    璐海怔在原地，“肯德基老爺爺”摸著手杖，冷笑一聲，“今夜不速之客還真多。”

    長毓坦坦蕩蕩走到月光底下，向他鞠了一躬，“晚輩敢以性命擔保，偷您東西的人絕不會是她。”

    “不用你擔保，看她這樣就知道不會是了。要我說，我更願意懷疑是你呢，”老爺爺說著話，突然又把目光對準璐海，“對吧，人間新手。”

    璐海坐在那裏，搞不清狀況的她把長毓對自己說過的話在腦海裏又理了一遍，電光石火間她脫口而出，“莫非您就是萬斐光萬校長？”

    長毓在說到他的時候，語氣十分恭敬，就跟現在一樣。

    還不等老爺爺有所反應，長毓搶在他之前說，“萬校長對不起，她初來人間，不太懂規矩，晚輩替她向您道歉。”

    “所以說不會是她，”萬斐光校長的表情幾無變化，“既然是你帶的新人，就該好好負起責任來。”

    “是。”長毓又一彎腰。

    “行了，過來坐吧。對了，你方才說，是要找一個人？”

    前一句話是對長毓，後一句又轉回璐海身上。

    璐海的身體繃直到快要僵硬，“是這樣的，校長，我是要找以前從曦光學院畢業的一位學姐的姓名，打聽打聽她現在在做什麽。”

    “你說說看，說不定我能幫上你。”

    “是，”璐海想了想，說道，“拜托我幫忙找人的人，名字叫陸書成。”

    萬斐光摸著手杖的握柄，低頭沉思了一下，“這個名字，有幾分耳熟……是你永生鎮那邊的人？”

    長毓此刻已經走過來，正要落座，聞言又直起身子，“是。”

    “唔，是你的那些人啊。”萬斐光再把手杖敲了敲，突然從陰暗處某個書架上傳來動靜，一本冊子繞過擋路的書架，在璐海麵前緩緩降落。

    “如果我沒記錯，他當年畢業的信息，是在這一屆的學生名冊裏，你翻翻看。”

    璐海伸出雙手接住它，“謝謝校長。”

    在長毓的影響下，璐海覺得自己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好，簡直突破了她這麽久以來對人態度的上限。

    她甚至小心翼翼地翻開了名冊第一頁，生怕這張紙會痛。

    入眼是一張班級合照，合照後麵是班級學生的姓名。

    “他們那一屆的畢業生名單都在這上麵，從一班到十二班，他當年好像……在六班。”

    璐海暗暗咂舌，好記性。

    翻到高三六班的相片時，璐海的手頓在那裏，若是不翻印在背後的名字，她差點以為萬校長記錯了。

    站在倒數第二排的男生麵容清秀，略帶幾分書生氣。那就是年輕時候的陸書成。

    女生跟他是同班同學。

    ……

    “我還記得，那時候拍畢業照，誒，她就那麽湊巧排在我前麵。”

    ……

    排在書成爺爺下方的女生，有一頭柔順黑亮的長直發，笑容端莊大方。

    璐海翻過去對她的名字：花尋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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