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麝香的氣味久久不散，璐海推開門的時候聞到這味道，條件反射性地往後退了一步，暗中做好戰鬥準備。

    長毓扶住她肩膀，“怎麽了？”

    “這股味道……家裏有來過人嗎？”

    “哦，一個老朋友，”長毓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怎麽會摔的這麽疼……”

    璐海看著越過自己，自然走入屋裏的長毓，抬起的胳膊慢慢放下，“你前麵說過，花家專醫非人類的病。現在你的腿弄成這樣，那明天我們去問問好了。”

    “要沒什麽大事，最好也別惹花家的人。”

    “他們……很厲害？”

    “不是，他們家總愛端架子，很煩人，”長毓靠在沙發上休息，兩根手指揉著眉心，“幾點了？”

    “三點。”

    牆上的掛鍾悄無聲息地走著，長毓就那麽躺在沙發上，像是累極了的樣子。

    璐海在一邊猶豫著，不懂該不該問他關於自己的問題。

    為什麽她已經不是追捕者了，還具有自由跨越時空的能力呢？

    沙發上響起長毓輕微的鼾聲，璐海看了他一會兒，最終還是走回自己的房間拿出毯子，輕輕蓋在了他身上。

    客廳燈關上，璐海的房門也已關上，下一刻，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客廳中央響起。

    “你替她擋下了萬斐光那一擊，為什麽不告訴她？”

    長毓的眼睛在關門聲傳來的那一刻睜開，轉頭看著由客廳中央的地板升起的人像。

    她的身子是透明的，很明顯，是借助了某種媒介來實現時空的穿越。

    “別驚訝，我跟在你身後很久了。”她的手掌向前一指，長毓往衣服口袋裏掏出一朵手繡的小花，他記起來，這一件剛好是長毓在火車站買票時穿的那件。

    “原來婆婆你在我身上放了兩朵啊，”長毓往上提了提毯子，往後蜷在沙發裏，“我為何要告訴她？不過，婆婆，那隻是一紙作廢的契約書，你何苦一定要拿回來呢？”

    “怎麽，你後悔做這件事了？”

    “沒有，我隻是好奇。”

    聽見如此回答，她往璐海住的房間看了一眼，“你確定她真的也是你造出來的棋子嗎？她的靈力比其他棋子強大太多。”

    長毓不甚在意地說：“可能是我造她的時候，海水用得太多了吧。”

    “以她的能力，說不定能接住萬斐光那一擊。”

    “萬斐光出手講究出其不意，她根本沒有看到。更何況，當那本書冊飛過來的時候，萬斐光使的是暗招。”

    “那你也大可不必為她擋——”

    “萬斐光遲早會對我動手，就當提前鍛煉鍛煉，”長毓往裏轉過臉，“時候不早了，婆婆你也早些休息吧。”

    “如果他懷疑到了你頭上，就把這個給他吧。”

    客廳重新恢複寂靜，長毓撤去結界，看到茶幾上多出一張名片。

    婆婆原來姓伏，伏夢然。

    這個名字，很熟悉，是在哪裏見過呢……

    腦海裏最後浮現出來的是曦光學院建校史的資料。

    學院創始人：萬斐光，華依，伏夢然。

    原來是她。

    ……

    “曦光學院的校長室裏，有一份寫著我名字的作廢契約書。長毓，你既然在那裏做任務，就順便幫婆婆拿回來吧。”

    “萬校長，和您有過契約？”

    ……

    契約裝在檔案袋裏，什麽內容長毓不得而知。

    “本以為隻是一紙作廢的契約書，沒想到還攤上麻煩了。不過，管他呢。”長毓伸了個懶腰，真正睡了過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方才的交談中，璐海那一間房傳來的動靜。

    英語課調換到第二天下午，當老師捧著課本走過璐海身邊時，璐海摸了摸耳環。

    “華老師雙手手背有傷。”

    長毓將視線投過去的時候，正好對上這個中年女人的眼睛。

    他於是朝她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整個課堂安靜了一分鍾，才繼續響起老師讀課文的聲音。

    手表上的按鈕按了兩次才按下去，他的手有些抖。

    昨晚萬斐光居然對他這個一路跟著他在人間闖過來的女人都動了手。

    如果是因為這份契約書……那可真是太好了。

    “看到了，那不是一般人能留下的傷，是神力的作用。”

    “華依老師，也是從惡靈淵來的吧？神族和妖魔在人間也開戰嗎？”

    “就現在而言，很少。”

    書頁翻動的聲音響起，璐海跟著翻過一頁，又往牆上掛著的鍾看了一眼。

    三分鍾之後，她要起身去找花羽沙。長毓今天騎車來的路上，腿抬得依然不利索。

    “等你的腿好了，教我騎自行車吧。”

    長毓笑了，“行啊，不過到時候摔倒了，你可千萬不能哭鼻子哦。”

    “你當我幾歲？”璐海有些無語。

    花羽沙就坐在前方，端端正正的。

    看她的背影是班裏很多男生的愛好，今日璐海站在花羽沙旁邊，替她擋去了一部分視線。

    花羽沙長得其實很清秀，就是神情總自帶三分冷傲，一舉一動都寫滿了“生人勿近”四個字，班裏的人畏懼她的氣場，平素不怎麽與她親近。

    若不是因為長毓，璐海其實也有點不想與她接觸。

    “花羽沙，你家的藥店開在哪裏？”

    等待回應的時間裏，璐海看見窗外飛過去兩隻小鳥，種在窗口的綠色盆栽隨著風晃動了兩下葉子，以及花羽沙的脖子原來十分修長，人間管這叫“天鵝頸”。

    璐海原本不懂這詞，都是班裏男生嘴裏蹦出來的詞匯。

    花羽沙的皮膚也是很白的，不過沒有到苗星鳴那種近乎病態的程度。

    璐海等了好一陣，等到花羽沙對自己說，“你身上很好。”

    “那個……不是我。”

    所以剛才那股縈繞在周身的輕柔氣流，是……眼前這不動聲色的花家人發出來的？

    璐海驚訝之餘，對人間的警戒心又添了一重。

    “這個，給你。”

    纖長手指間夾了一張名片，手的主人——花羽沙仍未轉過身來，那名片卻準確無誤投放到璐海的掌心中。

    璐海用雙手捧著這張名片回到座位，像在舉行某種儀式。

    長毓看著好笑，“一張紙而已，你也至於這樣？”

    “我不知道，她那樣，我就覺得我應該這樣。”璐海也不知道長毓聽懂了沒有，因為她自己也解釋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花家端的架子這麽容易就震懾到你了，嘖嘖嘖。”長毓搖頭，從璐海手裏奪走花羽沙給的名片。

    “花家新的地方，居然就在薛某人的旁邊。上次走得急，都沒有留意到。”長毓說著，拿那張名片扇了兩下風，然後擲回璐海桌子上。

    “長毓，”璐海拾起它，另一隻手摸到二環上，“自從你來了人間，很多時候，我看著你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我有嗎？”

    猝不及防一張俊臉放大到自己麵前，璐海強裝鎮定，在後退一步之後，抓起一本課本就往他臉上砸。

    “沒有，我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