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朽歪頭，一手還扶著脖子，“你要怎麽把她留住？”

    君無恨探出紅袖下蒼白的手，剛抬起又放下，薄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麽。

    “無恨殿下，你留不住她的。”林朽從桌角跳下地，站起來，饒有興致地看著君無恨的表情。

    看了許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林朽墨袍輕揮，身影已經消失在桌邊。

    “辰風。”

    辰風在房簷上應了一聲，目光掃像之前林朽離開的方向，這個人來和離去，都沒有透露半點氣息波動，就像一個死人。

    不過也是。辰風摸了摸下巴，他家主子是十三妖花，那個人估計也不是尋常人。

    “陛下？”辰風應了一聲，卻沒等來他下文。

    君無恨回過神，看了他一眼，“有酒嗎？”

    辰風反應過來，立刻跳出窗口，“我去地窖給陛下抱幾壇酒來。”話落已經踏著房簷出去好遠。畢竟這禦書房裏的氣氛太詭異了，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辰風最終拖著福喜公公，兩個人一共抱了二十壇酒。一壇也不大。一隻手能環住，但都是陳年的佳釀，後勁很大。

    酒壇擺滿了半個桌子，君無恨坐在禦桌前，一手撐頭，一手往口裏倒酒水。

    “這酒，抵不上神界香醇，抵不上魔界辛辣，甚至不比妖界別有風味，我倒是習慣了用它來解愁。”君無恨殷紅的唇沾著酒漬，放下手中的空壇，又重新開封一壇，在這禦書房裏，喝了一晚上。

    辰風算是摸透了自家主子，國事亦或者朝中的事，在這位眼裏都不是事。就算是哪個番國不長眼，他也能隨手打下，唯獨隻把皇後娘娘當個事。喜樂哀怒，全牽扯著那位。

    雲子衿一直到快六月再沒出宮門，兩個月就待在宮裏賞賞詩，修修盆景，再不時再畫幅丹青。

    她經常恍惚，和君無恨成婚也不過就是半年光景，卻發生了這麽多事。

    顛覆了她手中原本的局勢。

    雲子衿苦笑著收起剪子，講盆景擺好。原來還是無法原諒君無恨，看到他就算可以談笑風生，眼前也總會浮現菱紗的身影。

    漣漪捧著一件衣裙進來，“娘娘，西越皇帝又送來兩匹水色錦，一匹已經做成了衣裙，正好合娘娘身呢。”

    西越處於江南，礦產不如東陵，倒是綾羅綢緞勝卻天下。雲錦已是難得，每年西越出十匹，六匹送到宮裏，兩匹給東陵送來，剩下的用來賞賜命婦。

    而這水色錦，更有三年出一匹的說法。色澤細膩，遠看猶如湖麵水色。一般會給皇後，可是西越皇帝後位空缺，妃嬪爭著這匹綢緞，卻是送到東陵來給她了。

    雲子衿在漣漪一開門就聞到一股酒味，她蹙眉喚了聲辰風。

    “君無恨又在禦書房喝酒了？”

    辰風點點頭。

    雲子衿扶額，自從她決定待在這宮裏不出來那日，君無恨就在禦書房喝了二十壇酒。第二天照樣上朝，一直持續了一個月。好不容易宮裏的酒味散了些，沒想到今日他又開始了。

    “漣漪，跟我去小廚房。”

    漣漪沒反應過來，“去小廚房做什麽？”

    雲子衿咬著牙，將她捧著的水色錦放到桌上，“去小廚房給君無恨熬粥。”

    目送漣漪興高采烈的跑去小廚房，雲子衿沉默良久，這妮子的主子到底是誰啊。

    “娘娘。”辰風跟著她去小廚房，“其實陛下為了你，越來越有人性了。”

    雲子衿看向他，他畢竟也是知道君無恨身世的，不由好笑。

    “君無恨怕是被朝臣氣的早沒了他十三妖花的淡漠了吧。”

    辰風沉默，他每夜去禦書房看主子，怎麽喝都是清醒的，但嘴裏卻一直念著娘娘名字。

    他看著都感動不已。陛下是十三妖花的身份，本應該控製九天之中眾生七情六欲，冷漠不近女色，卻能為了娘娘做到如此地步。

    雲子衿拍了拍辰風的肩，發呆了一路，到了小廚房還愣著。

    “你在門口等著就好了。”

    說著和漣漪已經分工將雞肉切絲。雲子衿記得宮宴上君無恨不吃蔥和蒜，不喜歡吃太鹹太甜的，也不喜歡吃羊肉。

    正好她也不吃蔥蒜，幹脆熬一鍋給自己留一份。

    漣漪遞過來一個食盒，一格乘了一盅溫燉雞絲粥，上麵一格放了一點他平日愛吃的糕點。

    辰風領著她去禦書房，雲子衿沒帶漣漪，心底還是怕菱紗的事重演。

    一走近禦書房，雲子衿就望而卻步。

    這哪裏是曆朝皇帝批折讀書的地方，這根本和酒窖沒兩樣。隔著殿門都有一股很是濃烈的酒味，更不要提裏麵了。

    “辰風，君無恨每天在這樣的禦書房裏批折子…不喝酒也要醉吧？”雲子衿提著食盒，往後退了兩步，這酒味太衝了。

    “陛下的酒量很好，怎麽喝都不會醉。酒品也很好，隻是經常念著娘娘的名字。”辰風上前推開門，請她進去。

    雲子衿走進去，辰風非常識相地待上門，雲子衿走近禦桌前，把食盒放下到君無恨麵前。

    君無恨抬頭看向她，“丫頭…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雲子衿環顧了一圈四周，發現酒壇空的和沒開的，地上零零散散擺了三四十壇。

    雲子衿把食盒打開，兩格抽出來擺在他麵前，“我熬了粥，沒放蔥蒜也沒放太多鹽，你整日飲酒，耽誤朝政不說，還壞了身子。”

    說著就往門外走，君無恨起身拉住她的手腕。雲子衿回頭對上那雙銀眸，君無恨薄唇動了動。

    “你不願意愛我，隻是因為我十三妖花的禁忌身份嗎？”

    雲子衿微怔，你若這樣以為，倒也是好的，便點了點頭道：

    “人妖殊途，恒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