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冬裏揚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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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9日
黑河鎮派出所
楊天很快去而複返, 楊千帆幾人還有些意外。
“領導有人要招待, 答應我先帶你們走了, ”楊天站在門口,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正好,我們也餓了, ”楊千帆站起身,唐振昊和範航都跟著他往門口走去。
“小夏突然打電話來我還有些吃驚呢,沒想到梁隊會親自跑我們這小地方來查案……”
門外傳來李科長跟人對話的聲音,剛走到門口的楊千帆猛然止住了腳步。
“你怎麽了, 楊哥?”楊天有些奇怪。
“噓!”楊千帆一把按住了招待室的門,轉頭問楊天道,“外麵來的是什麽人?是廣城刑警隊的嗎?”
“是啊,”楊天更加驚奇了,“你怎麽知道?李科長說, 那人是廣城刑警隊的隊長呢。”
“廣城刑警隊?”範航想起了楊千帆的身份, “楊哥,你不就是——”
“噓!”楊千帆製止了範航要出口的話,快速地在屋子裏打量了一圈, 這間招待室在派出所二樓的最裏側, 窗戶都安了護欄,除了一扇門,沒有其他出口。
走到招待室前不遠處,李科長瞄了一眼緊閉的門,知道那夥來客還沒有走, 隻好先拖住梁冬道,“聽小夏說,梁隊這次來是想看看楊家崗的刑事記錄?可這楊家崗都荒廢好多年了,不知梁隊是要查哪件案子呢?”
“是件失蹤案,”梁冬停下腳步,打了個馬虎眼,“有些痕跡指向楊家崗,但還不能完全確定。我之前聽說,七八年前老陽山開發時,楊家崗附近挖出過失蹤人口的屍骨?”
“是這件事啊,確實是挖出來過,”李科長回想了一下,點點頭,“當時鬧得人心惶惶的,楊家崗的人也很快都搬走了。不過後來,縣裏刑警隊也派人下來調查過,都是往年的失蹤人口,屍體上沒有什麽其他傷痕,應該都是意外溺死的。可能是因為那條河裏,淤泥很深,所以大家才一直沒有發現。”
“我要調查的案子也在楊家崗附近,我想看看楊家崗往年的人口失蹤記錄和曾經發生的刑事案件,”梁冬開口道。
“好,”李科長應下,兩人正要轉身,招待室的門也恰好開了。
楊天走在最前麵,身後是範航和唐振昊,這兩人一看到梁冬,雙眼頓時一亮。
“這不是梁隊長嗎?”
梁冬依稀看到最後還有一個人,但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兩個一臉熱情的陌生人擋住了視線。
“梁隊長,你怎麽也來這兒了?”
範航一把攬住梁冬的肩膀,唐振昊也迎了上來,“哎呀,自從上次我們去刑警隊采訪後,好久都沒見過您了……”
梁冬一臉茫然,“我們見過嗎?”
“當然見過啊,您不記得了?”
範航攬著梁冬換了個方向,“我們上次去廣城刑警隊采訪過周局,您不是也在場嗎?”
“就是啊,可惜你們太忙,咱們都沒能吃上頓飯,”唐振昊咧著嘴在旁邊打哈哈。
“采訪周局?”
梁冬一時真的模糊了,但又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對,正要躲開範航搭上來的手臂時,眼角餘光瞥到一個人低著頭,在幾人身後快步走了過去。
“你等等!”梁冬猛地回頭,前麵那個人卻加快了腳步,急速轉過了走廊拐角。
“你站住!”梁冬抬步就要追上去,卻又被唐振昊和範航一把抓住。
“那是我們同事,他急著上廁所,”唐振昊緊緊扯住梁冬的手臂,“您今天是來這公幹的吧?您看您有沒有時間,要不我們采訪您一下?”
“采訪?”梁冬轉過頭,眼含怒氣,“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們,你們到底是誰,剛剛那個人又是誰?”
唐振昊和範航都有些懵,偷著對視了一眼,正想風緊扯呼,梁冬反手攥住了唐振昊的手腕,“你們不是記者吧?冒充記者來派出所打聽消息,這可不是小事兒!”
“李科長,看來今天得麻煩你了。”
梁冬轉頭去看李科長,迎上的卻是一張麵無表情,無比陰冷的臉。
“不好!”梁冬推開唐振昊,往旁邊側身一躲,李科長一拳掃了個空,又張牙舞爪地朝梁冬撲去。
“我靠,這什麽情況啊?”
範航和唐振昊都瞠目結舌,還沒來得及反應,一直沉默的楊天也朝梁冬撲了過去。
梁冬一腳踹開李科長,又借勢把飛身而來的楊天摜到牆上,轉身就往外跑。
提前跑出派出所的楊千帆並不知道所裏發生了什麽,正躲在大門外的樹後焦急地等待著唐振昊和範航呢,卻見梁冬最先跑了出來。
楊千帆緊忙貼緊樹身,沒想到梁冬剛跑出大門,一輛本來正常行駛的小轎車突然衝上了人行橫道,直朝梁冬撞去!
“冬子!”
楊千帆大驚失色,飛速向梁冬奔去,但到底及不上四個輪子的速度。
眼看車要撞上梁冬,梁冬就地一滾,堪堪躲過。
“冬子!”
楊千帆衝到梁冬跟前,“你受傷了嗎?被撞到了嗎?”
梁冬愕然地瞪大雙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千帆真的還活著,而且又一次完完整整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千帆……”梁冬拉住楊千帆的手,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在那一瞬間看到了兩人身後那輛失控的小轎車裏,一張沒有表情的、陰森可怖的臉。
“我們走!”
來不及解釋太多,梁冬拉起楊千帆就跑,兩人上了梁冬的捷豹,一路疾馳而去。
黑河鎮圖書館
徐鶴和朱佳、王含珊一直在報刊室泡到了晚上,總算找到了些關於楊家崗的有用信息。
“又是一則尋人啟事,這些年,楊家崗的失蹤人口真是不少,”王含珊拿出手機,把那些尋人啟事一一照了下來,“孩子是最多的,大人還比較少。”
“我看八年前的報紙上說,失蹤的人都在楊家崗附近的山泉河裏找到了,”朱佳翻出那張報紙,“一條不大的河挖出了那麽多的屍骨,密密麻麻的看起來都滲人。”
“肯定是有什麽東西在作祟唄,”徐鶴直起身子,抻了個懶腰,“我找到了一個有意思的,說是楊家崗荒廢後,不知是什麽原因,仍然有一些村民定期回村子修葺房屋,打掃衛生,甚至還不許電業局斷電。有人問原因,他們模模糊糊的說,那個村子還有人住。”
“這是什麽時候的報道?”王含珊問道。
“一年前的,”徐鶴晃晃自己的手機,“我在網上查到的,楊家崗雖然已經荒廢,但這一年好像又熱鬧起來了。”
“怎麽回事?”朱佳抬起頭。
“網上傳言楊家崗鬧鬼,”徐鶴聳聳肩,“一些無聊人士,特地大老遠地跑來探險。據說,已經有人失蹤了,但還沒有立案。不過這麽一鬧,沒事兒來找刺激的更多了。”
“我可不想碰到太多中二的新人,”朱佳皺皺眉,敲了敲肩膀,“天快黑了,不知楊哥那邊查的怎麽樣了?”
“給他們打個電話吧,也該到賓館匯合了,”王含珊接茬道。
徐鶴點點頭,撥通了唐振昊的手機,結果沒說幾句,臉上驀然一愣,“你說什麽?楊哥被人劫走了!”
黑色捷豹停在一條熱鬧的步行街旁邊,楊千帆和梁冬進了路邊一家人很多的拉麵店。
熱騰騰的麵條被端上來,梁冬卻沒有怎麽動筷子,他靜靜地看著千帆埋頭吃的很滿足,心裏是久違的平靜和溫暖。
吃完了麵,梁冬找了一家不大的賓館,要了一間在一樓,有窗戶的房間。
楊千帆看著梁冬謹慎地觀察了走廊上的人,把門上鎖後,又確認了一遍窗戶能否正常打開才略微放心的一幕,不禁皺起了眉,“你是被盯上了?那些人是什麽人?是因為你處理了什麽案子,還是——”
梁冬轉過身,楊千帆看到他的表情,心裏模糊地有了答案,“是,是因為我?”
梁冬抿了抿嘴,低下頭沒有說話。
“你還在調查我的事?”楊千帆緩步走到梁冬跟前,“你知道多少了?你為什麽會來這兒?”
“我去找了無眉,”梁冬抬起頭,“我知道了很多,也知道很危險,但我必須找到你。隻要你還活著,我就絕不會放棄的。”
“你錯了,”楊千帆眼光微動,神情有些淒楚,“我沒有活著,我現在就是個死人!我和你不存在於同一個世界,你既然調查了,就應該知道我身後的東西有多麽可怕。你記得無眉說過什麽吧?我的陽壽注定越不過三十歲,這是我的命!”
“命是可以改變的,”梁冬一把抓住楊千帆的手腕,“你的身體是熱的,我能感覺到你的脈搏,能感覺到你的呼吸,你憑什麽說自己是個死人?”
梁冬說著從領子裏拽出同命鎖,“同生共死!無眉親口告訴我的,這兩把鎖不是凡品,它們不僅能同壽,還能同命!所以不管你在哪兒,我都有辦法找到你。就算我現在不能馬上帶你離開那個地方,但我最起碼可以陪著你——”
“不!”
楊千帆直接打斷了梁冬的話,“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知不知道我身處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你有工作,有愛人,你不該再在一個死人身上執著!想想陳寒,想想當初我們是怎麽過來的?你必須得好好活著,你要照顧好小雪,要做個優秀的刑警,過好你這一生。我的事,你管不了!如果你再硬要參合,你不僅會害了你自己,更會害了我!”
“我沒有辦法!”
梁冬放下楊千帆的手,看起來有些可憐,“你剛出事時,我是想像當初陳寒犧牲時一樣,往前看,繼續工作,把傷痛都化成力量。可是,我沒有做到。不管我怎麽催眠自己,我都沒辦法忽視你不在了這個事實。喝酒沒有用,把自己忙到要死也沒有用,我就是想你……”
楊千帆一愣,心髒像是被誰狠狠的捏了一把,縱然他知道,在梁冬心裏,不會存在什麽旖旎曖昧的心思。但是,這超過十年的苦澀暗戀,總是讓他忍不住地心存幻想。
“冬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楊千帆的喉嚨有些幹,飄忽的視線在梁冬身上轉了很久,最後落到了那把同命鎖上,“我剛才的話沒有欺騙你,我如果和現實世界的人有太深的聯係,是會受到懲罰的。”
梁冬有些愕然,眼中瞬間充滿了擔憂。
楊千帆往前走了一步,一隻手暗暗攥了攥,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他慢慢環上了梁冬的脖頸,帶著自己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說出的感情,在梁冬耳邊輕輕道,“冬子,忘了我吧。隻要你還好好活著,我就有動力堅持下去。相信我,我們還會再見麵的。遲早有一天,我會回到這個世界,以正常人的身份,再次站到你麵前。”
“千帆……”梁冬抱住千帆的腰,呼吸著他的氣息,感受著那股久違的溫暖。
可是,下一秒,一股細細的能量伴隨著那股溫暖從他的懷中驟然撤出,梁冬怔愣地抬起頭,眼前卻突然模糊起來。
楊千帆攥著從梁冬脖子上解下來的同命鎖,身體都在禁不住地顫抖,“冬子,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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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冬?”
徐鶴等人聽了唐振昊和範航講訴的事情始末,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梁冬不就是楊哥那個好朋友嗎?”王含珊道,“我聽楊哥提過很多次。對了,五年前陪楊哥回楊家崗的不也是那個梁冬嗎?”
“可問題是,”朱佳皺了皺眉,“那個梁冬不該忘了楊哥嗎?就算擦肩而過,他也不應該認出楊哥來啊?那他為什麽要劫走楊哥?”
“我們也不知道啊,”唐振昊撓了撓頭,“反正等我們倆出了派出所,就看到他拉著楊哥上了車。還有那些派出所裏的人,一個個都跟被催眠了似的,前一秒還跟行屍走肉似的呢,下一秒清醒過來就不記得發生什麽事了。”
“我好像聽子陽說過,”範航開口道,“楊哥那個朋友貌似是個特例,他不受車站影響,仍然記得楊哥,而且好像還在想盡辦法尋找楊哥。”
“啊?”徐鶴驚訝地張大嘴,“那,那些人不會是車站用來滅口的吧?哎,不對啊,就算有特例,車站把那人一起拉進來不就得了?”
“如果他能屏蔽車站對現實世界的影響,”王含珊想了想道,“那說不定,車站也沒辦法把他隨意拉進來。不過,他既然記得楊哥,那就不是什麽劫持了。以楊哥的能力,應該很快就能脫身的。”
“就怕楊哥不舍得走啊,”徐鶴歎了口氣,仰頭靠到沙發上,“我爸媽要是記得我,那我寧可死在現實世界,也不想再回車站了。”
“你胡說什麽呢?”朱佳捅了徐鶴一把,王含珊輕輕別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