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揣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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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瀟向肅微月複命,一五一十把君問樓的情況說給她聽,呈上那麵唬住唐海的白玉牌。她接過,手指摩挲著上麵的紋路,雙刀鷹,狡黠笑起來。

    雙刀鷹,九肅戰騎之一天鷹騎的軍徽,也是西南封地文肅王一族的家徽。

    至於,她為何會有文家信物,本是原主在修行途中遇見文家某個子弟,那家夥不小心落下的。

    因是緊要物件,原主隨身攜帶,打算回到夢長蓮派人送回,順便訓斥一頓這丟三落四的毛病!

    門閥信物非同小可,尤其是掌管九大戰騎的家族,甚至過去被滅的冼肅王一氏,曾有“信物在人在,信物無人死”的規矩,如此重要的東西,今日被肅微月拿到一日浮華唬人。

    晉瀟皺眉,“殿下為何要這樣做?”

    肅微月一把捏緊白玉牌,笑意全無,“你是說,我假冒文家名義,還是說我去芝蘭禾梨?”晉瀟一驚,猛地跪下,“晉瀟失言,請殿下恕罪!”

    肅微月沒有說話,屋中安靜,晉瀟抿緊嘴唇臉色蒼白,她暗歎口氣,畢竟身份有別,再是忠心也不能質疑主上的決定,她不能把前世平等自由的信條搬到這裏來,樹大招風,若是被瞧出什麽端倪,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她“嗯”一聲走過他的身旁,淡淡地說,“兩炷香快到了,我得回樓山,起來吧。”

    晉瀟隨著她走出房間,眼簾低垂掩住一閃即逝的苦楚,再看時又是那副從容有度的神色。

    與此同時,她驚天地泣鬼神的陪侍要求也送到一日浮華大總管唐樂的手中。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穠纖得衷……”

    唐樂捏著信箋,額上青筋直跳,在一片呼叫聲中險險往後倒,被唐海扶住。他的麵色鐵青,再看一遍信上的內容,沉聲問,“確定…是文家的人?!”

    唐海點頭:“文家信物乃蒼山白玉打造,世上隻有文家有!何況,誰有那個膽子敢仿冒文家的雙刀鷹家徽!”

    “可是文家郡主?”

    “不知!來的隻是一個親信,不過,應該不是郡主,線報說她正在南境巡營,與天水鎮太遠,三日不可能趕來。或許是文家的另一個小姐。”

    唐樂敲了下信箋,“哼,不管是誰,來的都是文家的人!何況,這要求分明就是來找麻煩,難道…是文家察覺出什麽了嗎?”

    一日浮華的大總管唐樂越想越心驚,和唐海兩兄弟幾乎推算了所有可能,哪怕說到一株草,也是能給文家通風報信的一株神草!

    兩人嘀嘀咕咕,風起雲湧,旁邊的侍衛聽得神色莊重,一副即將身先士卒的表情。

    唐海說:“三日後,文家小姐要去芝蘭禾梨,要的這人我們如何應付?”

    唐樂皺眉,“這要求說的是個人嗎?這明明就是九重天上的神仙!我們哪裏給得出如此人物!”

    唐海也是抿緊嘴唇,不知想到什麽,視線飄出小樓窗戶,遙遙望著綠水湖麵上的廊橋對岸。

    琉璃軒敞開的窗欞旁,低矮萬年青枝繁葉茂,冠幅廣展,宛若撐開的二十四骨孤竹傘臨湖而立,照鏡子似的倒映在綠水中。

    日頭西斜,蒼空中鴻雁人行,啼聲穿過拍打苔石的綠水漣漪。

    堪堪懸湖的萬年青枝丫,清風吹得枝頭微顛,似有落葉沉於水中,落下的卻是一角白錦。細密針眼,錦上添花,繡的是叢叢紫紅夕霧花,輕攏薄霧朦朦朧朧。

    又是一波碧水微漾,魚水交融,垂下的白錦衣角並未驚的魚兒沉水,直到躺臥樹中的人拿走覆在麵上的一遝灑金紙箋,圍繞白錦衣角遊曳的魚紛紛停止擺尾,似忘了什麽般沉入綠水湖底。

    廊橋上一行人腳步匆匆,忽聞高空鴻雁長鳴,循聲望去,琉璃窗被光映出的繽紛湖色人行的鴻雁急速墜下。

    沉魚落雁,有美生於世。卻是紫紅夕霧花袖中的一隻手,撚著灑金紙箋,仿佛失了氣力般垂至水麵。

    碧湖倒影,那遝紙箋從他的指尖飄落,沉入水中的不是浸染開的黑色墨跡,卻是一抹金色齏粉,隨著潛行的魚無蹤無跡。

    “到了公子麵前,不可胡說!”走在廊橋上的唐樂,瞧著濕漉漉掙紮起身的鴻雁,對身旁兄長道,“隻需稟告是文家即可。”

    唐海皺眉,“…那要求分明就是說……”

    “胡扯!那等女子豈能汙了公子的眼?就這麽決定!”

    見弟弟堅持,唐海也不再說什麽,跟著唐樂走過廊橋來到琉璃軒前。一個兩鬢華發容色卻是端莊的姑子見到他們,急忙擺手。兩兄弟對視一眼,變了臉色,湊到姑子身邊嘀咕。

    “家裏?”

    “一日兩封,催得緊。”

    “那公子他……”

    “不好,非令勿擾!你們這是?”

    唐樂和唐海對視一眼,猶豫著說與不說,但事關緊要容不得耽擱。

    唐海說,“三日後,文家一小姐要去芝蘭禾梨,要求……”被唐樂拽了一下,唐海直接把信拿給姑子,“長姐,你看,上麵的要求!”

    唐姑姑接過一瞧,眼睛睜大,“這說的不就是十三公子嗎?文家如何知曉,是不是察覺什麽了?”

    姐弟三人又是一番波詭雲譎的揣測,說得興起,甚至沒有察覺到身邊站了個青衣男子。他聽三姐弟越說越離譜,索性奪走書信,轉身朝向湖邊萬年青。

    唐姑姑在他身後,小聲地說,“燕荊,隻說文家即可,那要求……”

    燕荊長眉一挑,想說,你們討論的這麽大聲,公子不想聽的全聽見了,還有什麽說與不說。他正欲開口,萬年青繁茂的枝葉中響起聲音。

    “最近愈發放肆,閑的嗎?”

    聲若女床之山八鸞鏘鏘,又似金玉相擊清越之音,聽之心神一顫。雖說口氣平穩不似惱怒,卻讓唐家三姐弟刷刷跪下,冷汗涔涔。

    燕荊頗有些同情地掃了他們一眼,將寫了肅微月陪侍要求的書信遞給樹上的十三公子。

    “文家的人嗎?有意思,我倒想見見她是誰?”

    燕荊聞言猛地跪下,隻覺得過了許久,仿佛身處雪鳩荒原沁骨寒風,再抬頭時,萬年青上再沒有他家公子身影,隻有唐家三姐弟和他,連同琉璃軒一眾隨從磕頭哀求的聲音,“公子,萬萬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