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比試兩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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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人砍的柴有多少,十個人的有多少,五十個人的又是多少?!累累木柴堆積成的山堆,樓山國宗一年半載不用再砍柴。
縱然惑妍內力深厚,武藝高強,力氣大得徒手殺狼,氣力也有窮盡的時候。麵對比她高出不止五倍的柴山,她惡狠狠地瞪一眼肅微月,暗地裏罵了她祖宗十八代,這卑鄙無恥的可惡女人竟敢使陰招!
一想到惑妍耍帥的跳進樹林,傻乎乎拚命砍柴的模樣,肅微月看向惑妍的眼神流露出譏諷,氣得惑妍直跺腳。
山道上仍有不少人背著木柴前來,肅微月笑嗬嗬一一買下,仰頭望著柴山莞爾一笑,眼角瞥到一抹棗紅色的身影刀斧似的砸來,朝著她飛起一腳。
但,這一腳踹的不是她,卻是身旁柴山。
“轟轟轟”。
柴山倒塌,眾人紛紛閃躲,隻有肅微月和惑妍動也不動,石雕般的立在一地木柴中對峙。
惑妍從小到大沒輸過,一想到自己小醜似的被耍得團團轉就想衝上去手撕肅微月,咬牙切齒地說,“說的是誰砍得柴多誰就贏,這一局是我贏了!”
肅微月低下頭,左右看看,嘲諷的笑道,“你站在我的木柴中,說你贏了,這是個什麽道理?”
“你好意思說!這哪一根是你自己砍的!都是你買的!”
“我身嬌肉貴做不得粗活,但我是個信守承諾的好人,拚盡全力完成和你的比試。”
惑妍抓抓頭發,簡直要瘋了,脫口吼道,“這是你買的!買的!不是你砍的!砍的!”
肅微月微笑,摸出一粒金銖,“是我買的呀!我買下他們代替我砍柴,他們砍柴就代表我在砍柴,你又沒說不準幫忙,我拿自己的錢幫自己,有什麽不對?”
問向旁邊觀戰的兩個老頭,“你們說是不是?師父,師尊?”
觀舟真人麵皮一緊,是沒說不準幫忙,但是……幹脆把球踢給別人,問坤門老道,“師伯,你說呢?”
沒事就是“老道、老頭子”,有事就是“師伯”,這人!坤門老道冷哼,“不無道理。”
“師父!”
“贏了,贏了!小姐姐贏了!小姐姐真棒!小姐姐打敗了惑妍阿姨!”
小童子拍手叫好,一口一個“小姐姐”,圍著肅微月打轉,樂得她身心愉悅,拿出一包油果子遞給他兩。這是她利誘童子稱呼她“小姐姐”說好的零食。
惑妍隻覺得心中沉悶,聽見“阿姨”險先吐出一口老血,幾炷香前她也是“姐姐”!她恨恨的剜了一眼肅微月,拂袖離開,“算你狠!”
肅微月便這樣臉不紅心不跳,賴皮似的贏了第一場比試。
*
屋前,枕著繁樹梨花品嚐著應麓烹煮的曲桂紅蓮。
肅微月有些琢磨不透他此番的來意,尤其說了那番話後,這個容色猶如螢石般溫潤的男子,仿佛也在紅泥小灶蒸騰起的水霧中。
肅微月捧起麵前的茶,淺啄一口,毫不掩飾地問,“你特意前來給我說,惑妍家族是曲樂世家,這是什麽意思?”
她和惑妍的第二項比試,定為六藝中的“樂”。應麓前來告知她,惑妍家族底細,讓她有些看不明白。
應麓沒想到她這麽直接,微微一愣,他來找她做什麽?他不過是有些擔心惑妍,想來試探肅微月的底,卻被她問的尷尬。
他捧起茶杯淺啄,慢悠悠地答,“無甚重要,隻是見你與大師姐今日比試有些有趣,專程來與你說叨。”
“說叨什麽?你幾個意思?”
“……”
應麓被噎得沉默,肅微月倒很開心,她心中暗想,惑妍那暴躁性子的人竟然喜歡這麽個轉彎抹角的別扭男人,真是匪夷所思!
她見他又是裝模作樣的捧茶要喝,忽然出聲道,“你是暗戀我還是暗戀惑妍,這麽關心我們的比試?”
應麓的手一抖,茶杯滾落在地,灑出茶水燙著他,他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
肅微月正欲伸手撿起茶杯,眼角餘光瞥到一襲棗紅衣衫,伸出去的手隨即拐了個彎兒,輕輕撫上應麓微紅的手掌肌膚,狀似擔憂地說,“麓師弟,燙著了吧?疼不疼啊?月姐姐給你吹吹。”
那一刻,應麓的表情極其精彩,肅微月見了強忍著笑。從遠處看來,他二人姿態親昵,誰知他一副吃了死蒼蠅的驚恐神色。
他甩開她的手,刷的起身,他這才看見房屋拐角後的棗紅身影。夜幕沉沉,惑妍的神情藏在黑影中,垂在身側的手卻是雙拳緊握。身旁那人又是欺身靠上來,笑道,“麓師弟,謝謝你特地來告訴我惑妍要跳什麽舞?”
他一驚,看向肅微月,他何時說過惑妍要跳的舞,他隻是說了家族所長!他再次看向拐角時惑妍已經離開,他想要追過去,手臂卻是一沉。
肅微月拉住他,沒了方才詭異神態,嘴角一勾,淡漠涼水的清冷笑意,“如此這樣,你說我第二場比試能不能贏過她?”
應麓震驚:“你!”
……
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其中的“樂”,意指雲門、大鹹、大韶、大夏、大濩、大武等古樂。
惑妍出身東南曲樂世家,六藝中的“樂”登峰造極,擇了武樂起舞。因是祭祀戰神的舞蹈,她換了一身白衣,衣上套了素色罩甲。
平地而舞,錚錚風骨,她的刀撫過黃土堅石,撫過蒼空雲霧,撫過梨花飄零的如雪花瓣,卻撫不開眼角眉梢闔眼刹那的淡抹愁緒。
樂風淒婉悠長,似遠古山河神明溘然長逝的傾崩之悲,於額上舉刀三尺,長身一跪,武樂止於刀刃即逝的銀光中。
色,似日月之麗天,鎬鎬鑠鑠;韻,似山河之蒼泊,落日熔金。惑妍之勢,承天地靈秀,武樂昭昭,難疏其光釆之質。
沒戲唱!肅微月一介凡胎,不敢與天地爭華!縱然她騙得惑妍傷心欲絕,仍是敵不過她發自內心悲涼的一曲神舞。
惑妍舞罷,誰也沒看,靜靜地站在觀舟真人身旁,眼圈下一片淡淡青色。
肅微月暗歎口氣,視線掃過惑妍和應麓,見兩人像個沒事人般,她突然明白惑妍為什麽喜歡應麓,原來兩人都喜歡裝!
觀舟真人催促,“阿月,該你了。”
肅微月朗聲說道,“師父,我認輸!”
惑妍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些波瀾,目光不解地看向她,這貨不會又耍什麽手段吧,冷聲道,“不會是買了幾個伶人代替你跳舞吧?”
肅微月哈哈一笑,抬起手朝著她盈盈一拜,長袖曳地,舉止灑脫,“即便我想買也買不到能勝過你的人!這場比試,我輸的心服口服。”
多年後,惑妍想起這幕仍是揣度肅微月當時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是這一幕,那個身居高位卻灑脫認輸的女子,便是她臨死也不會相忘。
就這樣,肅微月輸了。
曲終人散,惑妍攔下她,別扭良久,終是開口道,“…你可是喜歡應、應麓師弟?”
肅微月沒有說話,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不遠處走在人後的應麓身上。
“你喜歡他嗎?”惑妍著急又道,含情脈脈地望了一眼那個人的身影,秀眉一擰,“他不適合你家。”
“我家?”肅微月挑眉,“我家可是人人擠破頭想進的香餑餑。你怎知他不願意?”
惑妍急了,不管不顧地脫口,“皇家勾心鬥角,他會被啃得連渣都不剩!”
肅微月隱瞞身份到樓山國宗修行,是九肅再機密不過的事情,即便觀舟真人和惑妍也是稱呼她“阿月”。
眼下,如此被惑妍冒著殺頭的危險喊出來,令她吃驚。但她沒有生氣,反而笑起來,越笑越誇張,叉腰指著惑妍青白交加的臉,“哼,瞧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