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畫舫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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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師姐贏了比試,門中一幹師兄弟三個月隻能吃白麵饅頭了。”

    鶯花渡頭,流水遠處的青山之間,崖上歪頭蒲柳,四月天,飄絮如雪,一艘精致雙層畫舫穿過茫山綠水,向著渡口駛來。

    畫舫精美絕倫,雕梁畫棟,船頭遊龍傲首,船尾擺尾浮水。二樓窗戶緊閉,薄紗遮掩,屋簷下掛著輕輕搖晃的玉勾連雲紋燈。

    肅微月的目光從遠處畫舫落在應麓身上,見他笑著,眉眼中卻沒有讚賞之意。

    換下國宗白服,他一身青衣素袍,黑發輕挽,腰間白玉瓔珞,貴氣不失淡雅,美若好女。他背對堤岸,看不見石階上走來的人,自然錯過惑妍微頓的腳步。

    兩人見麵隻是打了尋常招呼,而後轉過頭不說話。

    應麓似乎對晉瀟更有興趣,有一句沒一句和他攀談,但很多時候晉瀟沒理他,站在肅微月身邊望著越來越近的畫舫。

    肅微月注意到他的拇指上多了一枚扳指,黑鐵材質,樣式粗獷簡單,卻不稱他的昭昭風華,“這扳指不好看,改日,我送你一個好看的。”

    晉瀟的目光一下子幽深起來,“小姐,船到了。”

    一日浮華的侍從想扶著肅微月登船,被阻攔,晉瀟打橫抱起她,足尖輕點,穩穩的落在畫舫甲板上。她的內心澎湃,雖穿越成公主但一醒來就幹架,沒怎麽感受到公主金閃閃的待遇,突然被這麽一撩,雙腿一夾緊,麵上卻裝的十分正經。

    “小姐,保重。”晉瀟向她告別,微微一禮,轉身走了幾步又走回來,站在她一丈遠的地方,眼神溫柔,“小姐,三日後我在這裏等你。”

    “嗯,要是我不滿意明天就回來。”

    晉瀟走下畫舫,站在鶯花渡口,身後落櫻繽紛似柔骨纖指輕撩起他的發,身姿似荒野孤鬆,分明不是別離傷情,她卻在刹那間有些惆悵,有話如鯁在喉。

    畫舫等惑妍上來後,船工撤下木板,一直默不作聲的應麓這才反應過來,“這船是開到什麽地方?”

    惑妍微怔,想回答,肅微月低聲說,“這是命令。”

    惑妍心知壞了!果然,那貨衝著應麓眉梢一挑,笑的欠打,“海上生明月,簪頭影浮華,一日金揮盡,神仙又幾許。應麓麓師弟,你說我們去哪兒?”

    應麓瞬間變了臉色,眼神似傾盆而下的暴雨,一腳踩上半空中的木板掠身飛來,像隻衝天的怒風青鸞。

    “晉瀟。”

    肅微月的話音剛起,晉瀟縱身一躍飛起一腳,將半空中的應麓,“噗通”打落水中,動作一氣嗬成。

    “應麓!”惑妍急了,衝肅微月道,“你為何要把他打下水?來人,來人啊,回去,馬上給我轉回去。”

    此時的畫舫已經離開鶯花渡有些距離,何況,肅微月不開口,誰敢回去。

    應麓從水裏爬上岸頭,望著漸行漸遠的畫舫,沉默轉身。別離的渡頭,隻剩下晉瀟的身影,愈發模糊。

    ……

    肅微月心情甚好,走入船艙,拿起桌上的酒杯靠近嘴唇,卻沒有飲下。她不好酒,隻是做做樣子。

    惑妍衝進來奪走酒杯,怒道,“你為何要如此對他,若你喜……”

    “我看上去像是個男人都要收下的人嗎?”

    惑妍點頭又搖頭。

    肅微月怒了,“晉瀟比他帥多了!何況,他哪裏是衝著我來,分明是念著你!”抱著雙臂斜她一眼,“信不信我在芝蘭禾黎玩五天?看你回去怎麽解釋!”

    “千萬不要!我錯了還不行嗎?”惑妍著急,長歎口氣,“你這麽說我既高興又難過,我本就不怎麽念想了,可剛才見他那樣,我又……”

    “你墨跡什麽,喜歡他就說!”

    惑妍又是一歎息,“我和他注定今生無緣,說了隻是徒添煩惱。我們兩家是世仇,族規明言生死不往來,更別提結親了。何況,他早就定下一門親事,我也有未婚夫。”

    “你未婚夫長得好看嗎?”

    她一愣,“不知,沒見過。”

    肅微月說:“長得比應麓好看就把應麓踹掉,長得不行就趕緊去把親事退了,省的日後糟心!”

    惑妍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就知道她嘴裏不會有好話,她突然擔心起國家前途,攤上這麽一個攝政公主,不亡國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無力捂臉,“……哪能說退就退。”

    世家親事不是想結就結,想退就退,各方利益牽製,一不小心就會得罪幾個家族。再則,即便有名門貴女做荒唐的事,但女方主動退親少之又少,這退了,說不定以後再無嫁人的可能。

    肅微月也是知道這點,但她一想到惑妍會和一個陌生男人結婚,就覺得她這個“領導”做的不稱職,沒有讓惑妍感受到狗仗人勢,她那顆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心肝在躍躍跳動!

    她挑高眉毛,神色變得不屑起來,嘲諷說,“原來你沒那麽喜歡他,還是貪圖著祖蔭帶給你的榮耀。”

    惑妍神色一凜,“我豈是那種貪慕虛榮的人!”

    她使出殺手鐧,“噢 ̄你是怕……”

    “怕這個字怎麽寫,我不知道!”惑妍激動地站起來,瞪了一眼肅微月,拿起桌上的酒一口幹了,“我回去就告訴他,我喜歡他很久了!再把親事退掉,此生此世,我非他不嫁!”

    肅微月滿意地點頭,“你且大膽去做,我給你撐腰!女子一生太多無奈,唯有愛人這事,不能懦弱。”

    惑妍感動得快哭了,眨著星星眼望著她。

    “主上,我太崇拜你了!”

    “是嗎?那招子給我放亮了,誰敢和我作對,揍他!”

    兩人說的興起,清幽淒婉的簫聲忽然傳來,挑了個開口又戛然停止。

    她們驚訝,都以為這畫舫上的客人隻有她們,不曾想還有別人,除此之外,更令人訝異的是,有人竟然敢與文家並駕齊驅?

    肅微月凝神想了想,覺得肅家和後家子弟除了她,恐怕再沒有哪個這麽放浪形骸。這覺悟,她還是有的。

    一日浮華的侍從人精似的,不知何時,早早退到船艙外,低著頭裝聾作啞。

    方才的簫聲從二樓傳來,肅微月起身,想去看看是誰,卻有聲音響起。聲若鳳鳴鏘鏘之聲,似金玉相擊般清越,瞬間讓她如同飲了葡萄美酒般心神微漾。

    他沒什麽語氣,說話淡淡的,聽不出來情緒,但他的話不好聽,可是,肅微月聞聲觀人,拋開這點,卻有幾分欣賞。

    “倘若不是江風吹來楊花之氣,我竟然以為此船不在水中。那公子也是慶幸,幸好有祖蔭護著,不然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也要有夢。”

    好鋒利的話,罵人不帶一個髒字,兩句話罵她們水性楊花。惑妍刷的臉色慘白,肅微月的臉色也是不好。

    她眼波流轉,心中計量,一日浮華的保密性再不好,也不會把男女客人混在一起,斷袖之癖的客人去的另一座島嶼,然後,還有一種可能。

    “果然,銷金窟便是銷金窟,想的周到,”她站起來,邊走邊笑,即將踩上通往二樓的階梯,“還沒開始便先送來餐前甜點。聞著,似乎是辣的。抱歉,本小姐一向偏愛甜食,何況,一雙玉臂千人枕,本小姐有潔癖。”

    提著裙擺踩上去,“不過,我仍是想看看你的臉,萬一,我也喜歡呢!”

    話音的那頭,常年遊曳雪原的凜冽冰風席卷了她,寒意自腳底裹住全身,她的腳步頓住鬼神神差地抬頭,窺見一角紫衣,衣擺處簇擁著銀色夕霧花。

    但她沒看清他的樣子,卻是一個怒目圓瞪的魁梧男子擋在身前,壓製著怒氣說,“請你自重!”

    連“小姐”稱謂都省了。

    她笑笑,不予理會,繼續上樓,一把寬麵大刀迎著她的頭劈下來,惑妍眼疾手快,抽出青峰劍擋住刀勢。

    “放肆,活的不耐煩了!”她冷冷的說,劍尖輕挑刺向男子心髒,招招致命,劍下不留活口的攻勢。

    兩人打著打著到了甲板上,侍從四處奔逃。肅微月倚著門框好整以暇地觀看,數著男子能在惑妍手中過幾招。

    “蹭——”

    青峰劍嘶鳴,原本揮向惑妍正麵的刀被劍氣震斷,方才還在眼前的棗紅身影鬼魅般地出現在男子身後。他的後頸一痛,心知這是利刃呼嘯起的風刃,他打不過她,輸了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