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十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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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青峰劍上沒有血,惑妍仰頭一看,畫舫屋頂上兩個人逆著光麵龐模糊,其中一人便是那個魁梧男子。

    惑妍武藝出眾,除了一直想挑戰的肅微月,青峰劍下從未有人逃脫,她暗自心驚,救他那人的武功何其高強,竟能不動聲色的劍下救人!

    她正欲躍上追殺,吊兒郎看戲的肅微月變了臉色,震驚地看向她的後方,天空中大片黑雲壓近。

    簫聲忽起,似穿越山河的時光之刃,懸崖壁中的嫩草劈石生長,簫聲便如這草,起初柔軟,漸漸卻有擊石之力。

    低轉時,水中群魚遊曳劃開波浪;高亢時,九天之上百鳥朝鳳,不似曲,不成調,心弦卻在跳躍共鳴。

    恍若日升月落,潮起潮落,枯草逢春,天地乾坤之造化,一一凝聚在漸起的簫聲中。朗朗晴日,天色陡然變暗,江水之中,有黑影潛伏在畫舫之下,體形龐大。

    肅微月抬起頭,隻見天空上遮雲蔽日的並非厚重烏雲,竟是一群一群銜尾飛行的鳥,數量過於龐大,展開的羽翼遮掩了天上的太陽。

    仰頭望向屋頂那人,暗影之中愈發瞧不清他的眉目,隻有三千青絲飛揚,襯著衣上簇擁的銀白夕霧花,恍若寒山明月下的沆碭霧凇,兮若流風回雪。

    他的簫聲三跳高音,水裏黑影迅速遊出,和著拍子似的與天上飛鳥跳躍過甲板,竟然不是一條巨魚而是一群粉色瓶鼻江豚,魚尾淌著水,“劈裏啪啦”一滴一滴如同下雨,很快,淋濕了毫無防備的惑妍。

    “……好、好可愛啊!”肅微月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這粉嫩攻擊,而惑妍像隻落湯雞站在麵前,她大笑起來,“哈哈哈,惑妍,你的樣子好好笑!”

    簫聲戛然停止,畫舫又恢複平常模樣,隻有甲板上形色狼狽的惑妍,才知道方才不是一場錯覺。

    若非肅微月親眼所見,她絕不會相信,這世上有操控飛鳥遊魚的人。

    她忽然想起呂海之濱的對岸,海上霸主白澤,他們的高樂王世子蘭世鬱十二歲時便能操縱飛鳥遊魚,卻和畫舫上的男子不同,世子操縱的是戰鬥力非常的戰鬥魚鳥。

    那些用來作戰的魚鳥能使一艘戰艦瞬間爆炸,威力巨大,這也是九肅屢次與白澤作戰,越打越輸的原因,敵不過的不是白澤海上戰艦,是高樂王世子蘭世鬱!

    甲板上的惑妍驚叫起來,“哎呀,我的玉玨!”

    “肯定是被那群賊鳥賊豚順走了!”肅微月衝著二樓窗戶高聲道,“怎麽賠啊?”

    樓上沒動靜,侍從領著惑妍換衣服,待她回來後,樓上的人捧著錦盒走下來。肅微月瞧著他那張臉,覺得有些像誰卻想不起來。

    那人仍舊沒有好臉色,不情不願地行禮,將錦盒擱在桌上,“在下唐樂,方才多有得罪,衝撞貴人!這是我家十三公子的賠禮,還望笑納!”

    唐樂打開錦盒,十三公子送來的竟然是一對雞冠紅玉玉玨,鮮豔奪目,此等最貴玉石素來一塊難求,更別提,一送就送倆!

    “你家公子…是壕啊!”肅微月兩眼放光,半分沒有公主的自覺。

    惑妍關上蓋子,將錦盒推至唐樂跟前,“我那玉玨沒有那麽貴重,恕難笑納。”

    肅微月盯著她,像看白癡。

    樓上響起淡然的聲音,十三公子說,“比起這雞冠紅玉玨,姑娘的赤誠之心價值無雙。寶玉贈妙人,這塊玉玨尋到了它的主人。望有情人終成眷屬。”

    唐樂把錦盒推回到惑妍麵前,她再推辭則顯得小氣,她便說了聲“多謝”將玉玨收下。

    肅微月眼紅,向著樓上說,“我呢?你賠本小姐什麽,可不要是尋常物件。”

    唐樂氣得冷哼,見過不要臉的女人,沒見過不要臉還沒有自覺性的女人,虧得公子手下留情沒要她的狗命!

    十三公子久久不說話,肅微月不知想起什麽,喜不自禁地笑出聲,“若是沒有什麽好的,你那麽會吹簫,給我吹吹也成!”

    “鐺——”

    樓上飛下一把匕首,入木三分的插入甲板,手柄處有魚鱗紋路。十三公子冷冷地道,“贈你割舌之用。”

    她拔出匕首,對著光細瞧,“凶是凶了點,好歹能用。這禮物我喜歡。”

    ……

    畫舫到了芝蘭禾梨,肅微月和惑妍這兩個出生皇族豪門的女子竟然被眼前所見刷新三觀,奢靡、浮華,已不能形容其貌,唯有天上宮闕能與之比肩。

    畫舫上的侍從並未跟著她們踏上棧道,九曲蜿蜒的浮橋上,侍從匆匆而來,清一色少年郎。著了寶藍深衣,未見打底中衣,纖細脖頸清晰可見。低勾著頭,向二人匍匐跪地行禮,姿態溫順。

    領頭的侍從呈上兩張半麵簪花麵具,至始至終,少年侍從們都未看到她二人容貌。

    肅微月和惑妍都有些尷尬,尤其稍微低頭看見侍從衣領下泄露的春光,散著少年郎獨有的鮮嫩芬香。

    她們齊聲咳嗽,讓他們起來帶路,背對他們,鬆了口氣。

    肅微月對這種小屁孩沒興趣,隻是覺得侍從都那麽傾“受”向,主角會不會是一群扭腰擺胯的妖男?

    若是這樣,她就砸了芝蘭禾梨,給它改名,叫泰國人妖島!

    兩人走遠,十三公子走下畫舫,目光凝著水麵,不知在想什麽。

    唐樂仍舊憤怒,“公子,要不要現在就動手?”

    他看他一眼,雖未訓斥,唐樂卻知犯錯,立馬噤聲。

    十三公子說,“派人看好她。”

    侍從本想帶著肅微月前往專屬小樓“白月光”,可她不去,偏偏要到芝蘭禾梨的主殿小坐。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本以為像她這樣挑戰世俗陳規的女子鳳毛麟角,不曾想,四層高的主殿雅間後高朋滿座。小姐姑娘們或與同伴說笑,或執杯觀望,或調戲少年侍從,或就地與衣衫半褪的侍從癡纏。

    肅微月的心髒猛烈跳動,麵上卻一派平靜,特能裝,隻是她的腳步加快。

    身後跟著的惑妍卻無法掩飾難堪,捂住眼睛,險先撞上前方侍從。少年驚恐告饒,一旁雅間裏的女子嗤嗤笑起來,“姐兒莫罰,這小奴犯錯,你可在塌上狠狠修理他,哈哈哈。”

    惑妍更加羞惱,雙手捂臉,明明戴著麵具什麽都看不到,她卻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怪就怪肅微月那貨,哪裏不好奇偏偏好奇一日浮華,沒個正經,九肅快亡了,嗚嗚嗚!

    被人一番調笑,肅微月氣不打一處來,拽下惑妍的手,怒瞪,“給我有點出息!”

    肅微月坐進雅間,打量起芝蘭禾梨大殿,隻見雅間與雅間之間隔著珠簾,雖說是“間”不如稱“座”,珠光流轉時,無門甚似有門,足以遮掩雅間裏的客人。

    圓木桌上美酒佳肴,角落處立著少年侍從,微低著頭,模樣溫順。稍稍一個眼神,他便能知道客人想要什麽。

    雅間地麵,有一條條水渠凹槽,以琉璃石覆蓋其上,踩上去仍是平坦。

    來時並未注意,此時發現,大殿的地麵果然處處延伸著琉璃水渠,一直到殿中三層白玉高台。高台上有妙曼白紗,從橫梁頂垂落下的輕紗掩住高台最頂層。妙曼之中,難窺其貌,卻有分毫碎末的斑斕光華,浮華掠影。

    絲絲細水從第二層男女合抱石像中汩汩流出,盈滿延至下一層時,鋪滿芝蘭禾梨大殿地麵的琉璃渠蒸騰起迷惑眼睛的淡淡華光。

    座上的小姐貴婦們紛紛停下動作,待少年侍從匍匐跪於座前,傾瀉的胸膛春色比不過他們朗聲一句。至此,人間天上,今夕何年。

    “夜宴開始!”

    燈火頓歇,黑暗中似有猛獸出沒,卻是“滴滴答答”弱水之聲,成歌成調,清雅悅耳,仿佛洞府仙樂,聽之令人沉醉。

    高台輕紗也在這片悅音中露出麵目,齊壁高的琉璃影壁,與殿中琉璃渠交相輝映。暗室裏一脈波光流轉,將座上百餘賓客悉數攏在華光的漣漪之中。

    侍從點亮燭火卻不盡燃,絲竹樂起,低沉嗓音飛躍出琉璃影壁。

    男子們的黑色深衣,衣裳寬大未束,分明什麽都看不見,卻因為他們踏水前來濕了半身。濕衣裹體,反倒若隱若現,加之武樂鏗鏘,莊嚴肅穆,一派禁欲的誘惑美感。

    女客們被迷的神魂顛倒,將侍從呈上的簪花扔進高台水裏,浮花滿溢,泄了殿中大片地麵。

    肅微月也接過侍從手裏的簪花,走到高台前隨手一扔,竟將那花砸中一個跳舞的男子。他驟然停下,朝著她俯身一拜,跪在她的麵前,“鬥南真謝小姐打賞。”

    她一愣,她何時賞的,她不過是力氣大了點!

    侍從在她耳邊提醒,聽得她牙關一緊,“五百兩?他?”聲音中無不驚訝和輕視。

    鬥南真身子一僵,換做是別人,誰聽了這口氣都不好受。

    一個小姐冷冷地說,“五百兩算是便宜你了,鬥南真的身價可不止這些!若非他看上你,這簪花全都砸在他身上,衣角也是沾不到的!”

    肅微月眉梢一挑,冷聲道,“這世間男子都撲過來,我的衣角也是沾不到的!”懶的周旋,轉身就走,全然不顧鬥南真顫栗的雙肩。

    芝蘭禾黎的規矩,凡是被客人拒絕的小倌,由殿上客人參與競拍獲得。

    肅微月並不知道這規矩,縱然侍從碎碎念叨,她半句也沒聽進去,徑直出了大殿前往“白月光”。

    殿中靡音四起,鬥南真心如死灰。

    ------題外話------

    某七:你還是很有自覺,知道自己是個女流,忙。

    某月:是啊是啊,我自豪,看不慣,你虐我啊!

    某七:…。

    某惑:虐她就行了,放過我吧!

    感謝收藏,親們,某七在此,大大鞠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