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狐疑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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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微月坐在席上主位,一眾小姐坐在下方,舉杯向她致敬,仿佛方才小樓前發生的一幕不複存在,席上仍舊言笑晏晏。

    侍從魚貫進屋,將她身後的竹簾放下,十三徽入席後便坐在竹簾後,她回頭看他,他換了身白衣,清冷芳華,究竟是有多不想別人看到他的臉,不僅隔簾而坐,還戴上一麵從鼻梁上方將半張臉齊額遮住的銀色麵具。

    麵具下薄唇單薄,下頜弧線美好。

    眾家小姐介紹自己,肅微月沒大記住,她毫不在意,方正她不是文小姐,她隻關心,什麽時候能和十三徽獨處。

    許小姐說:“文小姐剛才真是令人大快人心!趙三平日囂張跋扈,我等也是受了她不少氣。她上次還因為一件小事打了英十六!虧得英十六能忍。”

    英十六並不接話,隻是默默喝酒。

    許小姐開了頭,席上一片討伐趙三的呼聲。

    肅微月覺得無聊,身子歪倒一旁,托著腮偷瞟竹簾後的十三徽,心想著,該怎樣解開在畫舫上的誤會。

    眾家小姐不知說到什麽,英十六忽然問:“再過四月,陛下壽誕,不知文小姐可要去夢長蓮?”

    壽誕?不就是她的……生日?她和女皇是孿生姐妹,而原主似乎不喜歡過生,原因嘛……她搖頭,“不知。”

    馮夫人說:“陛下曆來不喜慶生,但這回已交給皇夫殿下操辦,各大世族也收到請帖,看樣子很看重。世族們也在籌備賀禮,希望能博陛下一笑。”

    “說起這個,我要同你們說道說道。我前幾日還與我家長姐生氣,為的便是入宮禮服。我家長姐說,這回陛下壽誕必能如同幾年前大公主及笈禮宴那樣,眾家公子齊聚擷芳殿,群英薈萃。”

    “可你家姐姐不是已經定親了嗎?”

    “是啊!可她不安分,想攀高枝兒啊!”

    “誰?”

    “竹風疏影,靜思夜墨。”

    “啊!玉照四少爺!”

    許小姐掩嘴樂道,“瞧你那表情,跟被人搶了錢袋似的。莫不是馮夫人也惦念著玉照四少爺?”

    馮夫人哈哈一笑,“是啊,我成親前最想嫁的人便是他,可惜,天不遂人願。”

    許小姐打趣道:“隻有他嗎?馮夫人可與我長姐熟稔,她說你惦念的人可多了,可還有……”目光似有似無地掃向主位,馮夫人臉色微變,還沒阻止她說,一旁的英十六重重地放下酒杯,“想的那麽多,你們是不是忘記了,攝政公主還未立王夫,她快回來了。”

    肅微月耳朵一豎,耶,說到她了耶!

    英十六說:“公主殿下回到夢長蓮,陛下必定要為殿下尋一門親事。你們在此議論眾家公子,這其中,說不定便是殿下的王夫。若是被傳到殿下耳中,恐怕不妥吧?”

    肅微月撇嘴,她有那麽小氣嗎?別人說說都不行,視線飄向竹簾後,嗯,是很小氣!

    英十六的話果然堵住眾人,馮夫人卻冷冷一哼,表情有些不屑,“英小姐也無須如此惺惺作態。說起念想,你不是也心係世子嗎?”

    “世子?哪個世子?”肅微月來了興趣。

    馮夫人站起來,盈盈一拜,“回文小姐的話,這位世子您可是最熟悉。”

    “文央!”肅微月不假思索地說,眾家小姐驚訝地看向她,哪個神經病連名帶姓稱呼自家大哥?她楞了一下,哈哈哈笑起來,“…平日和大哥說話沒輕沒重,讓你們見笑了。”

    眾人的表情放鬆下來。

    英十六從席上站起來,朝著肅微月跪下,“文小姐,馮夫人說的沒錯,小女確實、確實傾慕世子,但小女從不有非分之想,小女隻是覺得,若是此生能得世子一副墨寶便足矣!斷不敢肖想別的。”

    肅微月暗暗發笑,說起墨寶,九肅堪稱大家的是那位被稱“靜夜思”的玉照四少爺,這英十六說文央墨寶,不就是拐著說想見他嗎?

    她微微一笑,請她起來,“你說的哪裏話。我那大哥,大家還不知道嗎?容貌才華無雙,但這年齡也是無雙,公主傾國傾城,才高八鬥,劍術第一,還不一定瞧得上我家大哥。”身子一晃,嬉皮笑臉說,“所以,我父王說,隻要好生養,讓我大哥湊合過!哎呀,你,就是你,像你那樣就成!”

    她指向席座一個小姐,隻見那小姐生的珠圓玉潤,相當豐腴,眾人看了,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酒肉下肚,小姐們越玩越大,肅微月有些吃不消,拉著十三徽借尿遁離開。

    出了小樓,喧囂漸漸沒入黑夜,風涼涼,混著青草味道。河水對岸,是燈火輝煌的大殿,穿梭不止的人影,顯得兩人四周尤為靜謐。

    靜的,似乎,能聽見心髒“砰砰”的聲音。

    肅微月不動聲色地捂住胸口,慶幸臉上戴著簪花麵具,不至於太難堪。兩人之前有誤會,單獨相處讓她有些緊張。她無數次偷看十三徽,便是瞧見冰涼麵具的一角,也讓她心中小鹿亂撞。

    這感覺,兩次再世為人,不曾有過的悸動,她心慌。

    十三徽停下腳步,肅微月抬起頭看到前方的涼亭,十三徽摘下麵具,朝著涼亭走去,卻是繞過圍欄走到亭子下方的空地,那是用來拋灑魚食取樂的假台。

    他的出現引來水中遊魚,河麵泛起層層漣漪,輕拍著腳下大石。

    他的容貌倒映在水裏,因著簇擁的群魚有些模糊,但一頭青絲像盛著溶溶月光,似一匹墨染的雲錦絲緞沉在清河水中,柔軟幹淨,華彩紛呈,令人忍不住想觸及輕撫。

    肅微月扯了扯身上罩甲,用微弱的聲音提醒自己,管住手,記住身份!

    河中有魚忽然躍出水麵,是胖乎乎的河豚,它似乎想和十三徽玩耍,一次又一次撲騰出來,濺起的水花打濕他的衣裳,墨緞青絲尾梢也在淌水。

    胖河豚知道自己犯錯,灰溜溜逃走。

    肅微月吩咐侍從拿來幹淨衣裳,十三徽卻讓他取來一盞白色花燈。不知他想祭奠誰,點亮花燈放在水麵,做了個簡單手勢,讓水中魚群陪著那盞花燈順著河水而下,遠遠的,仍是相伴,他也在一脈柔光中靜靜目送,神態安然。

    肅微月問,“這燈是為誰放的?”

    隔了許久,十三徽才道,“李叔,家中廚師。”

    “啊…哈!”

    她頓時覺得有些不快,這謊編的……冷冷的,有些吃味地說,“人活著,哪沒有幾個紅粉藍顏知己,便是坦然說出來也不枉費一場相交。”她坐在涼亭中,右手托腮,翹著二郎腿,姿態隨意,眉宇間卻寡淡薄情。

    她隔著漆紅圍欄看向他,兩人目光相觸,沒有哪個是要躲的,劍拔弩張,對視良久。

    終於,十三徽收起目光,慢悠悠從假台走到涼亭,背對著肅微月倚著柱子,在她耐心即將耗盡時,幽幽地說,“李叔,做的青葉百花粥很好吃。”

    她一愣,什麽粥?和她說這個幹嘛,她沒來得及打斷,聽他似乎笑了一聲,又似乎沒笑,卻聽的她愈發心驚,“我每日早膳會吃他的粥,父親命令李叔在粥裏下毒,李叔拒絕,丟了性命。”

    她的眼睛睜大,坐直身體,雙手擱置膝頭,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她不敢去看十三徽,她以為他的敵意來自對女子行為孟浪的鄙夷,不曾想隔著一條人命。

    她當初以《洛神賦》中的句子寫下陪侍要求,抱著的是玩一玩的心態,從未想過世上真有那麽一個人存在,她隻是好奇芝蘭禾梨,隻是好奇一日浮華會如何解開她的難題,隻是想來查一查誰在背後散播文家謠言。

    她從沒想過,在芝蘭禾梨做出出格事情,便是遇見他,令她心動的十三徽,她也是口頭孟浪。

    她計算了很多,獨獨忽略十三徽的來曆,如此謫仙冰瑩般的人物真的會心甘情願匍匐在女子裙下?他的侍從,他的天賦,他的武藝,卓越強大,會甘願被一日浮華左右?

    如果……受人脅迫呢?

    肅微月在心中鋪排,越想越心驚,一日浮華背後的主人究竟是誰,能強大到能人聚集,能強大左右世族風向,能強大到壟斷世間信息,但,無論怎樣,李叔這條人命,陰差陽錯,全由她起!

    “對不起。”

    十三徽眉頭輕皺,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什麽?”

    肅微月站起來,快步走到他的麵前,卻不敢看他,側著臉瞧著別處,說話沒有慣有的驕傲放縱,“我沒想過會害死李叔,我寫的…我隻是好奇…對不起。”

    他的目光幽深起來,已將她的話想的明白,垂眸凝著她,“李叔看著我長大,對我極是忠心。”

    她的目光顫了顫,“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卻忽然沉聲道,“你到底是誰?文家人從來不道歉。”

    她的身子一僵,暗叫聲不好,所謂關心則亂,她也慌了手腳,莫說死了一個李叔,便是死了七八個李叔,偏隅一方的土王八都不會道歉,何況還是兵權在握的文家!

    十三徽咄咄逼人,她絞盡腦汁的,編啊編……

    “…文家之女。”

    “排行幾?真名?”

    “……三。”

    “真名?”

    “……。”

    “哪一房的?”

    嗬……嗬!她懷裏的文家玉牌仿佛要燒起來,這玉牌上有名字,不是一位小姐是一位公子,哪房的排行幾,莫說她,連原主都不知道!

    ------題外話------

    某七一直想去某島的某店,捂臉中…。再次申明,此文不是女尊文,麵首什麽的,古代都是有的,基本都是身份極其高的女子才會幹的事。

    攝政月:後麵我有吻戲,床戲,濕身戲沒有?

    某七:…會被和諧的吧?

    十三徽:你想和誰吻戲,床戲,濕身戲?

    攝政月:我看了劇本,後麵眾男齊聚。

    某七:你給我閉嘴,劇透可恥,而且,說的好像這書很不正常似的!

    十三徽:難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