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農門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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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為何不記得。

    一、二、九、十…四十九……那是燕荊第一次殺人,也是殺人最多的一次。

    他沒有數數,有人卻一步一個數,時歲十二。

    燕荊殺紅眼,看什麽都是一片殷紅。堆積如山的屍體倒入海中,順著風飄零的海水沫子不是鹹澀味道,他的舌尖嚐到鮮血,鐵鏽腥味,一月十五天惡心的吃不下東西。

    皓月當空,抑或血月殘雲,僅僅一人一念之間。

    唐樂察覺燕荊氣息驟變,趕緊喚他一聲。

    燕荊白著臉搖頭,轉身離開,“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唐姑姑搖頭,“誰也忘不了那日慘狀,”拉著唐樂低聲說,“如果主上心中有人,有情,對他何嚐不是一件幸事,人,總得要想著以後的事。”

    *

    宮侍抬著一箱畫卷進了公主府。馮公公一一展開那些畫卷,如數家珍報著畫上的男子底細,家世、人品、趣味、戰功,不行,下一個。

    肅微月被弄煩了,索性厚臉皮湊到他的耳邊,直接問零配件如何,床上功夫如何。

    “你個沒臉沒臊,瞎問些什麽!”馮公公被氣的跺腳直罵,哀哀哭述,“小祖宗啊,難道你真的去找了小倌?被那些個卑賤蹄子迷的五迷三道?他們都不能生孩子呀,這不是要絕了皇家血脈嗎?”

    最近有謠言說她養小倌,不上朝是因為她被小倌們弄得殫精竭力,身子壞了。

    說的一板一眼傳到宮裏,女皇大怒,下令妄言者十五日徭役,還命各家呈上適齡子弟畫像,說是“秋闈”征集,實則進了公主府讓她選夫。

    今日女皇壽宴,一掐指時間,肅微月看了五十張人物肖像。

    暈。

    “老馮頭,陛下身體健康。再說,還有璉兒,我生不生有什麽關係?”肅微月瞟一眼馮公公手裏的畫卷,嫌棄道,“慕雲禾?他湊什麽熱鬧,拿走拿走!”

    “小祖宗,怎麽和你沒關係?大公主不能生,肅本家就隻有你和陛下,小殿下還小,萬一有個什麽事,呸呸呸,”老馮頭急道,“總之,我的小祖宗,你日後一定要有子嗣,否則皇室凋零,九肅必亂!”

    肅家皇室原本子嗣昌榮,結果鬥著鬥著人變少了,造成今天這幅局麵。後家雖是皇族,卻隻能為“後”。

    肅微月想了想,問道:“老馮頭,你覺得四少爺怎樣?”

    馮公公搖頭:“庶子,光有名聲沒有實權,不行。”

    “那…高樂世子呢?”

    “我的天哪,小祖宗你還真惦記著他?”馮公公怪叫,伸出食指芊芊戳了下她的頭,“他是敵國世子,更不行!陛下的密信,小祖宗忘了?”

    借兵換圖紙,白澤大亂,李代桃僵。

    她怎麽會忘,隻是,有些在意罷了。蘭世鬱,那個人…她忽然想起那些個吻,深情,壓抑,若是做戲未免太過真實。

    “殿下,你看這個,這個還不錯。”馮公公湊上畫卷。

    肅微月看也沒看,輕歎一聲,瞧了眼天色,轉頭對他道,“我想去……神雪宮。”

    馮公公:“馬車在外麵,已經準備妥當。”

    神雪宮原本是一處行宮,坐落在宗塔山北麓的山腰上。延綿山勢蜿蜒,鱗次櫛比,紅瓦白牆,曾鑿地熱修建溫泉。長公主早年腿部受傷,所以常年住在行宮療養,先皇便把行宮賜給她當府邸。

    紅月政變後,原主幽禁長公主在神雪宮,命人斷了所有出路,還圍著行宮樹立石牆封了神雪宮,讓墨家的狂鹿騎駐紮在宗塔山腳下,距離神雪宮不過十裏。

    肅微月到了神雪宮門口,那道長年不會開啟的石門已經開了條縫,這門是機關鎖,天底下隻有兩個人能打開它。

    她走入石門,循著記憶,進入一處院落。和皇家行宮天囊之別的院落,像平民的普通宅院,右手麵劈了塊地兒種菜,左手麵的黃葛樹下立著一些農具。

    黃葛樹幾時栽種幾時落葉,便是如此季節,地麵堆積層層落葉,像鋪了一方金色披帛。

    一個人在樹下吃麵,兩隻腳踩在小馬紮上,她隻顧著吃麵沒注意到頭上飄下的枯葉,頂著那葉子抬臉,“就你磨蹭!”“呼哧”一吸溜兒把長麵吃進嘴裏,唇色豔紅有點腫。

    臻首娥眉,金冠綴珠,身著九肅最尊貴的鳳舞金蓮罩甲,與肅微月一模一樣的臉龐。

    “老馮頭非要我看男人畫像,我好不容易抽身。”她瞥一眼星兒,有些責怪。

    星兒置若罔聞,哦了一聲。

    她嘴角一抽,指著麵,“別告訴這是我的?你都吃了?”

    “怎麽會!我有那麽貪吃嗎?”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廚房,“鍋裏的,知道你磨蹭,給你熱著呢。”

    “母親呢?”她看一眼廚房。

    “水井旁洗衣服。”星兒回答。

    “我先去看看她。”

    肅微月不動聲色離開,轉身之際,表情如同煙花紛呈炸開。

    臥槽,還真是這樣!

    記憶裏,原主把生母幽禁,除了最開始一段時間兩母女像仇人似的,往後兩年,兩姊妹生辰,長公主生辰,無論她在哪兒都會來神雪宮吃長壽麵。

    那一天,原主不是攝政公主,是長女;女皇不是女皇,是幺女;長公主隻是一個平凡母親,那一天,她們才像一家人。

    肅微月繞過房屋拐角,水井旁坐在輪椅上的婦人從井裏拉上一桶水,因水井已經被人打造的和她一般高低,所以她打水並不費力。

    她快步走過去,替婦人接過水桶倒向腳邊桶裏,一邊倒一邊說,“還是少給星兒放點辣,她吃不了又貪嘴,嘴巴都紅了,跟被蚊子咬了似的。”

    “她自己放的!我挑的時候她在旁邊杵著,等我走了偷偷放的。”婦人笑,叮囑道,“一會兒你也少放點辣,天幹氣躁,吃多了火氣大。”

    她撇嘴,“我脾氣哪裏大了?還能大的過表姐?母親,你不知道,她最近可把我整慘了。”

    婦人把水桶扔下井裏,整理了繩索,把水瓢放在水井邊緣,“你們從不到三句話就開始吵,吵了又打,打了又和好。我都不想說讓你讓著她一點點了,方正最後又是你表姐低頭。”

    “那是!我那天也凶,把她罵慘了,”她微微仰頭,神色驕傲,噗嗤笑出聲,“罵的她在後麵追,好像還摔倒了。”

    “你別太傷她的心,小心把人氣病了。”

    “哼!誰叫她那麽霸道的?”

    兩母女就這麽不鹹不淡聊天,那些事,仿佛不是事兒,隻是一些家長家短。

    肅微月提著水桶往屋裏走,婦人推著輪子跟在她的身旁。她掃了一眼她,一身樸素棉麻衣裳,兩鬢斑白,這就是原主的母親。

    長公主曾經眉眼濃豔,姿態靡麗,男人見了無不為之傾心。如今,除了額上那點美人尖,再也看不到昔日豔色。

    原主兩姐妹長得不像她,可能像父親吧,然而,她們也沒有見過那個男人。

    她們曾經問過長公主,那會兒她午覺初醒,神態惺忪迷離,撐起上半身酥胸袒露,丹蔻指尖點著嘴唇,臉龐像抹了溪澗沉水的桃花瓣兒似的,蕩漾春華,想起什麽好玩的莞爾一笑。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誰?你們看哪個長得像,就認他做便宜爹好了。”

    ------題外話------

    肅微月:老馮頭,你為什麽不同意蘭世鬱呢?

    老馮頭:我感覺他不能給你幸福。

    肅微月:你指哪方麵?24k純金配件絕對不是蓋的。

    蘭世鬱(臉紅):上麵的,你下來,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