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泰北(3)之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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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一周以後,待頌猜後腦勺和肩上的傷恢複了許多,巴裕親自督導了對他的審訊。

    但問出來的問題,卻慢慢地讓頌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叫什麽名字?”

    “王愛工。叫我工仔就好!”還是沿引他到雲南石頭鎮上麵試的答案,他過去三年多就叫這麽名字了。也許以後就用這個名字啦?

    “幾歲?”

    “十六。”這個時候,頌猜覺得該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年齡了。因為他也發現,自己的胡須正漸漸地長了出來。如果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嘴唇上麵的兩片胡須應該是溜青溜青的。他還知道,過去許多工友有事沒事地喜歡用手指拔胡須。他估計,自己也該很快要學會這招去胡須的辦法了。

    反正是到了國外,不說假話但少說真話應該是對的。不然,被他們發現了明顯的假話,自己一定會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來自哪裏?”

    “中國雲南。”自己從雲南過來沒有假。

    “誰派你來的?”

    “沒有誰。我自己過來的。”

    “是不是共軍派你來的?”

    ……

    “過來刺探什麽情報?”

    “帶著什麽任務?”“你是共軍哪個部隊的?”“不老實交代的話,你知道我們對待共匪的態度嗎?”

    ……

    “不肯說是吧?”

    “不是,我確實不是什麽共軍共匪的。”幾個問題下來,頌猜由摸不著頭腦,到開始意識到,他們把自己當成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派過來的密探,來刺探情報。這可是有些冤枉,但他的態度再怎麽誠懇,也解釋不清呀?

    他這會兒想起來在小學時老師傳授過的知識,一九四九年中國人民解放軍打敗了國民黨反動軍隊,解放了全中國,老蔣退到台灣去了。原來……還有一批國民黨的軍隊逃到這裏來啦?石頭鎮上工友們說起過的緬北武裝部隊,該就是這幫人啦?看著他們還個個有槍。

    “那這是什麽啊?”巴裕用一根木棍在牛棚門邊的草堆裏翻弄了幾下,挑出一根皮帶,皮帶上麵還掛著一隻帆布軍鞋,舉到了頌猜的眼前。

    看到自己的裝備,頌猜這會兒的腦子裏嗡地一聲。腦海裏浮現出一些這會兒該要想得起來的事。這鞋,不是被狼叼走了一隻吧,是納姐送他的。當時她就告訴過亦工,這鞋非常的結實耐用,高幫係帶的這種還特別適合在山地裏行走,因為草叢裏臭蟲難以鑽進鞋內。所以,這鞋屬部隊上專用,市場上很難找到的。

    他有了這雙鞋以後,引來過工友們無數羨慕的眼光,為此,他還沒有敢經常穿它。那天晚上被狼叼走一隻後,自己沒有舍得扔掉剩下的另外一隻。他以為後麵還要繼續在山坡上行走,如果赤腳不行的話,可以換著腳穿一穿,反正山路上也是高低不平。

    原來他們把這隻鞋,當成了自己來自共軍的證據了呀?早知如此,扔掉就沒事了呀?這個時候後悔已經沒有用了。

    “這個……,是我在雲南工作時的領導送我的,她說是在省城為我買的。也聽說過隻有解放軍才有,但市場上偶爾也能買得到的。”

    大實話!但對麵這位長著一臉橫肉的漢子怎麽聽得進去?

    “如果說實話,我們可以給你獎勵,讓你留下來。否則,格殺勿論!”巴裕其實也知道,如果真是共軍派過來的密探,審出來了也是一個殺字。

    “我不是什麽共軍,也不是密探。就是在老家沒飯吃了,才逃荒過來的。”說完這句,頌猜自己都後悔了,因為他在石頭鎮上的日子過得不錯呀?也是因為一著急,才冒出這句瞎話,希望能說些什麽,能夠支開他們對這隻軍鞋的注意力。

    哪知巴裕已經不在意聽到什麽瞎話了,反正就是覺得這小子不打算好好交代。他站起身子跨步離開了牛棚,丟了一句話給身邊的兩個嘍囉:“動刑吧!”

    “啊?”兩個嘍囉有點詫異地互相看了看,因為他們知道,通常是要審一整天沒有結果後,才會開始動刑的呀?可今天,審問不到半個時辰呢?他倆自然不敢多嘴。

    其實,從頌猜被抓來後的第二天,巴裕隊長就不喜歡這個被他們從林子裏抬回來的嫌疑共匪了。因為他已經聽說,那一晚是阿香親自把這根“蘿卜”洗得幹幹淨淨,第二天還為這個家夥在牛棚裏支了一副蚊帳,說是擔心這個昏迷的人再被村子裏的毒蚊蟲們叮咬太多的話,會耽誤她媽後麵的治療。

    想起這事,巴裕就覺得特別地別扭。所以,先打!打他這狗日的,敢昏迷之中就占我家公主的便宜。巴裕一直把自己當成是村長家裏三個公主的守護神。當然,保護全村人,也是他的責任。

    等隊長離開後,兩個嘍囉就把頌猜提溜了起來,一人幫他著脫上衣,頌猜還想反抗?站在一旁端著槍的另外一位說話了:“別,你要是反抗,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我倆可以直接崩了你的!信不信?”

    “信!我信!”頌猜想著兩句不恰當的詞“好漢不吃眼前虧”,“既來之則安之”,就順從地配合著這兩個巴裕的嘍囉,用繩子把他的手、腳全部捆好。最後,當著木呆呆的黑黃兩隻牛的麵,自己被結結實實地捆在了兩根橫欄上。

    其中一人出去了一會兒,把小河邊巡邏的哨兵也叫了進來,拿來了辣椒水、皮鞭、長板凳等所謂的刑具。三人一起,開始折騰頌猜。

    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通過不斷的水淹,灌辣椒水,皮鞭抽打和上老虎凳,把頌猜折騰得死去活來。有幾次,頌猜被按在身邊牛喝水的大缸裏麵,覺得差一點就要憋過了氣,最後一刻才被**地拖了出來。

    老虎凳上的經曆也是異常慘痛。那不斷抬起的雙腿,往腳跟下麵疊著加高的石塊,以至於兩個打手都實在是再也加不上去了,除非把頌猜的膝蓋腿骨給折斷囉。

    打手們累得要死,頌猜也多次疼得昏死了過去。

    “是不是共軍派你來的?”“來這裏幹什麽?”

    ……

    沒有更多的問題,但頌猜的答案仍然是“不是!”“我不是密探”。他除了掙紮以外,沒有做出更多的反抗,因為反抗也沒有用了,已經落在了他們手上。

    沒有得到滿意的拷問結果,第三天,巴裕弄來一隻半人多高的木籠,把頌猜塞了進去。然後,四個人把他抬到河邊,用一根吊索,把木籠連同著頌猜吊到了河邊一顆斜長著樹幹之上。

    這時的頌猜已經處在半昏闕狀態,看著這幾個人的折騰,心裏還想:怎嘛?把我掛樹上有什麽用?我又不是共軍派來的呀。他看到這幫人對共軍的憎恨,知道這時要屈打成招承認自己是共軍派來的?那是死路一條。

    樹上的繩子弄好以後,兩個嘍囉拖著繩子的那一頭,慢慢地,把這個關著頌猜的籠子放到了河水裏,淺淺的河水剛剛沒掉木籠的三分之一。這就算是關他的水牢啦!

    又是連續兩天,白天放在水裏,晚上拉到半空。聽說許多人扛得過皮鞭老虎凳,但扛不過水牢。因為水,能夠把人浸在水裏麵的身體部位給慢慢化解掉的,而且晚上是懸在半空中,山裏的蚊蟲極為厲害,一個晚上就可以把露在外麵的人體吃得個體無完膚。而且蚊蟲的叮咬會讓人完全無法睡眠,瘙癢的身子使你時刻警醒著,隻要你還沒有失去意識。

    從雲南出來的前幾天,亦工身上還有萬金油,夜裏下的暴雨也幫了他許多。而頌猜這會兒被關在木籠子的兩天裏,沒有下過一場雨,山裏的雲層特別地,空氣特別地悶熱,這真是蚊蟲異常活躍的氣候。

    所以,水牢兩天下來,頌猜已經不想活了。

    再問他同樣的問題,答案變成了:“你們殺了我吧……”

    在這四天的審問期間,阿香和繼母也過來看過兩次,主要是為了查看頌猜的兩處傷勢有沒有惡化。還算正常的話,她倆掉頭就走。

    女人們通常都不願意看到這種近乎殘酷的場麵,也就是因為阿香親自處理過這個疑犯,否則巴裕也不會讓她看這種拷問的場麵。

    這天,村裏的老段在素察家裏喝茶閑聊著村裏的事。巴裕又過來報告了每天的工作了。素察看著巴裕,巴裕卻搖了搖頭,意思就是對疑犯的審問還是沒有結果。

    三個女兒的媽媽在一旁發話了:“你們可別把這孩子給弄死了。否則,你們今後少一個團兵不算,我也算是白救了,還可惜了我那些藥膏。”

    素察看了看老段,老段說:“實在不是共匪,弄死了好像沒有必要?”他還是讓大哥拿主意。

    “走,我倆過去看看。”確實隻有素察,對這類事情有最後的決策權。

    巴裕在前麵引路,領著兩位長老來到小河邊,看見浸在河水中木籠子裏麵的疑犯。素察村長問道:“還可以說話嗎?”

    這個時候的頌猜已是全身紅腫加浮腫,精神狀態已經到了頃刻之間可以崩潰的邊沿。他抬起頭,看著岸邊蹲著的兩位長老:“可以的。”

    “為什麽逃到這山裏來了?”

    “打架……重傷人……逃出來的。”

    “今年幾歲?”其實素察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答案,但還是想親口問問。

    “十六。”

    “屬什麽的啊?”

    “屬兔。”

    “那晚一年是屬什麽呀?”

    “屬龍!”頌猜的心頭一個小驚喜,因為他當時去縣城讀書的時候,舅舅讓他留過一年級,所以他小學四五年級的同學都屬龍。

    “那再晚一年呢?”

    “屬蛇。”頌猜的三弟亦兵就是屬蛇。這還真是碰巧了,再多問兩個這樣子的問題,他可能就答不上來了。

    兩位長老也不再問話,站直身子背著手就離開了河邊。巴裕謙恭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走到半路上,素察村長停下腳步,看著老段說:“這家夥不像是講假話,可能真是打架傷人了才跑出來的?”

    “嗯!”老段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不是那天巴裕發現他,幾天前就死在了林子裏!”村長轉變了口氣,稱這個水牢裏的疑犯為孩子。

    巴裕也非常地欣慰,自己的救命恩人從來都不會忘記,把可能的功勞記在我巴裕的功過簿上。他以期待地眼神看著村長,等著他的最後裁決。臉上的橫肉也沒有平時嚴肅的時候那麽僵硬。

    “放了!”

    “養個幾天,咱們又白撿一個壯丁。”村長為這麽小案子做出了裁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