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泰北(32)之又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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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呯……”的一聲槍響之後,對麵黑乎乎的樹影裏麵傳來一聲“啊呀”的人叫聲,隻見那一團人影翻滾到了樹下。

    巴裕把身邊的火把扔給阿香,抽出她手裏的長槍,像離弦的箭一般朝著大榕樹飛奔而去。在奔跑的同時,他還抽出別在腰間的勃朗寧朝天開了一槍。阿香卻拾起火把緊跟在巴裕的身後,也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了過去。

    隻有那麽十幾秒的工夫,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了樹下,但是,沒有了人影。

    巴裕點著了阿香手上的火把,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樹下一片通明。阿香拾起了大樹腳下散落一地的前一日辰時才見過的物件,那煙嘴的小兜處還滾燙滾燙的,地上依稀地仍有幾顆未滅的火星。

    他倆在大樹的周邊仔細地搜尋了一番之後,巴裕望著阿香說道:“人跑了!”阿香心裏卻想著:如果不是你磕碰我的槍杆,阿育那家夥一定是不死也傷的,“哼!”

    這時,北麵的來路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腳步聲,十幾隻亮晃晃的火把跳動著映入了他倆的眼簾。

    半個時辰之後在回村的路上,阿香衝在了最前麵,跟一名隊長委派的團丁一起,回到了那間牛棚裏。打開腳鏈,弄醒頌猜,阿香看著溫嫂問道:“今夜讓他去您家休息?”

    溫嫂不住地點點頭:“好呀!”她心裏想著:我正有此意,隻不過是顧忌到你阿香的感受才沒有開口。我媽和兒子都在呢,大公主這會兒不該再吃醋了吧?

    三人攙扶著半睡半醒的頌猜回到了他上次睡過的溫嫂家的裏屋。溫嫂的阿媽早被兩響槍聲驚醒,這時看見他們三人挽著趔趄的頌猜走過來,她立刻騰空了裏屋,扶著還沒清醒的他躺下。

    她狐疑地看著女兒和阿香:“剛才的兩聲槍響……?”自己的女兒搖著頭,阿香回道:“明天再跟你們解釋吧,沒事啦!麻煩大嬸您今晚就多多照應他了。”並朝著睡倒下去的頌猜努了努嘴。

    黑燈瞎火的夜裏,盜賊已經在林子裏逃走,再找也沒有了意義。所有搜尋和看熱鬧的人群包括老廖都回到了村子裏。巴裕回在自己的房裏屁股還沒有坐熱,阿登就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隊長,不知如何報告。

    “怎麽啦,還能有啥事?”隊長最不喜歡這種怪異的眼神,和啥屁不放而又慌裏慌張的舉態。

    “阿育……他……回來了。”阿登當然知道今天就是去抓阿育的現行,那第一槍一定是阿香打出去的,他還琢磨著那混蛋該是一命嗚呼了。

    “什嘛?!”隊長吃驚地跳將起來,怒氣衝衝地跟著阿登來到隔壁的單身宿舍。

    原來,這阿育剛剛被幾乎是同時的“啪”“呯”兩響嚇得從樹幹上滾落下來,他清晰地聽到了前一聲“啪”是子彈打在了耳邊的樹幹上。在後麵一聲朝天的槍響之後,他已經連滾帶爬地從盤根交錯的地上爬了起來,根本顧不了再去撿什麽煙槍,撒開兩腿就跑。一口氣跑出了很遠之後,他看見黑夜裏的一隻火把在那顆大榕樹下轉悠,一會兒,從村子裏又過來了十幾隻火把,在榕樹附近聚聚又散,散散再聚地搜尋著自己。如果自己要跑,你們是抓不到我的。

    可是,我跑哪兒去呢?幾年前因為吸食鴉片被表哥趕出了原來的隊上,送到這旺呐村,這幾年好吃好喝的,日子過得倒是滋潤,站夜崗也不算太辛苦,反正後半夜可以抱槍睡大覺。這不就是為教訓一下“瞎猜”這小子,在村長他們離開那天的前兩天午後,看見那老娘們離開藥坊時門沒有關,我摸得了那包藥膏樣片,還留下一片逗逗“瞎猜”教訓他的同時,自己也舒舒服服地享受了好幾年都沒有過的醇香和如神仙一般的感覺。

    怎麽會這麽快就敗露了?居然會深更半夜地朝我打冷槍。

    這會兒再回到表哥的隊上,肯定就是一死,沒有出路。剛剛聽見一聲朝天的勃朗寧槍響,估計是隊長打的,“哼…哼…”,他還是不敢殺我。他不敢殺,估計那素察老兒也不敢對我怎麽樣?隻能賭一賭了,反正也沒有別的好去處!

    所以,躲在遠處黑暗中的阿育,猶豫了片刻,居然又跑回了村子。乘著宿舍裏的人都已跑往那顆大榕樹,他悄悄地摸進宿舍一骨碌爬上了通鋪,在昏暗的煤油燈下躺床上開始裝死。不一會兒,聽到同室的團丁們回來以後,他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再聽到隊長巴裕也衝進來的聲音,他已經是嚇得渾身顫抖,卻依然是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我的媽呀,這天底下還有這等奇事?!看著通鋪上裝死的阿育,巴裕的身子已經是氣得發抖,他對著阿登和其他人怒吼道:“先給我綁囉,明天天亮以後,給我打!把這狗日的,往死裏打!!!”

    第二天上午,頌猜依然在昏睡之中。看著他均勻的呼吸和時不時發出的輕微鼾聲,溫嫂和她的阿媽心裏釋然地想:應該是已無大礙,讓他多睡睡,讓他倆獨處一會兒吧。她倆看了看從今個一大早就過來守在了床邊的阿香,便領著孩子離開了家,一起去為單身團丁們準備午餐。半路上,她們還勸退了準備再次前來探望的老廖。

    深睡中的頌猜,這時好似被一種極其祥和的夢境羈絆住了而無法逃脫。有那麽幾次,他都可以聽到床邊阿香和溫嫂的說話聲,但自己就是說不出話,眼睛也努力了幾次卻睜不開來。

    一種光,一股比太陽還要亮,還要溫暖和平和的光,照滿了他的全身,把他平躺著的身體照得透亮,好像是一個透明體一樣。

    我這是在哪兒?

    身子的下麵是山坡之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綠油油的青草,高高低低參差不齊的綠草叢中開遍了細嫩的粉色的鮮花。坡底下一條蜿蜒的小河,一道,兩道,三道……,有九道灣,像條盤蛇一樣抖開在朦朧的視野裏,河裏靜靜地流淌著像絹帶一般純白色的河水。流水雖靜,但一絹飄蕩著的河水,卻明明又把那一絲絲“嘩啦啦”的水聲好似從一個特別的遙遠地方,像輕風一樣徐徐地傳送到我的心底。山坡頂上有兩顆巨大的樹,那好像是幾年前自己親曆攀爬過的一顆鬆樹,一顆榕樹,鬆樹上的鬆針和榕樹上的枝葉都是七彩斑斕的,搖曳在那神秘的光裏,閃爍著如星星般的光芒,顯得特別地讓人昏眩一樣的耀眼。還有草地上的小蟲蟲和彩樹上的小鳥鳥,它們此起彼伏著,以優美的節奏唱著一首悅耳而又特別古老的歌謠。

    一位美麗的姑娘就坐在自己身邊的草地上,那是納姐,她著一身未曾見過的銀色薄紗,伸出那隻自己再熟悉不過了的溫柔的小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龐。那感覺,讓整個身子沒有了任何的重量,似乎不是躺在草地上,而是漂浮在空中。渾身的神經、肌肉,還有肌膚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拚命地呼吸,吸收著那光裏的美食和養分。

    時間已經停止,空氣已經不再流動,隻有那份榮耀的光的存在,隻有自己透明的身體和透明之中的全部細胞在貪婪地吸取著那光的營養。

    美麗的納姐低下了她的臉龐,微啟兩片像玫瑰花瓣一樣的朱唇,貼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一種透明體裏可以覺察得到的許久都沒有過的悸動和力量,把我這兩片透明的嘴唇也悄然地微微地啟開,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羞澀,沒有任何的彷徨和忌諱。

    當兩隻柔軟而又濕甜的舌尖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幾聲“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和“咣當”一下大門推開的聲響,好似一擊閃電,突然之間劃碎了那片神秘的光。

    光瞬間消失了,頌猜像是被什麽東西突然地驚醒,他睜開惺忪的雙眼,隻看見麵前坐著一個如納姐一樣美麗而緊張著的阿香,她一臉的緋紅,紅到了細細的脖子根。

    推開房門的巴裕像木頭一樣杵立在裏屋的門口,怔怔地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

    這天的一大早,巴裕醒來以後,馬上叫上阿登和另外一位團丁來到牛棚,監督了對阿育的嚴刑拷打。又是一通皮開肉綻的毒打,被打的阿育除了嗷嗷直叫以外,啥也不說,啥也不肯承認。他咬定了一股子信念,那就是:我不說話,我不承認!除非你們把我打死。如果我死不承認偷了樣片和吸食了鴉片,看你們怎樣奈何我?

    整整的一個上午,巴裕看著這死不開口的混蛋,也沒有了什麽招數。他生氣地走出了牛棚,看見小溫媳婦娘倆已經準備好了中飯,心想:該去看看頌猜那小子了。這次有點冤枉了他,但我也是沒有辦法呀,誰讓那混蛋存心要陷害你,塞個小片在你的鞋底?既然阿香幫你洗脫了罪名,過去跟你說一聲道歉吧。皮肉之苦,也沒啥了不起的事!

    得知阿香在小溫媳婦家親自照料頌猜,他知道這已經是意料之中了。別再夢想啥子跟阿香的婚事,等村長回來以後再做討論和商量吧。娶不到阿香,待老段下回再說媒時,我答應就是。娶個婆娘生幾個娃不是啥大事。

    他來到小溫媳婦家,“咣當”一聲推開大門,走到裏屋門口還沒有來得及打個招呼,就看見了眼前這驚人的大逆不道的一幕。

    這一刻,一股子酸、苦、辣、鹹,就缺少甜的五味雜陳的感覺,伴隨著一種從血液裏頃刻之間湧上來的憤怒和委屈交織在一起,巴裕憤然地掉轉頭,狠力地摔門而去。

    這個時候,一位在村東南角站崗的團丁正開心地擰著兩個大包袱,緊隨著村長、村長夫人和老段三人,要路過小溫媳婦的家朝村子裏走來。他們仨提早回村了!

    看見巴裕生氣地從前麵這屋子裏走了出來,頭也不轉,大步流星地徑直往宿舍方向走去。緊接著,又看見阿香從這同樣的屋裏衝了出來,看見了他們回來也不打一聲招呼,神色慌張還緋紅著臉往家裏跑去。

    仨人詫異了:“這又出啥事了?難道頌猜那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