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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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府近日,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熱鬧非凡,想必是忙著準備韓柳柔二十三歲的生辰。自從被王策之點醒後,孫驍日漸恢複正常。約莫傍晚十分,因為明天便是一個大家認為,屬於韓柳柔的好日子,伴隨著府內喜慶的裝扮,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就連簡修齊為了表達對韓柳柔的祝福,同樣笑著。
韓柳柔笑著便行了禮回房,孫驍拿著那把在朱雀街買的繡扇便趕忙跟了上去。本來一臉笑容的孫驍見韓柳柔一臉愁態地坐在滿地凋落杏花的地上,一隻手拿著一朵枯萎的杏花,放在鼻尖聞著。不知道為什麽,孫驍就是一個旁觀者,竟然有了些傷感。
“柳姐姐。
韓柳柔聽見有人喚她的名字,便看著手中的杏花,並把它輕輕地放了下來。慢慢站起身,瞧著孫驍,對她微微一笑,便朝著秋千走去。
每一個人,總會在某一瞬間,有著超乎尋常的美。韓柳柔算不上傾國傾城,小家碧玉總歸是有的。平時沉默寡言的韓柳柔總給人一種羞答答的美,這一次,她的笑,孫驍感覺到一種悲涼,一種有苦說不出,一種病態美人的美。雖然淒,但是美。
孫驍不知不覺便被韓柳柔的情感代入,也如她一樣,在地上拾起一朵殘敗的杏花,放在鼻尖聞了聞。這一刻,孫驍才知道,原來,開敗的杏花還是一樣有著迷人的香味。如同人一樣,雖然在眾人眼裏,一直默默無聞,毫不起眼,像一朵花一樣,自己獨自開花開敗,但是,這朵花卻不同於所有,它一直是芬芳的,就算枯萎死去。
孫驍放下杏花,抬頭看著秋千上的韓柳柔,她很安靜,安靜地就像不存在一樣。她閉著眼睛,頭輕輕地靠在秋千的繩子上,這一次,孫驍才真正看清楚韓柳柔的妝發,頭發上除了幾個流蘇,沒有任何步搖珠花,很簡單純粹。就像她的人一樣。不知道為什麽,在孫驍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女孩兒像泉水一樣幹淨,看起來很好相處。不過,相處的時間證明,這個女孩純粹是真,相處並不見得。她像林黛玉一樣,永遠把自己藏起來。
孫驍蹲在韓柳柔身前,她並沒有發覺。她的嘴角慢慢上揚,許是想到了什麽開心事,不過,隨即孫驍便看到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滴落下來。孫驍拿出手帕為她擦拭,韓柳柔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孫驍,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兒。”
韓柳柔細小的聲音,透過純淨的空氣來到孫驍的耳朵裏。
“柳姐姐。”
韓柳柔拉著孫驍的手,迎她坐在自己身旁。
“今天的大家,似乎都很愉悅,明天的大家,應該會更開心,那一天的大家,肯定喜上眉梢……”
孫驍聽著她的話,有些迷糊。
“今天的大家,明天的大家都是為了姐姐你的生辰而開心,那一天,是哪一天?”孫驍想了想,轉過頭笑嗬嗬地看著韓柳柔。
“是與吳言成婚的那天。那天的姐姐肯定更開心。”
孫驍看著韓柳柔一臉愁態,聽到吳言兩個字更是愁上眉梢。
“柳姐姐是不願意嫁給吳言?”
“不,我願意,這樁婚姻是我心心念念,苦心求來的。”
孫驍用手擦拭著韓柳柔眼角殘留的淚珠。
“笙兒,姐姐從前聽人說過一個故事,你想聽嗎?”
孫驍對她笑著,連忙答應。“想。”
韓柳柔看著眼前的杏樹,慢慢講起來。
“從前,有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小女孩。女孩四處輾轉,在她奄奄一息那刻,她遇上了一位心善的男人,男人收留她,並且讓她做自己的女兒。女孩子很開心,終日承歡膝下。在女孩十歲那一年,家裏來了一個陌生的男子,男子麵容冷淡,不言而怒的樣子,令第一次見他的女孩哭了。男人告訴她,這是他的兒子,是她的哥哥。慢慢地,女孩喜歡跟在哥哥的身後,不知道是依賴還是心安。日複一日,跟著哥哥已經成了女孩的習慣,即使哥哥總是一副冷淡的麵容。在女孩十四歲及?那年,哥哥在宴會散後,滿臉笑容地送給她一個她最喜歡的東西……”
太陽將近完全下落,韓柳柔眼角的淚珠,可能就連她自己也不曾知道。韓柳柔的話被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曹桀打斷。
“柳柔,這個故事你已經聽老師傅講了很多遍了,不如就別再給笙兒講了,免得使聽故事的人猜測,惹人徒增傷悲。”
韓柳柔沒有說話,僅是看了他一眼便起身朝著攬月館走去。孫驍也立馬起身
“哥哥,你也聽姐姐說起過?”
“是,聽過很多遍。你姐姐生病了,自從十四歲那年後,就生病了,她說的話,你少聽。”
孫驍看著曹桀向前走去,便連忙問了句:“那故事之後怎麽樣了。”
曹桀停下腳步。“最後,哥哥死了,因為他不知道珍惜。”
孫驍看著曹桀慢慢向前走,黑夜下,曹桀的背影好像不似從前那麽挺直。滿地的杏花芬芳著秋千。
時間是很奇妙的事物,它能使兩個從未相見的陌生人,一步步接近,一步步地相擁。
孫驍看著曹桀在荷花池旁停留許久,便好奇地跟著他。孫驍一直知道,曹桀住在南苑,僅是他一個人住,有兩個護衛守門,從來沒有一個丫鬟進入過他的房間。孫驍緊緊地跟著他,南苑也有一條很長的走廊,漆黑一片。明明看著曹桀走進這長廊,等到自己也身處長廊時,便看不到他了。
孫驍咽了一口口水,“什麽破規矩,入夜不準點燈。”孫驍突然聽到不遠處有什麽東西嘰嘰呱呱地叫著,伴隨著夜晚的風,月光下搖曳的樹枝。孫驍突然蹲下大喊起來。
“啊……”
隨即一隻孔武有力的手便把孫驍的頭擁入懷中。
“別怕,哥哥在這裏。”
孫驍隨即便被抱了起來,孫驍躺在他的懷裏,聞到他的身上很大一股酒味,他的手很用勁,孫驍的一隻手的手臂被他勒得很痛。
慢慢地,走進房間,房間裏一盞燈的情況真的驚到孫驍了。“天啊,這房間裏,點了燈和沒點完全沒有區別啊,昏昏暗暗的。”孫驍連抱著自己的男人的臉都看不清。不過孫驍知道,他是曹桀,隻有曹桀才能進入南苑,自己也親眼看著他進入的長廊。不過,長廊上的一句“別怕,哥哥在這兒”真的讓孫驍不敢相信他是。雖然是不敢相信,不過確實他真的是曹桀。
“哥,你不覺得房間太暗了嗎?而且還有好大一股黴味。”
孫驍感覺自己被放在一處軟墊上,四處摸了摸,應該是一張床。孫驍往前靠了靠,摸到了曹桀的手。
“哥,多點幾盞燈,爹知道不會說什麽的。”
曹桀緊緊地抓著孫驍的手。“哥哥以後都允許你永遠住在這。”
孫驍很緊張。“哥,你忘記了,我住在鷺源……”
還沒等孫驍說完,曹桀便倒了下來,半邊身子壓住了她。
“錯了,真的錯了……”
孫驍聞著他一身的酒味,感覺到有水滴滴到了自己的臉上。連他的呼吸聲都感覺到了,此刻的孫驍真的恐懼了。
“曹桀,你瘋了嗎?快點起來。”
孫驍用手大力地推著他,根本沒有用。自己的雙手反倒被他抓住。
“柔梨閣是你的,逸園也是你的……”
“滾開,我不要。快點起來……”
孫驍感覺身上輕了,曹桀被一隻手拽到了床的另一頭。孫驍被一隻手拽到懷裏,繼而抱了起來。她感覺到這個懷抱很熟悉,緊緊地靠在他的懷裏。
“簡修齊?”
過了好一會兒,到了長廊時,男子說話了。
“別說話。”
聽著簡修齊的聲音,孫驍的心都安定了。
“你怎麽來南苑了?”
“跟著你來的。”
黑暗,在孫曉心裏很恐懼,一直希望長廊可以短些。今晚的黑夜,不知怎的,她好希望這個長廊越長越好。以前總想著自己要足夠強大,才能保護好為自己付出的家人,現在才知道,原來被人保護的滋味更好。
“簡修齊,你……”
“怎麽,閑不走路不舒服了?”
在黑暗中聽到這句話,若不是聽得出聲音,還真的會以為是竺連君。
“我不會放過你。”
月光下移,照在女孩白皙的臉上,女孩閉著眼睛,嘴角上揚。男子看著,聽著她的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