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時光機器拉回到現實。

    某年冬季的雲台山，冰清玉潔，一塵不染。初冬的一場大雪把個滿山遍野裝點得玉潤晶瑩，長天遼闊，空穀回響。樹枝上掛滿了潔白的雪花，零散沒掉落的幾片樹葉象是留戀樹枝，久久舍不得放棄，在枝頭輕輕搖擺。一陣山風刮過，雪花飛舞，僅剩的幾片殘葉瞬間凋落，“化作春泥更護花”去了，大山見證著葉落歸根的奇妙規律。偶爾有幾隻山雀在樹枝間跳躍，啾啾之鳴，更顯空穀清幽。遠處有幾隻彌猴偷偷從山洞裏溜出，可能是正在想著大雪天是不是會餓肚子這個問題吧。猴以食為憂，況民乎？

    仰望蒼穹，山天一色，灰蒙蒙的天際盡頭似乎有著無窮的力量正在雲集，那是天地之間的一股氣流，似煙、似霧、似氣、似靄，如混沌之初，又像太極無邊。遠處一座山峰的半山腰，隱約可見有一個山洞，從裏麵隱隱地射出一絲亮光。時而還有朗笑聲傳出。這笑聲似有穿透之力，可以傳出去老遠；又似有無窮的力量，使很遠很遠樹枝上的雪花都簌簌落下。原來這裏正是周公和孔子相約見麵的地方，兩人在這裏已經長談有一段時間了。

    我們無法還原兩為至聖先賢見麵時的場景，也許他們的見麵就象是太極生兩翼一樣，倏忽而來，說不定什麽時候又倏忽而去了。本來這裏沒有什麽山洞，可是今天就有了；本來這裏沒有什麽人煙，現在卻坐著兩位大聖人。周公一身的青色服飾，孔子則是滿身的皂衣，長袍大褂，顯然不是我們現在人的裝束。所以周公提前就說，不能冒然前來，把子孫們嚇壞了如何是好？其實他老祖宗大可不必這麽擔心，雖然他對我們二十一世紀的人有了一些了解，但他不知道我們現代人的特點，說不定讓現代人知道了，會引起很大的炒作，還有可能會把他們當做由頭，拿出去招搖撞騙。現在什麽都敢賣了，又不是沒賣過祖宗。

    當然了，老祖宗剛剛穿越而來，還不會用二十一世紀的高科技產品，洞裏十分簡陋，隻有古樸的石桌，石凳，微弱的光亮也隻是鬆火油燈，但兩人顯然非常興奮，可能是從來沒見過麵的緣故吧。雖然興奮，但並不外露，舉手投足顯得有禮有節。雖然他們不知隔了多少輩了，但對我們來說都是老祖宗，對他們自己來說……我當然也說不清他們是什麽感受，總而言之，那是深不可測至極的。

    隻聽孔子說道，對於《周易》，我開始是沒在意的，隻是在我周遊列國後，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又見了老聃才開始去研究的。老聃這個人可不簡單呀，我隻恨自己沒早兩年見到他，最好出遊之前能見他就更好了，說不定我的周遊列國就不會是這麽個下場了……

    你出去之前就見老聃，說不定你還看不上他呢？周公打斷了孔子的話。他的主張難道是你能認可的？你看看子孫們哪些不是官場受挫了，才回過頭來研究《老子》，出去之前個個耀武揚威，橫馬立刀，把誰放眼裏了？包括你，不是碰了一鼻子灰能去看老聃？

    是、是、是。孔子忙不顛地回答，顯然是說到孔子的痛處了。我的那些個事就不說了，隻說老子。他能看到“從無到有”和“無是有之母”，這一點就非常了得。我隻想著怎樣在“有”的上麵有所作為，卻忽略了有的根本是無呀！隻有無才是大海量、大氣魄、大心胸。子孫們說什麽胸懷要像海一樣深，要像天空一樣寬廣，其實那都是受“有”的迷惑了，隻有無才是最高境界呀。麵對老祖宗，孔子說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這還不是受你的影響？你要經天緯地，天和地要你去經？要你去緯？誰也不要！天地之初，陰陽相生，自然演化，適者進，不適者退。子孫們壞就壞在說成是“適者生存，不適者死”上了。一字之差會產生多大的差別？說生存就已經很悲慘了，後麵再加上一個死，這不成悲慘世界了？誰生下來就是來死的？還要淒慘地去死？這樣一來整個社會不就成了生存生存再生存，不生存就得死了嗎？每一個人都想生，而且還想往好處過，誰都不想死。但是你不讓別人生，別人肯定也不讓你生嗎！這不就亂套了嗎？拿剝奪別人生的利益和權利來維係自己的生存，這是什麽？這就是壓迫，壓迫必遭天譴。你也知道，我哥哥武王伐紂三十多天就結束了商王朝。一個朝代呀！為什麽這麽快？就是因為紂王無道，遭天譴的結果。子孫們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都抵禦不了荒淫無度**臣賊子的設伏啊。

    老祖宗說的極是，我也是想極力挽回，但終是無功無果，難以抵擋這股逆流，真不知道該怎樣才好，隻好退而教書育人。沒想到徒子徒孫們卻大都官運享通，我一查，娘希屁，一個個都成無恥小人了，能像我一樣堅守貞操的都和我一個下場，你說這惡心人不惡心人。哎喲，我的腸子都悔青了，就差把他們一個個揪回來，打手板了，可是夠不著呀，隻能幹著急，看著他們一輩輩就這麽往下熬。特別是董仲舒那個小子，簡直無恥之極，竟然背著我和皇帝勾結，讓皇帝利用了以後更是害人不淺。倒是朱羲小孫孫還算可以，雖然不能挽狂瀾於既倒，但在義理上的發展也算為我中華後人培養了一批骨幹精英，其高尚氣節真可謂驚天地泣鬼神……

    得、得、得，少來，不說這還好，一說這我更有氣。周公迅速打斷了孔子的話，真怕他的歪理邪說傳出去又會害太多的人。你又犯了一個錯誤你知道嗎？為皇帝賣命，把自己完全交給皇帝，是那董小子的獨創，但不能說不是你的根，你像狗一樣的轉著圈地跑是想幹什麽？不就是想建功立業嗎？不就是想在人前背後得瑟一把嗎？噢，達不到自己的要求了，也不想違逆自己的心願了就回家不出來，還說什麽“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理由多光鮮呀，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害了多少人？噢，能幹就出來混，不能幹就藏起來躲貓貓，啥事跟我都沒關係。這算怎麽回事呀？這不僅害人而且是害社會呀！

    孔子一臉的茫然，眨眨眼，再揉揉，從眼裏扣出一團眼屎，掩飾一下，給自己打個圓場說，首先說明：“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不是我說的，是孟軻小兒說的，不過我認可這句話——孔子很誠實——其次就是請教老祖宗，這句話不對的話，對的是什麽？又該怎麽辦？

    周公看到孔子這樣一個態度心理很高興，也就不再生氣，態度也很和藹地說，周易上有一個卦叫地山謙，說的是人要像謙謙君子一樣。但是說的都好聽，有幾個是謙謙君子？偽君子滿天飛，為什麽呢？你樹立的標杆太誘人了，把人的心智都俘虜了，至今沒有一個人能超脫，當然超脫了就不是人了，成神了。老聃說過，“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這話說的是很對的，不要讓有太多的誘惑，人是都抵製不住誘惑的，誘惑多，心智則亂。老聃明白這個道理，但你沒明白，所以你要周遊列國，去實現你所謂的抱負。而你又比後來的子孫們心性更加超凡，所以你才會狼狽而返。多虧老聃生在你之前，如果他生在你之後，說不定也會被你害殘的。

    孔子臉紅的快成紫茄子了，本來就黑，再這麽一紅，相貌又不是多俊，中等偏下吧，這騷得就可想而知了。周公可不管他這些，繼續說道，人來世上，“態度要學道家，追求要學墨家，做事才是你儒家。一來就想做事首先是不對的，也就是我前麵說的天地不需要誰去經和緯，做事是看需不需要，標準當然是自己認為了，所以要提高修養嗎！讓蠅蠅苟苟的小人越來越少嗎！這才是你教育應起的作用。態度要無為，不能爭強好勝，好大喜功，所以要學墨家，追求就是沒追求。墨家去為別人幹活是不收費的，墨翟長途跋涉說服魯班止楚攻宋是免費的，也沒人跟他報消路費；楚慧王打算加封墨子，都被墨翟婉言拒絕。所以墨家一度非常受歡迎，成一時顯學。所以態度才要學墨家。但是世間不可能沒有事，所以需要做事，但做事之前要先解決好兩個前提，一是態度，二是追求。這兩個前提解決好了，你儒家就不會說出“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種毫無責任感的話來了。所以亂是你儒家讓亂的，治也是你儒家給自己找的理由，你是賊喊捉賊，自己放了火還站在一邊當好人。

    孔子的臉早就掛不住了，大冷的天，外邊還下著大雪，汗順著臉頰像小蚯蚓一樣往下滑。但也沒辦法，是老祖宗訓誡，如果是別人早就暴跳如雷了。這簡直是在羞辱，過去誰敢給他這樣說話？但也沒辦法，忍著吧。但是老祖宗的話又挑不出什麽毛病，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

    周公繼續說到，易經上還有兩個卦，一個是地澤臨，一個是風地觀，這兩個卦就是解決一個人來到世上該怎麽過的問題，而不是你儒家說的要經天緯地，要懲惡揚善。其實你儒家正好是迷惑在一個山風蠱卦的位置。你可以看看蠱卦符不符合你儒家的主張和作派。山風蠱，上麵有山壓著你，是誰呢？是皇帝，你在下麵吹陰風，整個社會都是蠱惑難清呀。所以從現在開始就要跳出蠱惑，重新臨世，高瞻遠矚，以觀四方。放下門派之爭，牢牢把握《周易》的真諦。當然了，這已經是不可能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你和老聃本就是一陽一陰，陽盛則陰弱，所以你的威風也持續兩千多年了，該是此消彼長的時候了。

    啪啪啪，孔子連續擊掌叫好，又禁不住手舞足蹈。這也是孔子呀，知過必改，聞過則喜，這一刻就像小學生一樣可愛。

    還是周公有能力，他不僅知道解鈴還需係鈴人，而且懂得讓孔子做自己的幫手，那將是多麽事半功倍的一件事呀！所以要首先說服孔子，然後再去和自己一道修繕周易。這才引出一段：孔子潛心換腦，《周易》煥然一新的故事來。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