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正室和狐狸精之間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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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什麽呢?還是沒睡醒?”齊戎將她塞進馬車裏,拿了披風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

    “哎呀!我……我忘記包紅包了!”鸞顏拍拍腦袋大叫一聲,今天是大年初一,沒有紅包可怎麽過得去。

    “怎麽一著急就打自己?打壞了我可是要心疼的。”齊戎攥著她的小手,不知道從哪裏變出個手爐,揣進她懷裏捂著。

    “這等小事管家已經辦妥了,放心就好,等回去隻管發,不夠的話我再叫人包。”齊戎將她摟在懷中,笑的滿是深情。

    鸞顏笑了,懊惱之前還想著怎樣懲治他,這個將自己裝進心裏的男人,自是要好好拴在身邊的。叫旁人分了去,豈不可惜?

    但凡是過年,不論貧窮還是富庶,都是熱鬧的。齊戎和鸞顏回涼州城時,大街上已經滿是出門拜年的人,個個穿了新衣戴了新帽,臉上笑意濃濃,眼神也有了許多生氣,全然不是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擠在州官府前前來拜年的人派了好大一條長龍,齊戎默默的叫人再去包了些紅包。

    賢王賢王妃真是活菩薩啊!

    賢王賢王妃好人一生平安!

    願二位早生貴子,子孫滿堂!

    賢王啊,你就是草民的再生父母……

    一上午下來,硬生生把拜年搞成了答謝會,齊戎腦仁都快炸出來了,鸞顏也是,趁著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跟他吐舌頭。

    “這天氣馬上就回暖了,重建涼州成指日可待。”齊戎悄悄握住鸞顏的手,動著嘴唇小聲說道。

    “嗯。”他眸子中流光溢彩,看的鸞顏心頭一顫。

    他不再多說,臉上的笑遲遲沒有褪去。鸞顏明白他的意思,那個承諾,重建涼州城後再娶她一次的承諾一直都在。

    到了晚宴時間,大家聚在一起,顧天成和月娘來了,花小嬌喬三爺和李大頭也少不了,加上齊戎鸞顏和涼亮夫妻倆,滿滿登登的擠了一大桌,熱鬧的很。

    “咦,怎不見紅芍藥那騷娘們?”李大頭哪壺不開提哪壺,此言一出,惹得眾人差點用眼神弄死他。

    “咳咳,今天是大年初一,難得的好日子,我花小嬌為大家唱上一曲兒如何?”

    花小嬌出來打圓場,大家都很買賬。再者她的戲班子名滿京城,有錢都未必能請的來,更別說班主花小嬌了,更是難能可貴。

    這班主就是班主,一張嘴就驚豔了四座。大家聽得入神,打著拍著附和著,滿臉享受。

    不過這唱的是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橋段,婚事遇到阻撓,後來有情人終成眷屬。

    曲兒沒錯,唱的人也沒錯,錯的好像是聽戲的人。她與他終不是什麽才子佳人,婚事也是父母之命,倒是那個花小嬌跟他好像才是戲裏唱的那麽回事。

    鸞顏懨懨的沒了多少興致,又怕此時離開會掃了大家的興,就躲在齊戎懷裏偷偷喝悶酒。

    齊戎也是高興,凡是敬酒的他都來者不拒,幾圈下來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鸞顏跟席上的月娘和花小嬌坐在一處,酒喝開了,話也跟著說開了。

    “那個紅芍藥想想也是可憐,什麽男人不好跟,偏偏跟上王爺。”月娘喝的雙頰通紅,倚在鸞顏身上。

    “怎麽說?”鸞顏問道,本不想掛在心上的,顯得自己小氣的很,那個名字不提也罷,提了就叫人胡思亂想好一陣子。

    “王爺經常對我說,玩就大方,愛就穩當。”花小嬌一手摟住鸞顏,一手拿著酒壺,替她和自己斟滿杯中酒。“他之前是混了些,對什麽都不在意。其實這種男人最可怕,若是遇上那個人了,就跟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下來。”

    “這麽說來,我就是那個人了?”鸞顏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醉意襲來,腦袋暈暈的。

    “聰明!”月娘喝的暈暈乎乎,大大方方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所以嘍,紅芍藥隻有被拋棄的命運。枉費了之前的溫柔和深情,怪隻怪用錯了地方,跟錯了人,這都是命啊!”月娘無限惋惜道。

    “對啊,這都是命,是我用錯了地方,跟錯了人……”花小嬌被戳到痛處,拿著酒壺往嘴裏灌。

    想起那個早在新婚之夜就棄了她的男人,心中一陣恨意翻滾。

    “哎哎哎,這大過年的,有一個紅芍藥黯然神傷就夠了,你又湊什麽熱鬧!”月娘晃晃悠悠站起來,來到花小嬌身邊,去奪她手中的酒壺。

    “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有個顧老板將你捧在掌心,自是不會理解我心中的痛……”花小嬌拿著酒壺四處閃躲,腳下發軟卻不叫月娘近身。

    “趕明兒我給你找個好男人,比那個……那個那個混蛋好上一百倍的!”月娘拍著胸脯保證,與之前的柔弱淑女模樣完全不搭邊兒。

    鸞顏腦子亂的很,多半是被這兩個恬噪的女人吵得,胡亂抓起旁邊的披風往外走,推門出去的刹那冷風吹著臉,舒服了許多。

    大年初一夜的月光很好,照在白雪上,映出銀色的光,讓淒涼的涼州城一下子明亮了許多。

    城門口破敗的城牆土磚前,兩個身影在那邊糾纏。

    鸞顏使勁整了睜眼,瞧清楚那身披紅衣的是紅芍藥後,趕緊躲在一旁,偷看她與一名男子的舉動。

    “芍藥,雖然我沒有錢,又沒有名氣,但卻是仰慕你許久。我在戲班子裏隻是個琴師,但這些年也攢下些積蓄,若你願意……若你願意,我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鸞顏瞧不清楚那個男人的長相,依著記憶循著,好似之前是見過的,又聽他說是戲班子裏的琴師,就更確定了些。

    若沒記錯,應該是個不善言辭,見人還有些害羞的男子。

    “你也看見了,我千裏迢迢來著涼州,為的並不是你。”紅芍藥深吸口氣,挺直了後背,自嘲的笑了。“我既然能替自己贖身,就是手裏還有積蓄的。你的那點兒錢,到我這裏說不定隻夠塞牙縫的。”

    那男子一愣,滿臉詫異的看著她。

    “怎麽了,還不相信?我這一身行頭可比的過你那些積蓄?怕是一根尋常的發簪就能抵上你幾年的薪錢。我是紅塵裏打滾的女人,過慣了披金戴銀前呼後擁的日子,你若想找個女人過日子,怕是找錯人了。”紅芍藥一甩衣袖,轉身不去看他。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你又何苦說這些,硬生生將自己說成了個拜金的女子。”男子垂著頭,話中盡是淒涼。

    “我本來就是啊,你以為我千方百計想要嫁進賢王府是為了什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賢王再落魄終歸是皇子,可比你這種凡夫俗子強上許多。”紅芍藥步步緊逼,將話說的難聽。

    男子身子晃了晃,張了張嘴,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那你為何要救我,還替我包紮傷口,去戲班子捧場,點名要我教你撫琴,這些都是什麽?”

    紅芍藥冷笑一聲,抬高下巴,一副將麵前的男人踩在腳下的架勢。

    “難道世上隻能有男人花錢玩弄女人,就不能反過來了?”

    紅芍藥一句話,將他們之間的情意定格為最下等的交換。

    男子再也承受不住,這些年的真情相待,原來竟是這幅模樣。

    他抬手甩了她一記耳光,打疼了她也打醒了自己。

    “哼,就是一記耳光呢,我還以為你至少要跟我睡上一睡,此時就算你這麽做了,我介於良心不安,也不會要那你過夜費的……”紅芍藥捂上臉頰,笑的沒心沒肺。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是我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還以為你與我一樣,都是被世道逼迫的可憐人。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世上還有你這等在甘下賤的女人,我真是瞎了眼!”

    男人聲嘶力竭的大吼,最後跪在地上,捶著胸口哭訴。

    這樣的悲痛,借著清冷的冬夜,更加人可憐。

    “多謝誇獎。”紅芍藥不怒反笑,微微欠了欠身,萬種風情的對他行了個禮。

    願望破滅後是滅頂的絕望,男子不再痛哭,他仰頭大笑了起來,聲音淒厲的很。

    像是想明白了些什麽,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忽然轉身恐慌的跑開了。

    留下白雪皚皚的城門口,一襲紅衣的紅芍藥,獨自站在那裏,神情怪異。

    鸞顏遠遠看著她,覺得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哭了,臉上有太多表情,鬧不清楚了。

    “看戲看的過癮吧?如今我就要走了,你不出來送送?”

    鸞顏聽罷,隻覺得像做了什麽虧心事,被人連名帶姓的揪了出來,麵子上有些難堪。

    “我不是有意偷聽。”鸞顏不是藏著掖著的人,況且眼瞎也沒這個必要。

    “你贏了他,我這盤棋算是打錯了,若是從了旁人,還能落個側室當當,這次白白來了一趟涼州,銀子搭上不少,卻連個男人都沒撈到。”紅芍藥說的流裏流氣,抬手撫了撫發間的金簪,手腕子都在顫抖。

    鸞顏知道,那絕不是冷的,應該是跟之前那名琴師有關。

    “說那些話,將他氣走,這就是你的本意?”

    紅芍藥萬萬沒想到她會瞧清她的真心,先是驚訝,後來就越發的不解的。

    “這種時候,身為勝利者你不是應該炫耀,然後再將我貶的一無是處?像我這種專門勾搭旁人丈夫的狐狸精,本就該如此。”紅芍藥微微仰頭,忍住眸子裏的淚水。

    “我還沒有那麽無聊。”鸞顏白了她一眼,她對不喜歡跟這種裝模作樣的人打交道,有什麽說什麽不好嗎?偏偏搞這些有的沒的。

    外麵冷的很,鸞顏沒有心思跟她耗下去,裹了裹身上的披風,轉身就要離開。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能遇上王爺已屬三生有幸,這些年也仗著王爺的威名擋去了不少麻煩,我心裏感激不已。但年華易逝,青春轉眼就不在,我又有什麽辦法,天地之大若是不依靠男人,又怎活的下去?”紅芍藥哽咽道,說出了這些年的苦楚。

    鸞顏停住腳步,回頭看她,見她已經跪在雪地裏,跟之前那名琴師一樣,雙手掩麵,像是哭了。

    “我知道王爺心裏隻有你,自打你們成婚後,他去花滿樓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去都是生了好大的氣,那時我就知道自己的機會在一點點消失。一個男人有了心上人,才會為她煩心為她笑,這一點甚至連王爺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可是後來,你們被貶至涼州,我以為我的機會又來了,於是就千裏迢迢跟來,誰知又是錯了,他和你之間就連我這個可有可無的閑人都放不下……”

    鸞顏一直都不喜歡她,太精明又太招搖,可今日一聽她的話,才明白可恨之人都有可憐之處,她是活的不如意,才要事事為自己打算。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樣看來她也沒做錯什麽。

    但這是放在旁人身上,說不定她能接受,可實打實的放在她自己身上,是萬萬不能接受的,就算她真的可憐也不行。

    “你想被看重,被好好對待,為何不去找個真心待你的人?”鸞顏指的是那個琴師,被她氣走了的可憐男人。

    紅芍藥愣在原地,半天都沒有開口說話。正當鸞顏以為她無話可說時,她往旁邊一坐,癱在雪地裏,嚎啕大哭起來。

    “我怎不想找個真心待我的人?可是不能啊,這對他不公啊!”紅芍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摸著,將臉上的濃妝徹底弄花了。

    “我是風塵裏打滾的女人,日後就算從良了也少不了旁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王爺自然可以用身份擋去,他卻不同,平白無故的替我受這些,我……我……”紅芍藥又哭了,孩子般委屈。

    鸞顏歎了口氣,原本就看出她是故意在氣那個琴師,現在更深一點了解她的苦衷,心中不免惋惜。

    世上女子與男子之間的情事,有許多種。有的如顧天成和月娘這般,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有的如花小嬌和她丈夫這般,有緣無分;有的還如紅芍藥跟琴師這般,放手是為了另一種成全。

    相比之下,她與齊戎要好上許多,終歸是日久生情吧,兩人心意相通了,似是之前經曆的磨難也不算什麽。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鸞顏問道。

    紅芍藥漸漸止住哭,抹了把眼淚站起來。“去邊疆吧,之前聽一位花滿樓的恩客提起過家裏人的消息,若是運氣好,或許還能見到他們。”

    “好,你且保重。”鸞顏從腕子上退下一隻鐲子,走上前遞到她手裏。

    “這是我的隨身之物,你去邊疆後,若有難事可以去找我的父兄幫忙,他們一見這鐲子便知。”

    紅芍藥揚起淚濕的臉,滿是詫異,他們這種正室和狐狸精的身份,不是應該打的頭破血流嗎,怎會這麽平靜祥和?

    “莫要再看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幫你,但你放心,斷然不是可憐你。我向來喜歡率性的人,有什麽就說什麽,大概是今晚覺得你說的是實話吧。”

    鸞顏說完,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轉身往回走。

    紅芍藥握著帶有她體溫的鐲子,愣在雪地裏,半晌都沒回過神。

    大年初二一清早,花小嬌就嚷著紅芍藥不見了,最後竟然發現自己戲班子裏的琴師也一並消失了,找人的時候發現琴師房裏有張紙條,上麵寫了邊疆二字。

    大家開始編排紅芍藥和琴師之間的故事,幾個目擊證人也紛紛出場,證明他們之間確實有殲情。

    看樣子是私自奔向幸福生活去了,至於為何不告而別,大家總結為紅芍藥不好意思。差一點就破壞了人家的美滿婚姻,自是應該不好意思。

    還有走悲情路線的,是花梢連翹程文程武一派,因為他們認得鸞顏的字,琴師房中找到的字條,怎麽看怎麽像鸞顏的字跡。

    是不是因為對紅芍藥心生怨懟,就收買了琴師將人帶去邊疆結果掉?

    四個人一想起那日王爺跳了邊水河,他家王妃站在橋邊鼓動三千禦林軍的威嚴,還有嚇尿那些紈絝子弟的霸氣,就肯定以及確定這種斬草除根的手段她使得出來。

    齊戎這幾日也思量了許久,怎麽黏他黏的要死的紅芍藥,轉眼就沒了蹤影,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也想念紅粉佳人了?口水都流出來了。”鸞顏走到齊戎身後,從後麵摟住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