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茲事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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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莊主要的職責是掌管土地,穩定地方經濟,卻沒有執法權。按理說,田管事應該將此事報到地方官員處理,而他卻派人進宮秘告,雲月兒覺得此事怕是不簡單……
“你細細說來。”
“是。父親當初發現宋家種種罪狀後,便命小的兄弟人對宋府多加留意並收集證據。本想著,如果事情屬實便報給縣衙,請縣令大人處理。可是,細查之下,卻發現宋家居然在一處莊子上蓄養了大批武士,而宋家的貨物裏麵還摻雜了兵器,偷運出去。”
雲月兒眸光驟然一冷,瞪著眼睛道:“兵器?!”
兵器大多以鐵打造,想要以此賺錢,就要大批量配給,需大量鐵礦為後備支持,那宋家的鐵礦從何而來?
曆朝曆代為了確保政權穩定,保證財政收入,均下令鹽鐵官營,鹽業和開礦必須由朝廷主導,尤其是鐵礦,因為鐵可以鑄造錢幣,打造兵器,屬於管製物品,不可能交由私人經營。
想到這,雲月兒眼頓時燃起熊熊怒火。這宋家是要謀反嗎?不僅走私私鹽,竟然膽敢違反禁令私開鐵礦,如此大逆不道,真是狼子野心!
陸風的心也沒有表麵表現得那麽平靜,私自開鐵礦可是形同謀逆的大罪,這宋家有什麽依仗可以對抗朝廷?難道隻是為了賺錢嗎?
“你可有證據?”雲月兒壓下怒氣,又問道。
田老從懷掏出一個小本子,雙恭敬遞上前。雲月兒接過來細細翻看。
“小的將他們每日運送私鹽的時間和地點都記在本子上,運送兵器也是查私鹽時偶然得知,奴才並沒有查到更多的詳情,也無證據,但事關重大,小的怕耽誤大事,隻好上報,請陛下責罰。”為了不打草驚蛇,奴才都是悄悄查證。
雲月兒也猜到了,這種形同謀反,抄家滅族的大罪,怎麽會輕易讓人查到證據呢!田氏父子雖說有些拳腳功夫,也隻比普通人強一些,如何能同精心培養的武士想比,能查到這些實屬不易了。
“天安律法明規定,禁止任何人私放印子錢。宋家如此大張旗鼓地在這裏放印子錢,當地縣衙就任由他們胡作非為嗎?”雲月兒又問。
“宋家和縣令關係親密,官府就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時間長了吃了虧的百姓也就自認倒黴了。”田老回道。
“朕自會查明此事。”雲月兒稱讚道;“你們做得很好!你們父子人對朕衷心,朕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待事情了結後朕會論功行賞。你先回去吧,呆太久了恐怕對方的人得起疑心。回去後,你們隻像平時一樣就是了,別讓人看出倪端來。”
田老應了一聲,就退出了書房。
“陛下,臣請命前去調查宋家一事。”
雲月兒沉吟片刻,果斷地說道;“你在朝太醒目,突然離開對方一定會警覺。”
“你跑一趟城外禁軍營,派雲隱去調查宋家一事,告訴他如果情況屬實,調精兵過去將鐵礦接管,宋府查封,宋家人收監,如有反抗者殺無赦!”頓了頓,又道;“當地的官員也一並查查,必要時可便宜行事!”
陸風心知,此事茲事體大,絲毫也馬虎不得,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雲月兒眸光微沉地看著的本子,敢在她眼皮子低下出幺蛾子,真把她當瞎的了吧!每個縣內設置的皇莊難不成隻是為了種地嗎?
早朝時,雲月兒將白閔修借地練兵的事告知百官。
他們都吃了一驚,但是立即就反應過來,白尊主這是明晃晃地幫天安撐腰呢!如此一來,南燕皇帝忌憚著白族,定然會同意天安的賠償條款了。
之前還有人擔心皇上派遣使臣去往南燕的行為太過意氣用事了,這會兒不由想起當初剛收到加急軍報時,陛下說過她自有主張,讓他們各自做好差事即可!眾人當時心裏還覺得奇怪,現在再想來,才算恍然大悟,陛下怕是私下裏跟白尊主早商議好了對策,他們真是瞎操心了!
雲月兒可不管他們心裏是怎麽揣測的,眼瞅著就快到年關了,過了年就要春季科考了,各地學子舉子就會陸續進京。這是天安立國後第一次科舉考試,是重之重。雲月兒早已下過旨;學子皆可在當地參加縣試,通過後可直接進京參加科考。
以往國家科舉製度,是每年一次科舉考試,學子需先參加鄉試,考取童生資格。然後參加縣試,考取秀才。秀才然後參加州府的考試,也叫會試,考取舉人資格。舉人參加殿試,考取進士。童生考秀才,第一名稱“解元”。秀才考舉人,第一名稱“會元”。舉人考進士,第一名稱“狀元”。
一層層下來設限太多,實在是埋沒了不少有才華的學子。眼下朝人才不夠,選拔人才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科考試後便是武科考試。
科常設科目的明經、進士、明法、明字、明算等。
武考科目有馬射、步射、平射、馬槍、負重摔跤等。
能能武者也可以同時兩項考試。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新年的氣氛越來越濃烈,天安上下各處洋溢著節日的喜慶。
而此時,南燕國金碧輝煌又莊嚴的金鑾大殿上,氛圍卻凝重得讓人有些窒息。
武百官餘光瞄見皇帝冷峻且殺意顯露的臉色,莫不是凝神噤聲,深怕呼吸大了點兒,就會觸怒皇帝的黴頭。
“這是天安使臣遞上來的函,你們看看吧!”南燕帝揮了揮,身邊的大太監極有眼色地把書送到太子。
太子龍玉天翻閱後,眉頭立即皺緊,冷聲道;“十萬牛羊,十萬馬匹,十萬錦帛,十萬石糧食,一百萬兩白銀,這天安未免獅子大開口,竟想討要這麽多賠償?區區一個小國哪裏來的膽子,就不怕我南燕鐵騎踏平他山河嗎?”
“天安剛經曆大地動,趁索取物資和銀兩也在情理之,但他們提的要求未免有失分寸,叫人無法容忍。”定國公說道。
龍玉乾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下,開口道;“父皇,此事是我南燕理虧,世人唾罵韓家,已牽涉到南燕和父皇的顏麵,此事若是處理不當,失了民心,得不償失。更甚者,天安的太上皇乃是雲族的二長老,二長老與白族老夫人姐弟情分深厚。為了國之安定,兒臣認為應當以和為貴。”
龍玉天偏頭去看龍玉乾,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天安女皇與弟是交情不淺,弟許是擔心她受委屈。”
因了這一句話,眾人目光霎時都看向龍玉乾。
龍玉乾不說話,想著太子提及此事是何用意?
龍玉天見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又補充了一句,“那位天安女皇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如果當初沒有離開藍府,沒準和弟還能結為良緣,成為一段佳話呢!”
這些日子以來,龍玉天對於天安國內的情況,也做了一個詳細的了解。想起當年那個讓人厭惡至斯,容貌醜陋,性子怯懦的少女,如今搖身一變不僅有傾城之貌,還做了一國之君。
教人如何不感歎,世事難以預料!
“哦”南燕皇帝顯得十分訝異,用審視的眸光看著龍玉乾。“還有這事?”
龍玉乾麵色不變,直認不諱道;“兒臣的確與天安女皇誌趣相投,隻是兒臣認識她的時候,她可不是什麽美人兒,而是人盡皆知的醜女。原來在太子皇兄心,臣弟隻能配個懦弱的醜女。”
龍玉天麵色微微一變,擺擺,“弟這是哪裏話,為兄指的自然是現在的天安女皇。”
“現下的天安女皇臣低可是沒見過的。隻不過,這天安女皇可不是當初藍府後院不受寵的小姑娘,太子皇兄還是慎言為妙,莫要因為一時口快挑起兩國矛盾才是。”龍玉乾提醒道。
龍玉天忽然一笑;“玩笑話而已!弟不必當真。”
龍玉乾也是淺淺一笑,笑意微涼。緩緩開口,“其實若是細論起來,還是太子皇兄與天安女皇關係更進一步,畢竟太子皇兄的侍妾藍氏是天安女皇名義上的姐姐,即便沒有血緣,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
他指的當然是藍諾的大女兒藍雪兒,曾被皇帝指給龍玉天做太子側妃,後因名譽有失被貶為侍妾,再發現她有了身孕後,太子又將她升為良娣。
皇帝恍然道;“朕也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兒,藍諾的庶長女有南燕第一美女和第一才女的美譽,而嫡女卻長的極醜,性子懦弱。原來不過是偽裝,這藍諾居然眼拙至此!”隨後,又疑惑不解,“你太子皇兄有這層關係識得天安女皇不奇怪,你是如何認識的?”
“兒臣也是托了太子皇兄的光,去藍府尋太子皇兄時,碰巧看了一出好戲。”
“看了何戲?”龍玉乾的話倒是讓皇帝眸起了一絲興味,怒意也不知何時褪去。
龍玉乾像是在回想當初見到雲月兒的情形道;“那藍府的二姨娘縱奴冤枉她的侍女百合偷盜不成,反被她揭露二姨娘苛刻她們主仆人多年的月銀和夥食,主仆人平日裏隻靠繡些繡品艱難度日。因兒臣在場,藍諾為了顏麵罰二姨娘閉門思過,將多年克扣的月銀還給了小姐。兒臣覺得那小姐性情灑脫,與一般女子不同,便起了結交之心,給了幾分照拂。”
“既然有你照拂,藍諾對這個女兒應該會多幾分關注才是,又怎麽會斷絕父女關係呢?”皇帝尋根問底。
見皇帝饒有興致,龍玉乾隻好接著說道;“正是因為兒臣去了幾趟藍府,才讓藍府人起了旁的心思。藍諾壽辰時,他的二女兒和四姨娘合謀在兒臣的茶水裏下了魅藥,事敗之後為了脫罪,便嫁禍給小姐,藍諾為保住二女兒打算犧牲小姐。”
眾人皆覺得福王所言非虛,在場的不少官員當日都去了藍府賀壽,自然也見證了當時的情景。
“區區一個姨娘庶女盡然膽大包天算計皇子,如此大逆不道打死也不為過。”皇帝冷斥一句後,話音一轉,又問;“老又怎麽知道小姐是真的無辜?”
“兒臣沒有招,也是小姐提前告知了此事。”龍玉乾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回話。
歎了口氣,又道;“她性子烈,豈會背負這黑鍋。因小姐不肯承擔此事,藍諾惱羞成怒出打殺她,小姐見此也寒了心,便要求與藍諾斷絕父女關係,並揚言他日藍府是榮耀,是敗落都與她無關。”頓了頓,嘴角露出微嘲的神色,漠然道;“兒臣承諾,隻要藍諾簽了斷絕書,便不追究藍府的罪責。”
這麽便宜的事,藍諾豈有不應之理。
皇帝一想也就釋然了,用一個養女換自己的親生女兒,換誰都會做出同樣選擇,可惜,藍諾怎麽也沒料到,他的養女如今成了一國之君,恐怕這會兒腸子都要悔青了。
“而後,小姐帶著乳母嬤嬤和侍女百合離開了南燕,陸風與百合情投意合,兒臣念在主仆一場,將他送與小姐。她們離開南燕後與兒臣就再沒有聯係了,至於,她是怎麽發現自己的身世,又如何與二長老父女相認,兒臣就不得而知了。”
話落,龍玉乾低頭看了一眼腰間的玉佩,這是他身上唯一佩戴的東西,當初送給了月兒,她臨走時把它留下了,此舉便是徹底與他斷絕了情分。腦突然想起藍府那個破敗的小院,桂花樹下,錦衣玉帶男子、瀟灑張揚之姿的女子,品茗笑談,那樣一副畫麵實在太過美好。這樣難得的美景,怕是再也不會有了。在他選擇了皇位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她。
想到這裏,龍玉乾的心情有些灰暗,他垂下了眼簾,片刻後,臉上又是一慣的笑容。
“不成想裏麵還有這麽多內情。”南燕皇帝唏噓地道。
龍玉天看著龍玉乾,眉梢挑高,語氣說不出的意味幽深;“弟與天安女皇既有這份情誼,不如由弟出馬與天安使臣洽談,天安女皇念著以往的情分總會給弟幾分薄麵的。更何況,陸風與弟有主仆情誼,總會幫著說上幾句。”
南燕皇帝看著龍玉乾,老眼深邃,麵容不怒自威,就那樣看著他,似乎在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