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戩坐在龍椅上，手指摩挲著龍椅的扶手，沒有馬上說話。

    他看著溫婉。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他都能看到她那非去不可的決心。

    非去不可嗎？

    商戩微微垂了垂眼眸。

    豐埠縣和琉村，雖不至於遠離皇城十萬八千裏，可是，距離皇城，至少得兩天一夜的路程。

    也就是說，她若去了，短時間內，他想見她，怕是很難很難了。

    但是，她在朝堂上，向來鮮少插言國家大事，除非是遇到今天，還有上次，這樣的大事件，她才會發表意見，提出更好的政策，一般情況下，她都是規規矩矩地站著，甚少會這般請纓，還表現出如此，堅定不移，非去不可的決心。

    商戩知道，她既請了纓，就必然有她的理由和道理。

    但……

    她若走了，他呢？

    這偌大的皇宮，豈不就真的再無生趣了！

    “朕……”

    他一開口，所有人都摒氣凝神，聽著。

    “容朕再想想。”

    “皇上，事有緩急，此事，不可緩。”溫婉提醒。

    商戩又看她一眼，抿唇，揮手，“退朝！”

    皇上走之後，大殿裏的臣子們沒有完全散開，陸陸續續的，還有人停留。

    溫婉也沒走，皇上不同意，她是不會走的。

    她琢磨著，要不要去禦書房麵聖。

    此刻，文相喊了她一聲，“帝師。”

    “文相。”

    “老臣不明白，帝師為何非要親自去呢？”

    “不是我非要去，而是此事交由他人來做，我擔心，會勞民傷財，最到後，還不了了之。”

    “這……”

    “文相，你貴為開國老臣，當比我更深知，我西商國的農民情況。”

    文相一聽，歎氣，臉色也愁，“這一塊是沉屙啊！”

    “是，所以，我非去不可。”

    文相看著她。

    第一次這麽的認真。

    他想到她第一次穿著朝服登上朝堂時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僅隻有十歲。

    對於一個十歲的女娃來講，她在那個年齡，享受的快樂是，承歡父母膝下，與同齡少兒少女玩耍嬉戲，要麽是像所有深閨中的少女一樣，學習針線，學習詩書，學習琴藝，偶爾任性撒嬌，偶爾嘟嘟嘴，鬧鬧脾氣。

    可在那些同齡少女們做那些事的時候，她在做什麽呢？

    她披上了朝服，用她那單薄削瘦的肩膀，撐起西商國這偌大的一片天。

    當然，西商國的天，說是她一個人撐起來的，太過誇張。

    但，她輔佐皇帝，這也是件極不容易的事。

    而且，那個時候，她是經常遭到排擠和擠兌的。

    這麽多年，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穩穩地立在朝堂之巔，不管遭遇什麽，她都迎麵而對，從不退縮。

    這份坦蕩和勇氣，不說一個女娃，就是像他們這樣，曆朝多年的老臣，怕也難堅持這麽多年。

    而今，為了提升西商國的農戶生存，她竟要親自上陣。

    文相想到這裏，伸手，拍了拍溫婉的肩膀，“帝師這麽多年，一直嘔心瀝血，為西商國付出，老臣……”

    “這是身為帝師的職責，文相，我要去一趟禦書房，文相可要一同前去？”

    他還沒說完，就被溫婉打斷。

    文相看著她堅定的眼眸，緩緩笑了，“帝師去吧，朝堂你可盡管放心。”

    “嗯！”

    溫婉去了禦書房。

    文相站了一會兒，回了相府。

    禦書房。

    商戩自進來之後就沒翻一張奏折，也沒做任何別的事，就是蹙著眉，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似乎是在發呆。

    但細細去看，又能看到，他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在糾結。

    溫婉過來後，壽南就通稟，“皇上，帝師求見。”

    帝師？

    這個詞瞬間把商戩拉回了神，他沉了沉聲，“宣！”

    溫婉進來，俯拜，“參見皇上。”

    商戩看著她，好大一會兒，眼睛動都沒動。

    倏地，他站起身，走出龍椅，來到她麵前，“帝師來見朕，還是因為請纓一事？”

    “是的，皇上。”

    商戩抿了抿唇，又磨了磨牙，哼了一聲，“非去不可？”

    “嗯！”

    “你若去了，朕的選妃一事，該要如何？”

    “微臣……”

    “朕要的女人，你還沒給朕找來，就又想離開皇城，朕豈能容你離開！”商戩一拂袖，冷風鋪麵。

    溫婉微微低了低頭，“皇上是聖明之君，當知，國事之前，兒女情長……”

    “朕……”

    “皇上！”

    溫婉在商戩出口前，立馬說，“西商國的農戶改善問題，不僅僅是生存問題，還是立國之本，也是兵行千裏之重，微臣如果不親自去，實難確保此事能夠順利進行，心裏也難踏實，還請皇上恩準！”

    這般鏗鏘之言，真是讓商戩恨的牙癢癢的。

    國，國，國！

    她的心裏，就隻有這個國家！

    那他呢？

    憤恨地一甩袖，又返回龍椅上坐了，抿唇，不語。

    溫婉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複，她抬了抬眼，一不小心，就對上了商戩射過來的目光，深沉的，冰冷的，又似乎帶著點……呃……小幽怨？

    溫婉怔了怔，眨了下眼，“皇上……”

    “非去不可？”商戩又問了一遍。

    溫婉依舊是肯定地點頭，“嗯！”

    商戩收回目光，淡漠的，甩出一個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