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也好好休息吧，朕明天再過來。”

    商戩沒回身，連腳步都沒有停，就說了這麽一句。

    姚玉琴想挽留，可剛要開口，亦可拉了拉她的袖子，對她搖了搖頭。

    等皇上一走，姚玉琴就問：“為何要拉我？”

    “娘娘認為，皇上說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姚玉琴微愣，“什麽話？”

    “皇上說明天再來，就說明皇上沒有怪罪娘娘的意思，所以，娘娘且不可再衝撞了皇上。”

    “你是說，皇上發現了？”

    “當然。”

    亦可眯了眯眼，這個皇帝……不是凡人啊。

    她抬頭，看了一眼那幾盞掛在六角宮亭上麵的香爐，哎，可惜了那甘麥，一次性全部都用上了。

    但還是，沒能成功。

    商戩回到昭陽宮，去重新沐了浴，又換了一套衣服。

    壽南要伺候他，被他揮手趕出去了。

    他這會兒，誰都不想見。

    他把小醋拿出來，然後半坐在床上，看小醋在床上屁顛屁顛地跑來跑去，他把手掌伸出去，她就會慣性地用嘴去啄，以為又有吃的呢。

    商戩看著，笑了。

    笑完之後，眼底深處，烙下很沉很沉的落寞。

    能在他身上放肆的，能讓他願意敞開懷抱接納的，隻有一個人。

    可是，那個人……

    他什麽時候才能搞到手！

    溫婉休息了一天後，又開始忙了。

    當然，比她更忙的，就是農戶們了。

    麥子收割之後，還沒有完，還得把麥子除穗，麥杆攏成垛子，這是一件艱巨又辛苦的活，比收割閑不了多少。

    溫婉早上吃了飯，帶上春草，出門。

    一出門，大街上就飄著細細的麥揚，雖然不是很多，但迎麵鋪來，貼在臉上，還是有點不太舒服。

    溫婉拍了拍臉，皺了皺眉，對春草說：“進屋拿兩頂帽子來。”

    春草也覺得今天的灰塵有點大，立馬進門，拿了兩頂帽子出來。

    一人一頂。

    戴好後，溫婉就向著陸老爺子住的茅草屋走了去。

    剛走兩步，她又頓住，轉頭對春草說：“再進去拿幾盤蚊香出來。”

    “好。”

    春草又進去。

    拿了蚊香，兩人一起往前走。

    前兩次去，都是老人一個人在家。

    這次，就不是他一個人了。

    老人那天收了溫婉的蚊香，以為她隔天還會來呢，他就在家裏等，平時他也無事，一個人看家，也無聊，溫婉一來，講的東西讓他都很新奇，所以，他其實是挺喜歡跟溫婉聊天的，可是，等來等去，等了好些天了，也不見溫婉來，他就有點怏怏的。

    這幾天，心情都不大美秒。

    陸止水幫了家裏幾天忙，她還小，其實幫不了什麽忙，就是在地裏拿拿水，拾拾麥穗。

    如今，麥子割完了，她也無事了，就拿了毽子在門口踢。

    踢著踢著，那毽子又被她拋到空中。

    咚！

    又掉了。

    掉在了溫婉的腳邊。

    陸止水衝出去撿，一眼看到他，欣喜地大喊，“咦！大哥哥！”

    “止水。”

    溫婉笑著應了一聲，彎腰幫她把毽子撿起來，“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我家啊！”

    “你家？”

    溫婉挑眉，這麽巧？

    “是了。”

    陸止水笑，“我爺爺這幾天一直盼著你呢，可是你都沒來，本來我是想去找你的，但不知道你在哪裏住。”

    “我就在驛宅。”

    “驛宅？”

    陸止水眨眼，原諒她年齡小，不懂驛宅何意。

    溫婉想了想，說：“縣街的東頭。”

    “哦，東頭我知道。”

    “下次想找我，就去東頭，我那宅子門前有一個小石墩，很好找的。”

    小石墩？

    春草眯眼，小姐住的驛宅哪有小石墩？

    陸止水歡呼，“太好了，知道大哥哥的住處，我以後找你就方便了。”

    正說著，聽到聲音的老人走了出來。

    他依舊是蹣跚著步子，走到門口就連忙喚，“你可來了。”

    這語氣，完全把她當作了家人似的。

    溫婉臉上露出淡淡柔和的光，“抱歉，爺爺，前段時間有點事，所以，就沒來看你。”

    “哦。”

    老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空中揚起的灰塵，說：“進來吧，這幾天揚麥子，灰塵很大。”

    “好。”

    溫婉和春草一起進去。

    進去後，她還是環視了一圈這個屋子，然後問：“上次給爺爺的蚊香用了嗎？”

    “用了！”

    “還有嗎？”

    “還有一盤，你那蚊香驅蚊效果特別好，我兒子都舍不得用，每天隻點一個時辰，過了就滅了。”

    溫婉點頭，“一個時辰也差不多了，不過，你這屋子，潮濕，濕氣重，蚊蟲比較多，也比較凶，還是多點些時辰為好，不然，一個時辰，薰不死蚊子的話，點了也是浪費，我今天又帶了幾盤過來，你盡管用就是，用完了讓止水去我那裏再拿。”

    老人有點不好意思。

    但溫婉雖然語氣溫柔，可態度堅定。

    老人無法，隻得接了。

    接過後，他問：“你這蚊香哪裏來的？”

    “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嗯！因為感覺這邊的蚊子特別多，而我又不喜歡睡覺的時候被蚊蟲騷擾，所以就做了這個。”

    “那你給我後，你……”

    “爺爺放心，我那裏還有。”

    其實溫婉是想讓這裏的每家每戶都點這種蚊香的，但她雖然來了有一個多月了，卻是適逢各家各戶農忙的時候，而她自己也有事情要忙，就沒有挨家挨戶的去拜訪，也就不熟悉，既不熟悉，她不敢貿然去攀親。

    老人覺得溫婉不僅談吐不凡，還聰慧異常，心性善良，份外喜愛，他擦擦眼睛，湊近跟前，想看清楚溫婉的長相。

    可是，他眼神不好，上了年紀，這視線就模糊的厲害。

    看了好幾次都沒有看清，他又開始恨自己這雙眼睛來，活這麽久，從來沒有這麽一刻，那麽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長的什麽樣。

    他把止水喚過來，“你把大哥哥的畫像畫下來。”

    “啊？”

    止水疑惑，“爺爺……”

    “爺爺知道他不是秦頭孫家的娃，就是想留個回憶。”

    陸止水看了看溫婉，溫婉也看著她，兩個人可能都沒想到，老人竟然會突然這般說。

    止水問：“大哥哥，可以嗎？”

    畫別人的肖像，一定要征得本人同意才行的。

    溫婉點頭：“去拿吧，我也想看看止水的畫技如何呢。”

    止水笑著，“哦！”了一聲，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屋，拿了毛糙的紙和一隻炭筆。

    拿好後就又跑過來，往桌邊一坐，就開始畫起來了。

    溫婉坐著沒動。

    止水畫的很認真，雖然隻有七歲，但……

    溫婉眼眸動了動。

    麵前的小女孩稚嫩，可愛，穿著很次檔的葛布服，犀牛辮子高高地翹起，那雙軟軟乎乎的手可能是因為長年幹活的原因，手背上有著粗糙的線痕，而且，很黑，這完全不像是一個七歲女孩的手。

    但，即便是這麽粗糙的小手，畫出的畫，卻出奇的好。

    大概花了半個時辰，止水才將畫畫好。

    她興奮地拿起來，往溫婉麵前一遞，“大哥哥，你看！”

    溫婉笑著接過來。

    看罷，她問她：“這是夫子教你的？”

    “不是！”

    “哦？”

    溫婉挑眉，“你自己學的？”

    “嗯嗯嗯！”

    止水點頭，“我們這個縣鎮沒有私塾的，而且，我們家貧寒，也上不起學，但我又喜歡畫畫，就從黃小玲那裏拿了些不用的紙和筆，沒事的時候，我就自己畫著玩。”

    “沒有私塾？”

    這麽大的郡，沒有私塾？

    這個縣郡守是吃屎的！

    溫婉有點怒了，她是覺得這個黃奎真的是枉當了一個父母官。

    她又問：“沒有私塾，孩子們怎麽上學？”

    “不上學啊，窮人家的孩子都不上學的，也上不起，那些有錢的，如果想教孩子學習識字，就會請夫子上門。”

    溫婉默了默，大概，她是真沒想到，這個縣是這麽個情況。

    西商國雖然國庫的銀兩不多，但自從她擔任帝師以來，朝廷每年都會向各個地方撥學習資金，這也是她從現代學來的，一個國家的未來，能走的多遠多長，全是要靠這些小朋友們的，如今，那些錢呢？

    黃奎！

    好一個黃扒皮！

    溫婉真是想撕了那個人，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貪官汙吏自然有法律製裁。

    他的罪狀，她會一一列明清楚的！

    溫婉緩了一緩，抑製了心口的那股怒氣之後，她才仔細打量著這副畫，其實，對一個沒有學過繪畫的七歲孩童來講，能畫到這個樣子已經很好了，但是……

    溫婉將畫重新遞給止水，“你如果想學習，有空就去我那裏，大哥哥教你。”

    “真的！”

    止水興奮的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大哥哥識字？”

    “嗯！”

    “太好了！”

    “止水。”

    老人喊了那個興奮中的小女孩一聲。

    陸止水立馬收了笑，坐好，“爺爺。”

    “你大哥哥來我們郡肯定是有事做，你別去打擾……”

    “沒事的，爺爺的，我這段時間也沒什麽事，我那府上，人不多，我一個人在家也無聊呢，止水去了，正好能陪陪我。”

    “……”

    陸老爺子不知道說什麽了。

    陸止水卻是高興的眼睛都亮了。

    溫婉又坐了一會兒，聊了一些日常，就走了。

    走出很遠之後，春草問她：“小姐，我們宅門前沒有小石墩啊。”

    “所以，你要去搬一塊放在那裏。”

    “……”

    春草鬱悶。

    但還是依言去搬了一塊非常顯眼的大石墩，擺在門口。

    這一下子，陸止水想看不見都難了。

    回到府，春草依舊不明白，“小姐為什麽要讓陸止水來府上玩？而且，還答應教她學習？”

    溫婉瞪她一眼，“止水是個好孩子，我想教她學習，有什麽奇怪的？”

    說罷，進屋，喚春桃，“給我倒杯茶來。”

    春桃立馬道：“小姐等一下，我這就去。”

    剛轉身，又被溫婉喚住，“不泡花茶了，泡我上次拿回來的高山流水。”

    “好。”

    春桃下去泡茶。

    溫婉坐在正堂廳的椅子上，微撐著頭，想著事情。

    春草回了屋子。

    剛進屋。

    忽地覺得不對勁。

    她猛地將門一閂一栓，飛快奔至屏風後。

    然後，就看到了，那個狗腿的淩霄正大剌剌地躺在她的床上。

    這個混蛋！

    春草抬腿就往那人身上踹去。

    隻是，沒成功。

    腳快踹到那人身上的時候，被一隻大手接住，下一秒，她被淩霄甩出老遠。

    但幸好，她武功夠好，沒有跌倒。

    “暗劍傷人，你這品德，不行！”淩霄坐起身，抱臂，瞅著她，鄙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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