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傳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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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當然是報仇雪恨,為她父親討回顏麵。
當然,這個皇帝也很可能會查明他父親當年失蹤的真相。
而這一切的矛頭,都指向北烈國。
也就是說,西商國一旦強大,必然要向北烈宣戰。
以當今帝師之才,帝王之能,怕是強大如北烈國,也會麵臨危機。
所以,她能讓西商國順利強大起來嗎?
不能啊。
她挑了挑唇,伸手拿出一張麵具來,“本來不想用的,但現在,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了。”
葉僧看她拿出來的麵具,眉峰微訝,“人皮?”
嗯。”
這張臉是……”
一個叛徒的。”
你剝的?”
我哪有這麽好的手法,這人皮,可是王爺親手剝的。”
說著,把那張人皮覆在了臉上,片刻後,就與她的臉整合了,然後,那張妖邪的臉就變成了另一張臉。
一張清純的,帶著點呆萌的臉。
這張臉,不美,不豔,但是,對某人而言,卻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第二天。
溫婉起的有點晚。
主要是,昨天王少聰在她這裏說了大半夜的話,又哭哭啼啼,委屈的像個小媳婦!
雖然,她是把他遇上那個鬥笠女子的事情弄清楚了,可也被他纏的頭疼了一夜。
幸好。
他對她沒興趣。
她也對他沒興趣!
不然……
溫婉揉著混沉的腦袋,喚春桃,“去給我泡杯醒腦茶,我要提神!”
小姐昨晚上沒睡好?”
嗯!”
都是那個禍害禍的。
溫婉真是覺得,王少聰就是一個萬世混魔王。
快去!”
是,小姐,你等一會兒。”
春桃見溫婉的臉色確實不大好,而這口氣,似乎也充滿了鬱氣,她連忙跑去泡茶了。
泡了濃濃的一大杯薄荷茶。
還沒進門,那衝天的薄荷香就已經灌進了鼻翼,這麽濃,足夠,清新,明目,醒腦了。
溫婉忍著那股子薄荷味,將茶水喝了個精光。
喝罷,穿衣服,洗漱,吃飯。
吃罷飯,去上朝。
春草依舊形影不離地跟著。
今天朝堂比較平靜,都是一些尋常的事,沒什麽重大事項議題,所以,早朝也就開了半個時辰,皇帝便讓大臣們都散了。
但臨走之前,他把文相,戶部尚書,還有帝師留了下來。
三個人來到禦書房,不明皇上單獨叫他們來是何意。
商戩也沒兜圈子,直接說:“朕讓愛卿們來,是有件事要說,關於玉妃。”
溫婉眸光一閃。
姚江立馬緊張了,他連忙問:“皇上,玉妃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嗯,讓帝師來說。”
姚江就連忙轉頭,麵向溫婉,“帝師。”
溫婉抿了抿唇,她看了一眼商戩,又看著姚江,“玉妃在她生辰日那天……”
溫婉娓娓道來,將那天發生的事,她所知道的,全部講給了姚江跟文相聽。
聽罷。
文相一怒,“如此以下犯上,膽大妄為的宮婢,理應處死!”
姚江臉上露出極為駭然的震驚,“帝師說,玉妃身邊的丫環向皇上投毒?”
嗯!”
這,這……”
姚大人不必驚慌,我已經問明了情況,此時與玉妃無關,隻是那宮婢的自作自張。但是,這件事雖然不是玉妃親口授意,畢竟是她的貼身婢女犯了如此大罪,她也難逃責任啊。”
姚江聽罷,撲通一聲,狠狠地跪了下去,“皇上,這事絕對跟玉妃無關啊。”
剛帝師說了,此事的解與玉妃無關,姚大人不必驚慌。”
雖然帝師和皇上都這般說了,可姚江還是心口懸刀。
謀害皇上啊!
這是何等誅滅九族的大罪!
琴兒身邊怎麽會有這麽不懂規矩的丫環呢!
姚江真是恨極。
可恨也沒辦法,事情已經發生了。
說輕了,這事隻是後宮的事,說重了,連他這個尚書,以至於整個姚家,很可能都要賠上。
姚江冷汗涔涔,立馬開始琢磨皇上把他叫過來的用意。
最近,他肩上的擔子,比較重的,隻有一條,就是為南水北調工程籌銀兩,而當時,皇上的語氣似乎也不是很好。
忽地,他明白了。
皇上不會殺了琴兒,他今天叫他來,之所以告訴他玉妃的事,就是讓他明白,皇恩浩蕩,他赦免了玉妃的罪,赦免了姚家的罪,就是要讓他戴罪立功,也就是說,南水北調籌銀兩的事,是他與玉妃存活的至關重要的一個因素,他若把這差事辦好了,也許,他們姚家就能繼續存活,若是辦壞了,那或許……
姚江不敢想,他隻知道,這個皇帝,不同於以往的任何皇帝,他不敢打堵,更不敢心存僥幸。
他磕頭,“皇上,微臣願意戴罪立功,定籌措到充足的銀兩,讓南水北調工程順利進行。”
愛卿這是什麽話,以愛卿的能力,朕當然不會懷疑,既然事情都知道了,那便隨朕去看看玉妃吧,她身邊的那個丫環,已經去了,玉妃這段時間精神不太好,姚大人去勸慰勸慰,別讓她傷了身子。”
是。”
商戩起身,率先走出禦書房。
溫婉跟著,心裏卻是納悶,亦可死了?什麽時候的事?她怎麽不知道?
文相也跟著。
姚江更加是迫不及待地跟著了。
一路到達東壽宮。
東壽宮裏,門口的太監和宮女恭恭敬敬地迎接。
進了屋。
屋內的宮女也顫顫巍巍的跪下。
姚玉琴在內室,商戩不方便過去,他就對溫婉說:“帝師進去看看。”
是,皇上。”
溫婉進到內室。
內室裏,姚玉琴躺在床上,旁邊守了兩個宮女,不怎麽眼熟,應該是亦可死後,新換上來的。
那兩個宮女一看到她進來,連忙跪著行禮,“奴婢參見帝師。”
起來吧,玉妃怎麽樣?”
溫婉問,然後,走近床畔。
其中一個宮女說:“這兩天總是睡睡醒醒,嘴裏一直喊著亦可的名字,娘娘可能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噩耗,所以……”
她沒說完,但溫婉懂。
所以精神不濟,所以一直纏綿床榻。
溫婉淡淡“嗯”了一聲,看她一眼,見她唇紅齒白,麵相和善,就問:“你叫什麽名字?”
回帝師,奴婢叫雪荷。”
溫婉一笑,想到那天晚上,姚玉琴給她的印象,不就像那雪山蓮荷一樣麽,可如今,竟成了這般模樣。
姚玉琴是個美人,即便是這幾天精神不濟,躺在床上,那身段依舊是美的,隻是,那風情,似乎不在了。
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對雪荷吩咐:“好生伺候著。”
是!”
溫婉走出去,向商戩匯報,“皇上,玉妃身體不大好,大概是因為亦可的死,讓她一時接受不了,又加上身邊沒有親人安撫,這精神就一直邋遢了下去,微臣以為,可以讓玉妃暫時回姚府休養,等養好了身體,再接入宮中。”
商戩就等著她這句話呢。
當時,姚玉琴可是她硬塞給他的,如今,送姚玉琴出宮的,當然也必須是她了。
商戩聽罷,看她一眼,又轉頭,問文相:“愛卿以為,帝師的提議,是否可行?”
這……”
文相思考了一小會兒,說:“按西商治國律法,凡進入宮中為妃者,都不得擅離皇宮,但玉妃此種情況特殊,若皇上和帝師都認為妥當,老臣倒是覺得,為了玉妃的身體能夠快些安康,可以暫送回姚府休養。”
商戩一聽,便挑了挑眉,“姚愛卿。”
皇上!”
姚江立馬垂首。
那姚愛卿即日就把玉妃接回去吧,讓她在姚府好好養身體。”
這真是莫大的恩寵啊。
犯了罪,不追究,反而送出宮養身體。
姚江連忙跪下謝罪,“微臣謝皇上。”
起吧。”
是。”
解決了一個礙眼的女人,商戩心情大好,回去的時候,嘴角一直噙著若有若無的笑。
隻是,這笑並沒有維持多久。
離開東壽宮後,商戩就讓溫婉和文相走了,他一個人回到禦書房,剛到禦書房,壽南就回來了。
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主子,那個琴者不見了。”
商戩剛坐下,一聽,眉頭頓時一凜,“不見了?”
是的,屬下隻追查到了那個黑衣人,就是殺害亦可的那個人,他跟黃奎一樣,同屬於東壽宮的太監。”
哦。”
商戩眼眸一閃,嘴角逸出冷寒的笑,“倒是一招好棋,現在看來,那個黃奎,明顯的是個幌子,沒什麽用,從他進宮到現在,什麽異常都沒有,反倒是另一個……也許,在背後做了很多事。”
是的,我們一直都去注意黃奎了,根本都沒想到,他們會同時弄兩個人進來。”
可查到他在東壽宮的名字?”
嗯。但是,昨天,那個人突然死了,屬下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
死了?”
是!”
商戩冷冷眯眼,“這不奇怪,他的身份即暴露,斷不會再呆在東壽宮,有可能,已經出了宮。”
那屬下還去查嗎?”
暫時不查了,短時間內,他必然不會進宮,若是進宮,必有一事發生,朕就等著這件事,然後,將之一網打盡。”
是!”
商戩揮揮手,“你先下去休息。”
壽南退了下去。
溫婉和文相一起從東壽宮離開。一個出了宮,回了相府,一個沒有出宮,去了官署。
溫婉去官署,春草也跟上。
其實最近也沒重大的事,比較讓她在意的,一是豐埠縣和琉村的開礦情況,二就是那個簡易挖土機的煉製情況,三就是南水北調了。
南水北調一時沒法解北地旱災,所以,北地的旱災還要想別的辦法。
什麽辦法呢?
溫婉支著頭,努力地想著。
古代的水利不怎麽發達,挖井掘水或是引渡河水來灌溉農田,這是最古老也最普遍的。
但北地如今,水源匱乏。
在南水北調正式啟動前,北地還需蓄水。
建蓄水池可以達到蓄水的效果,但是,水,從哪裏來呢?
正苦苦思考著。
門口,傳來太監的聲音,“帝師,戶部尚書求見。”
戶部尚書?
姚江?
溫婉眼眸一挑,不是帶著姚玉琴回去了嗎?怎地又進宮了?
宣!”
她看著門口。
姚江進來,向她行禮,“下官參見帝師。”
姚大人不必多禮,玉妃可已安置妥當?”
謝帝師掛心,琴兒已經安置妥當,由她舅母照看著。”
嗯,那就好。”
溫婉笑了笑,又問,“姚大人來找我,是有事?”
是。”
姚江輕歎一聲,“皇上讓下官半個月內籌夠萬錠銀兩,下官怕有負皇恩啊。”
半個月籌措萬錠銀,確實有點困難。
西商國本來就不富足,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員,腰包裏的錢都少的可憐,想要從當官的身上刮點出來,還不如從有錢的百姓腰包裏刮呢。”
但是,刮百姓腰包裏的錢,這實在是不妥。
溫婉皺眉,思索片刻,突地就眉峰一展,她笑道:“我有一計,可幫姚大人解決此困難。”
姚江立馬急切地問:“何計?”
溫婉站起來,負手,走過來,“皇上下令查封花坊,這幾天,陸陸續續的花坊都在墨陽的雷霆手段下,被封了。這些經營多年的花坊主,想必正愁著怎麽才能將花坊要回去呢。”
說到這,她頓住,看向姚江,“姚大人可明白?”
這……”
姚江當然是聽明白了,為官多年,這話都聽不明白的話,那他的尚書就白做了。
但是,聽明白,不代表就能執行。
帝師,怕是不妥啊。皇上這次下令查封花坊,態度堅決,不容有失,如果下官擅自動這裏麵的心思,恐有災禍降生啊。”
這個本官自然知道。”
那……”
我既讓你去,就必然不會牽連到你。”
可是……”
姚江還是有點不敢,這事,萬萬不是小事,在皇上的政令下投機取巧,隻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他有點不願意聽取溫婉的這個建議。
溫婉挑眉,看他一眼,“姚大人是不相信本官?”
不是!”
那就不用多慮,你隻管去找墨陽,就說,這是我的意思,他會給你開方便之門的。”
這,皇上要是怪罪……”
那也不是怪罪你,而是本官和墨統領,姚大人以為呢?”
墨陽是此次查封花坊的直接執行人,而溫婉是負責人,所以,即便皇上真要怪罪,那也絕對是帝師首當其衝。
姚江一想,臉色,驀地就不怎麽好了。
他惶恐道:“帝師,這事惹是牽連到了你……”
溫婉淡淡拂袖,“無妨,身為帝師,我會盡全力幫助每一個人,這件事,不是小事,是關乎到北地千千萬萬個農戶能否在來年不再受旱災禍害的根本,不能耽擱。”
是!”
姚江聽著溫婉這話,心頭的顧慮頓時就消了。
帝師說的對,這籌措銀兩的事,是件大事,他如果瞻前顧後,怕這個怕那個,就沒辦法把事情辦好。
而且,帝師一個十五的女子,尚能為天下人鞠躬盡瘁,不怕殺身之罪,他又怎麽能夠膽怯?
姚江退下去。
出宮後,直奔墨陽的住處。
近幾天,墨陽都在不遺餘力地查封花坊,他原先住在九門提督府,現在,為了工作方麵,他搬了出來。
姚江找到墨陽,把自己來的目地說出。
墨陽聽著,沒出聲。
他還是穿著那件黑衣,黑衣的背部,依舊是那大紅色的統字。
很冷,很血腥。
他站在書房案前,頭微微仰著,盯著牆壁上掛的那副字,聚精會神地看著。
一時。
書房裏沉默的有些壓抑。
姚江沒跟這個人打過交道,因為,這個人是提督府上的,也從來沒出現過,是以,他不知道這人的脾性如何。
墨陽不說話,他也就不說話。
雖然,按官職來講,他是尚書,他的官職要比這個人大,這個人純屬沒資格在自己麵前裝深沉,但不知道為何,看著這人的背影,姚江就是沒辦法拿自己的官職去壓人。
況且,他是來求人幫忙的。
抿了抿唇,姚江拿起手中的茶杯喝著,喝著,也抬頭,看向那副字。
看著,又眯了一下眼。
整個書房,就掛了這麽一副字,婉。
婉?
一個大男人的書房,掛著這麽一個字,是何意?
姚江皺了皺眉。
墨陽忽地轉身,問他一句,“是帝師讓姚大人來找下官的?”
嗯!”
讓下官幫大人籌措那萬錠黃銀?”
這話不該這樣講,帝師的意思是,從那些花坊主手裏,籌到這筆錢。”
嗬。”
墨陽勾唇,眼色裏埋著薄冷的嘲諷,“那不是一個意思嗎?查封花坊是下官在做,那些花坊主也是下官吩咐人強行攆走的,帝師現在卻要我再去向那些花坊主要錢嗎?”
姚江嘴角一抽,“本官也知道,這事有點難為了墨統領。”
何止是難為。
這個該死的女人!
她是故意的!
他前腳做了,後腳,她就會向皇上參上一本,說他以權謀私,違背皇令,到時,他就會被治罪,而治什麽罪,就真不好說了。
死肯定是不會死的,就是……
墨陽咬牙,痛罵一句。
但是,罵歸罵,他卻沒辦法不管這事。
隻要是她說的話,他從來都是言聽計從,毫不遲疑地幫她去做的。
她就是知道這一點,就是知道這一點!
墨陽恨恨地磨牙,又轉身,看著牆壁上掛的那個大大的婉字,冷哼一聲,“姚大人盡管放心,這錢,半月後,自會送到你府上。”
姚江一聽,頓時喜上眉梢,“那就多謝墨統領了。”
墨陽沒吭聲。
他一向是個悶葫蘆。
姚江也不再打擾他,再次進宮,向溫婉說了墨陽的決定,溫婉聽罷,毫不意外地點頭,“嗯,既然墨統領這般說了,那姚大人就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了,你且將我需要的東西先整理來。”
是!”
姚江離開。
溫婉繼續呆在官署裏辦公,工作到午時,她回了帝師府。
剛踏進府門,就看到前廳的大堂裏坐了一個女子,她的身邊,站了一個麵白瘦弱的小廝。
溫婉挑眉。
那女子看到她,慌忙起身,“奴家見過帝師。”
溫婉看著她,淡笑,“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
哦。”
溫婉輕應一聲,沒搭理她,進了後門,穿過廊院,回到自己的宅院,剛進宅院,春桃就飛奔過來。
小姐,你看到門口那個小姐了嗎?”
嗯!”
她說她是來找人的。”
溫婉想笑了,“難不成是來找我?”
春桃撓頭,“應該不是來找小姐的,我都不認識她。”
那你為什麽要讓她進府?”
她說她沒地方可去,又爬山涉水,好不容易來到皇城,聽說帝師愛民如子,她就來了。”
溫婉笑了下,那笑,莫名的泛冷。
她沒應聲,脫了官袍,進到內室,換了一身尋常的襦服,坐在黃藤椅下,對春桃說:“我餓了。”
哦,奴婢這就去端菜。”
春桃去廚房。
溫婉眯著眼,看著那掛在天際的太陽,整個人懶散散的,眯著眯著,她就問春草,“可看出來剛那女子有沒有武功?”
有。”
春草說,“她並沒有刻意隱藏。”
她身邊那個小廝呢?”
也有。”
與你相比,如何?”
差三層。”
嗯。”
溫婉換了個姿勢,也換了個方向,依舊是懶散散地倚在黃藤椅裏,隻不過,這一次,她看的,不是太陽了,而是那一株擺在牆角的花。
看著看著,她又笑了。
美人多嬌多麵,上次是衝著我來,這一次,怕目地不單純啊。”
小姐。”
春草眼眸微動,“你是說,這個女子就是上次那個葫蘆亭裏的釣者?”
是啊。不然,你以為,誰會這麽無聊地跑到我帝師府?“
春草眼中頓現殺氣,“我去……”
等等!”
溫婉喚住她,瞪眼,“你去做什麽?剛春桃不是說了嗎,這女子是來找人的,而她之所以來我帝師府,想必,她要找的人,必然跟我有關,要麽是,隻有通過我,才能找到她想找到的人,所以,此人,必是朝中之人,或者……”
溫婉眯眼,“這個人,是皇上。”
春草一驚,“皇上?!”
嗯。皇上來自於梁夏,他在梁夏經曆過什麽,無人得知,他或許真的是識得這位姑娘的。”
可她明明是花坊的人。”
這也並不奇怪,花坊雖然在西商國存在了多年,但花坊主卻不一定是永不變化的。”
春草還是不明白,“我西商國閉關多年,皇上在登基前應該從沒來過西商,怎麽會跟這女子相識。”
也許是在梁夏相識的。”
那她又怎麽進到西商地界裏?“
迎接皇上入皇城的時候,西商的國門,開過兩天,那兩天,對於有心人來說,可是最好的時機。”
溫婉分析的很對。
她素來聰慧,遇事能綜合分析,且處處不留縫隙,但,她不知道,此人,是帶了人皮麵具的。
這張臉,是商戩認識的沒錯,但這個人,卻是那個害得王少聰哭喪了大半夜的蛇蠍美人啊。
春桃將飯端過來後,溫婉就動筷。
她是真餓。
吃罷,回屋休息,休息到下午申時,她又起床,漱洗一番,換了一套衣服,蘭花色,單調的雲紋,腰間纏著一根白色的帶子,帶子下麵綴著瓔珞,黑如瀑布一般的長發也放了下來,發髻上插著珍珠簪,簡單,低調,典雅。
換好衣服,她就帶著春草出了門。
去哪裏了呢?
台榭。
溫婉去聽戲了。
直到坐在包廂裏,春草還是沒能抑製住自己的驚訝之色,“小姐,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聽戲?”
為什麽沒心情?”
這些心懷不軌的人都登門拜訪了,你都不擔心?”
擔心啊。”
溫婉道,理所當然的語氣。
春草嘴角微抽,你這哪裏像是擔心了?哪裏像了?
春草無語。
溫婉卻不管她,兀自看著戲。
看到晚上,她出來,卻沒回帝師府,而是帶著春草,去了墨府。
墨府。
墨陽的住所。
溫婉來的時候,正是要吃晚飯的時候,而墨陽,也確實是一個人坐在飯桌前,安靜地吃著飯。
門口,小廝匆忙來報,“大人,帝師來訪。”
帝師?!
墨陽拿筷子的手一抖,頭,猛地轉過來,聲音裏,夾著難以置信,“你剛說,誰?”
帝師。”
真是她。
墨陽放下筷子,站起身,“隨我去迎接。”
是!”
墨陽來到門口,遠遠的,就看到溫婉站在昏黃的燈籠下麵。
那臉,是他記憶中的模樣,甚至,比記憶中更美。
那身段,也是他記憶中的模樣,甚至,比記憶中更豐盈。
還有那負在身後的手,是不是如記憶中一樣,柔軟嬌小,令人愛不釋手?
墨陽眯了一下眼,走出門,向她俯身一拜,“下官參見帝師。”
起吧。”
溫婉沒看他,直接甩出兩個字,穿過他,進了府門。
墨陽轉身,跟上。
兩個人,一前一後,步入正廳。
到了正廳,溫婉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最上方的那個椅子上麵,然後,揮手,讓春草下去。
春草站住沒動,她盯住墨陽。
這個人,她不放心。
溫婉說:“我跟墨統領說點事,你在外麵等我一會兒。”
小姐!”
春草喊她,似喊,也似提醒。
溫婉當然知道她想說什麽,她笑道:“墨統領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是不會對我做什麽的。”
這話,說於春草聽,也是說於墨陽聽。
墨陽聽著,不動聲色。
春草卻是很不放心,她抿唇,“小姐相信他,奴婢不信。”
也就一會兒,去吧,我還沒吃飯呢,等跟墨統領說完事情,我還要回家吃飯,你在這裏多耽擱一會兒,我就要多餓一會兒肚子。”
這話,成功地讓春草離開了。
春草守在門外。
墨陽當然也讓小廝守在了門外。
屋內。
隻有他們兩個人。
墨陽看著上方的女人,嘴角微勾,似譏俏,似玩味,“你倒是對我放心了不少。”
溫婉淡淡一笑,沒有接他的話,隻是問:“今天姚大人找了你?”
你不可能不知道。”
是。
她當然知道。
因為姚江從他這裏離開後,去向她匯報了。
溫婉說:“這次事後,你便去參軍吧。”
參軍?
墨陽眼眸一緊。
這就是她的目地?
這就是她隔了這麽多年,第一次來看他說的話?
她要把他送到森嚴的軍中去!
心,陡地一寒,又陡地一怒。
忽地。
身形一閃,已如鬼魅般站在了溫婉的麵前。
溫婉沒動,眼神中也沒有任何慌張,她隻是平平淡淡地抬起頭,用那雙黑白分明,善惡分明的眼眸看著他。
你當知,這是我對你的尊重。”
墨陽冷哼,“你也當知,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尊重。”
那就沒辦法了。”
溫婉將身子往後麵的椅子裏一靠,看似是累了,就那麽一躺,但墨陽知道,她是在躲避他。
他捏緊了手指。
溫婉道:“我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等到姚大人將銀兩呈給皇上,你收取花坊主們的賄賂一事就會暴出來,到時候,隻有這一種辦法可以救你,你若想死……”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隨你。”
說罷,她起身。
但墨陽擋在她麵前,她走不了,她就看著他。
那麽冷的眼眸。
那麽疏離的模樣。
那麽一張,讓他又愛又恨的臉。
墨陽伸手,抱住她,將她往懷裏一按,“婉兒。”
那一秒,溫婉的身體是柔軟的,軟在這個男人的懷裏。
她在心裏低低一歎,卻是沒有動,任他抱著。
墨陽說:“我聽你的。”
嗯。”
你等的明君到了。”
嗯。”
你要行動了嗎?”
嗯。”
那我……定會為你衝鋒陷陣的。”
溫婉推開他,往外走。
墨陽連忙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又拉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扣在掌心,那一刻,墨陽是心滿意足的。
這雙嬌小柔軟的手,又被他握住了。
可是,下一秒,溫婉就抽出了手,隻是麵無表情地說了句,“做你該做的,你的前鋒位置,一直都沒變過。”
說完,她就走了。
墨陽站在那裏,神情落寞,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來這裏做什麽呢?
故意折磨他的。
她就是來故意折磨他的!
緩氣,吸氣,睜眼,他轉身,回了飯堂,繼續吃飯。
吃罷飯,睡覺。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讓自己的屬下一家一家地去登門,去那些花坊主家裏,言明,他們若能上繳千錠黃銀,他便歸還他們的花坊。
這些花坊主都富的流油,腰包裏的錢多的數不清,千錠黃銀,對他們來講,根本不在話下。
很快的,就在好幾百家花坊主把錢送了過來。
不足半月的時間,墨陽就籌夠了三萬錠黃銀。
他把這些銀兩拿給姚江。
姚江自然是片刻不停地又轉手呈給了皇上。
商戩看著這麽多的錢,真的是,幾十大箱子,每一箱子打開,都是滿滿的黃金。
他眯眼,“姚愛卿果然能力不非,半月未到,你就湊夠這麽多的銀兩。”
微臣……”
這些銀兩不是姚大人籌備的吧?”
商戩看他一眼,那一眼,似乎是,心知肚明。
姚江微微擦額,“確實非微臣所籌。”
哦?”
商戩勾唇,看他一眼。
那一眼,莫名地讓姚江心尖一抖,恍惚間,他竟覺得,皇上是知道這些事情的。
他嚇的撲通就跪了下去,“皇上……”
來人!”
商戩沒理會他,冷冷喝一聲。
壽南立馬進來,“皇上。”
傳帝師!”
溫婉很快就被傳喚過來。
路上。
壽南提醒她,“帝師,你等會兒進去後,說話當心點,皇上正在氣頭上。”
嗯,多謝壽公公。”
溫婉當然知道皇上在氣什麽。
今天姚江去麵聖前,來過她的官署。
那些錢,是用非法的手段得來的,而這騷主意,還是她這個帝師出的。
自古以來,麵對非法收賄一事,掌權者都是深惡痛絕的。
溫婉眼眸微瞌。
很快的,就到了禦書房門前。
壽南稟報,“皇上,帝師來了。”
讓她滾進來!”
聽聽這話,明顯是氣到了極點。
可是,滾,她不會。
溫婉走進去。
一進去,她就看到了姚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而那個皇帝,站在龍椅前,渾身都透著極為陰沉的氣息。
她定住心,朝那個陰著臉的男人一拜,“微臣參見皇上。”
跪下。”
溫婉端端正正地一跪。
商戩抿著唇,眼睛極為深沉地盯在她身上,還有,她那雙極為孱弱的腿上,“帝師可知,朕為何讓你跪下。”
不知。”
帝師身為國之重臣,卻知法犯法,授意朝堂大臣收取賄賂,你可有罪?”
微臣知罪。”
溫婉頭往地上一嗑,嗑在了地板上。
那一刻,有很重很響的聲音從那地板上傳了過來。
商戩薄唇狠狠一抿。
他猛地一拂龍袍的袖子,走過來,站在她的麵前,“帝師跪的,並非是朕,是你自己的良心。”
溫婉沒說話,隻是沉默地跪著,嗑著頭。
不解釋。
不辯解。
做了就是做了。
雖然是解決了南水北調的銀兩問題,但她也確實,是犯了不可饒恕之罪。
在讓姚江去做之前,她就猜到,皇上不會放過她。
但沒關係,她早說過,無妨。
與千千萬萬個受苦受難的百姓相比,她這個帝師,即便是死了,也隻是一個人而已。
商戩看著她,居高臨下地看著。
看著她跪伏在地上的模樣,那麽的小,那麽的瘦,那麽的可憐兮兮的,但偏偏,她總是有辦法,惹的他,心筋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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