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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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會兒,他又轉身,回到龍椅,將壽南喚進來,“傳墨陽!”
墨陽被傳喚,不驚不慌。
那天,溫婉已經去過他府上,跟他打過預防針,所以,他心中已經有了譜。
他知道,他會被皇上召見。
他不害怕,從始至終,臉色都沒有變過。
壽南悄悄看他一眼,心道,此人……氣勢不弱啊,而且,這一身功力,怕是跟飛影不相上下啊。
壽南當然不知道墨陽曾是楚莊的人,商戩也不知道。
墨陽進到禦書房,原本那張沉默的,麵無表情的臉,在看到溫婉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忽地一變。
他飛快地走上去,不顧此刻這個禦書房裏壓抑沉悶的氣息,不顧現在危險的境地,也不顧皇上那張陰寒的臉。
他衝到溫婉身邊,伸手,將她一攬。
他的動作出,溫婉一愣,商戩一愕。
商戩大概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這個男人,進了禦書房,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拜他這個皇帝,而是……
他的手放哪裏了!
商戩黑眸危險地眯起,死死盯在墨陽握在溫婉腰上的那一隻手上!
溫婉被墨陽抱起,嚇的心都快蹦出來了。
她這個時候是真不敢看商戩的臉色,隻急急地,壓低聲音,對墨陽說:“你是嫌我死的不夠快嗎!鬆開!”
墨陽一怔。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什麽地方。
他剛剛看到溫婉跪在那裏,下意識的,就忽略了所有人,隻知道,他不能讓她跪著。
從小到大,她何時這般跪過。
她累了,困了,疲了,倦了,都是他抱著,扛著,背著,她跪她的父母,他會為她鋪好團蒲,如今天這般,跪的這般卑微,大概,這一生,她隻對這個皇帝做過吧。
墨陽想到這裏,眼睛就望向了龍椅。
龍椅前,站著商戩。
商戩此刻的氣息很沉,那雙眼,如黑洞一般,深邃的令人心驚,而那眼中透出來的殺氣,那麽的明顯。
墨陽一驚,皇帝是想……殺他?
他鬆開溫婉,撕開一大片長衣,疊好,放在溫婉的膝下。
溫婉眉頭一皺,但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畢竟,上次跪了兩個時辰的痛苦感受還存留在身體裏麵,溫婉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可是,她一跪上去,商戩的唇角,就往下沉了沉。他大概,可能,弄錯了一個問題,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他真正意義上的情敵……
他坐下去,坐在龍椅上,冷眼旁觀。
等溫婉跪在墨陽疊的衣服上時,墨陽收回視線,這才向著龍椅上的男人參拜,“墨陽參見皇上。”
商戩冷冷盯著他,此時,他身上的陰沉氣息都散了,變得冷冰。
墨統領可知罪。”
下官不知。”
商戩看他一眼,喊道:“姚江!”
微臣在。”
姚江立馬瑟瑟地應聲。
你來說。”
姚江抿了抿唇,頓了頓,才把這些賄賂的事情說了出來。
說罷,商戩就挑眉,斜斜地看了溫婉一眼,“帝師能否對朕說說,知法犯法,收受不法賄賂,什麽罪?”
溫婉埋著頭,“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收受不法賄賂,當處以……極刑。”
很好。”
商戩道,“那便拉下去……”斬!
斬字還沒落,溫婉立馬抬起頭來,“皇上,這事是微臣授意的,一切罪責,微臣一律承擔。這跟姚大人和墨統領沒有關係。”
商戩眯著眼看她,“你一律承擔?”
是!”
來人!”
商戩也沒猶豫,很快就下令,“把帝師拉下去!”
等等。”
墨陽站出來,“此事是下官做的,向花坊主索要錢兩也是下官做的,若要降罪,下官決不推諉。”
溫婉皺眉,她知道皇上在這個節骨眼上是不會殺她的,最多是,受點皮肉之苦。
可是,若換成墨陽……
溫婉抬眼,看著墨陽,“墨統領……”
帝師不必替下官袒護。”
她想說話,墨陽不讓她說,隻是看著她。
那一刻,溫婉讀懂了他眼神中的堅決之意。
她不知道要說什麽。
這個人……
從她出生起,就陪在了她的身邊。她是異世靈魂,從娘胎裏出來的時候,就能看得懂所有文字,聽得懂所有的話語。
她跟正常孩童一樣長大,她聰慧,那是因為她活了兩世。
他對她極好,可以說,她想要什麽,他都會給什麽,他作為她的貼身侍衛,陪著她長大,陪著她歡樂,陪著她笑,也陪著她哭。
可以說,在十歲以前,這個男人,是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存在,無人可替代。
她一直相信,對墨陽而言,她也是他生命中,無人可替代的存在。
確實是不可替代。
墨陽把她當作心肝寶貝,對她寵愛有佳。是很寵,很愛的那種,愛到所有人都知曉。
那個時候,他武藝超群,可以說,在楚莊,他是第一劍客,在整個西商國,難逢敵手。
年少輕狂時,他桀驁,灑脫,英俊,忠誠,他對溫婉的嗬護和寵愛,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危險。
如果溫婉不是帝師,也許楚老將軍會默認他對溫婉的愛,但溫婉是帝師,這就非常棘手了。
思來想去,楚老將軍做出了一個決定,就是,給墨陽找個溫柔可人的妻子,讓他成親,然後單立出去。
可是,已經對溫婉鬼迷心竅的墨陽,如何能忍受得了自己的枕邊人變成了她人?
一怒之下,他殺了那個女子。
又飲酒買醉,闖入溫婉的閨房,睡了她。
當然,沒睡成功。
後來,他就被驅逐出了楚莊,自此,杳無音訊。
這些陳年舊事,隻發生在楚莊,而楚莊,遠離皇城,又不問事世多年,外人也從難踏入,所以,這些事情,無人知曉,又塵封了多年,更加不被人所知了。
此刻,商戩看著麵前的兩個人。
看著看著,無端地,就生出一股子悶氣。
他猛地一拍桌子,將狼毫往地上狠狠一扔,“都滾出去!”
姚江被他這莫名的怒火嚇的心肝直顫,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溫婉雖然莫名其妙,但看商戩此時的臉色,她也不敢觸怒,很快出了禦書房。
至於墨陽,他看溫婉走了,他也跟著出去了。
禦書房裏,剩下了商戩一個人。
他坐了一會兒,沒什麽情緒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喊,“飛影。”
主子!”
去查這個墨陽。朕要知道,他跟帝師是什麽關係!”
是!”
飛影很快離開。
他離開後,商戩依舊是沒什麽情緒地坐著,身上的陰沉之氣散了,眼中的殺氣也散了,周身氣息,內斂而深沉,讓人越發的琢磨不透了。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壽南被傳喚了進去。
進去後,商戩就讓他研墨,拿筆。
然後,垂頭,寫著聖旨。
寫罷,他將聖旨甩給壽南。
去念!”
壽南拿著聖旨出來。
他是不知道商戩寫了什麽,直到展開聖旨——
西商國帝師,身為重臣,卻依法犯法,明知故犯,原該杖責三十,但念其為西商國鞠躬盡瘁多年,勞苦功高,故而,罰其禁足三月,減俸半年,以示懲戒。京畿統領墨陽,罪不容誅,以罪臣之身,充軍!”
念完。
壽南看了看麵前的三個人。
隻有姚江一個人,沒有被罰。
壽南將聖旨遞給溫婉,“帝師,接旨吧。”
微臣,謝恩。”
溫婉將聖旨接過來。
她看了一眼禦書房的門,心裏低歎,明明說好,禁足半月的,怎麽一下子變成三個月了?
三個月不讓她出門,他是想憋死她?
商戩當然不是想憋死她,他隻是不再讓她去興風作浪了,就怕她在這麽興風作浪下去,他還沒把她趕下台,她就已經跟別的男人跑了!
他累死累活,為西商國拚盡心血,是為了誰?
她以為他有那麽想當這個皇上?
她以為他閑的沒事嗎?
壽南宣完旨,進禦書房內回複。
商戩看他一眼,“都走了?”
壽南抿抿唇,“嗯。”
其實帝師沒走,但,帝師不讓說。
壽南糾結,這算不算欺君?
商戩聽罷,沒什麽反應,繼續低頭批閱奏折,到了吃飯的點,他起身,去吃飯。
吃罷飯,又繼續回禦書房辦公。
一直辦公到深夜,累了,乏了,他回昭陽宮。
壽南當然跟著。
跟著跟著,他就說:“皇上,奴才尿急,去下茅房。”
商戩往後揮下手。
壽南連忙小跑著離開。
商戩繼續往昭陽宮走,走至門口,忽地一頓,那個高大的門簷下,站了一個人,他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出來,那個人,是帝師。
他抿了一下唇,往後看了看。
沒人。
壽南已經跑沒影了。
這個兔崽子,不是說人都走了?
溫婉來找他,他其實是很高興的,心,隱隱地,在興奮,但他繃住情緒,冷酷著一張臉,走過來。
走近,也不理那個人,推門就進。
溫婉喊住他,“皇上。”
商戩淡淡瞟她一眼,“帝師難道沒有聽懂聖旨之意?”
微臣聽懂了。”
那你此刻出現在這裏,是在抗旨!”
說好半個月的,你把微臣禁足三月,這朝堂上的事,還有兵器庫那邊,戶部田地那邊,這麽多事……”
沒了帝師,西商國就會滅亡了?”商戩冷冷打斷她。
溫婉被他的話噎的嘴角一閉。
她看著他。
商戩也看著她,看著,深邃的眼眸就眯了一下,忽地,他伸手,一把將她拽了進來,然後,關門。
屋內,溫婉被他狠狠地甩在地上。
啊!”
她沒防備,嚇的尖叫。
商戩看著他,唇角一點點地展開,“既然帝師不想回帝師府,那便在這裏,反思三個月!”
說罷,他就開始脫那件龍袍。
脫罷,往她臉上狠狠一扔,進了內室,去泡溫泉了。
溫婉把臉上的龍袍拿開,坐在地上,心裏嘀咕,皇上陰晴不定的性子又發作了,她想跟他商量減緩禁足的時間怕是不行了。
她丟開龍袍,走了。
商戩舒服地泡了個澡,又換了衣服,出來,沒看到她人,臉,黑了,眼,紅了,脾氣,又暴了。
壽南!”
壽南連忙進來。
他當然沒去茅房,他隻是怕觸怒龍顏,等帝師一走,他就回來了。
皇上。”
朕晚上要去帝師府,你去點香。”
是。”
小心點,先把春草那丫環弄走。”
是,皇上放心。”
去吧。”
商戩揮袖,穿衣。
穿罷,散漫漫地往宮外走。
溫婉回到帝師府,心裏是不大痛快的,禁她三個月的足,等禁足出來,這都要過年了。
那台挖土機還沒做出來,火藥也還沒研製出來,南水北調工程也迫在眉捷,這麽個緊張時候,他禁她三個月的足!
溫婉越想越氣,怎麽睡都睡不著。
幹脆,不睡了。
她起身,推開門,走到院子裏。
在院子裏乘涼了將近有一個時辰,她才又回到閨房。
春桃和春草早就睡了。
她回來的晚,伺候完她睡下,兩人就下去了。
春桃隻要不守夜,睡的就格外的沉。
春草睡眠比較淺,她的機警度非常高,雖然住在下人的院子裏,但,隻要溫婉的院子裏有動靜,她就能聽到。
在溫婉開門出來的時候,她就醒了。
她靜靜地坐在床上,聽著那裏的動靜,等溫婉再次回到房間,她又躺下。
隻是,剛躺下,忽地,窗前一個黑影閃過。
誰!”
她一驚,飛快起身。
那黑影擦著窗戶,消失了。
春草想到昨天出現在帝師府裏的那個女子,還有她的小廝,心口一緊,提著劍就追了出去。
等她一走,壽南就從暗處現身,去了溫婉的院子。
溫婉已經睡下。
壽南將香從瓦片下滲入,過了沒有一會兒,溫婉就睡的沒有知覺了。
壽南將瓦片重新蓋上。
剛蓋上,一陣陰風就從身邊刮過,他笑了下,主子的陰風步越來越神蹤不定了。
蓋上瓦片,他就守在了門口。
屋內。
商戩慢慢走到床邊,撩開床幔,看著床上睡的死沉死沉的女人,看著,他就想到了今天,在禦書房,她跟墨陽之間的眼神互動。
墨陽這個名字,這個人,商戩以前真的沒聽過,也沒見過。
他是真不知道,在文翰林和張成之外,還有那麽一個男子,竟對溫婉存在著不軌的心思。
而這心思,又遠比文翰林和張成還要強烈,還要霸道。
文翰林雖然喜歡溫婉,但文翰林給他的感覺,是儒雅的,是單純的那種喜歡。
張成也對溫婉有情,但那情,想必隻是一種仰慕。
而墨陽這個男人……
商戩眯眸,眼睛落在溫婉的紅唇上,他能感覺得到,那個男人,跟他有著一樣的齷蹉心思,就是睡了她,是男人睡女人的那種,真正的占有。
所以,他怎麽會容許這麽危險的一個男人留在皇城?
丟開床幔,他俯下身,吻上那鮮美的紅唇,吻著,侵占著,舌頭衝進去,含住她的舌,盡情地品嚐。
這張香甜的小嘴,隻是他一個人的,誰都……覬覦不得!
忽地,他將她抱起,脫掉她的衣服,吻著她的身體。
這具美妙的身體,也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誰都……碰不得!
吻著,想著,身體就控製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溫婉重新放回床上,給她穿好衣服,飛快地離開。
他一走,壽南自然也走了。
回到昭陽宮,他就痛苦了。
商戩覺得,他每次去她的房間,就是在給自己找罪受。
他去洗澡,沒用。
他睡覺,睡不著,腦海裏總是想著他把溫婉壓在身下,狠狠進出她身體的場景,都快想瘋了。
他又去洗澡,洗罷,再也不敢躺床上了,他坐在書桌後麵,看奏折。
這一看,就看到了天亮。
他去上朝。
溫婉被禁了足,今天不用上朝。
她起來後,沒事可做,就讓春草去收集材料,做什麽呢?
做蚊香。
春草看她臉色,問:“小姐昨天晚上睡的好嗎?”
嗯!挺好的。”
雖然一剛開始沒睡著,但後來,她睡的挺舒服。
春草便沒問了。
她昨天追那個可疑的人,追了很久,但沒有追上,那人的武功和輕功都在她之上。
想來,不是那對心懷鬼胎的主仆。
正這樣想著,春桃回來,衝溫婉道:“小姐,那個姑娘又來了。”
讓她進來吧。”
溫婉道,“反正我今天沒事,就看她想做什麽吧。”
春桃猶豫了一下。
但還是點頭,“那奴婢去把她帶進來。”
嗯。”
春桃將門口的主仆帶進來。
溫婉看著麵前的女子,笑著指了一下對麵的黃藤椅,“坐。”
謝帝師。”
那女子說了謝,也不客氣,坐在溫婉對麵。
溫婉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肖筱。”
哦,從哪裏來?”
四坪縣。”
聽我丫環說,你是到皇城找人?”
嗯。”
找誰?”
我夫君。”
哦?”
溫婉挑眉,她細細端詳著對麵這個女子的臉,不是很美的一張臉,但貴在清純,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清秀。
但眼神有點勾魂攝魄的魅氣,與這張臉,很不符合。
溫婉這樣想著,就笑道:“你怎知你夫君在皇城的?”
我一路打探過來,有人說,在皇城看過他。”
哦。”
溫婉不說話了,揮手讓春草去泡茶。
春草看了肖筱一眼,又看了看她身邊跟著的小廝,進屋,泡茶,然後,提著茶壺出來。
溫婉給自己倒一杯,又吩咐春草給肖筱也倒一杯。
春草給肖筱倒茶,卻不知道怎麽回事,那茶杯忽地一斜,從桌沿斜下去,熱水伴隨著那茶杯,眼看著要落在肖筱的小腿上。
倏地,一隻手,將那茶杯接住了。
一隻白皙的手,但不是女人的手。
是肖筱身邊的那個小廝。
小廝將茶杯接住,對春草說了句,“我家小姐身體不大好,還望姑娘小心謹慎些。”
說的時候,一臉的笑,笑的很溫和,給人一股如沐春風的感覺。
但這笑,有毒啊。
春草眼神一凜,將茶壺收起來,“抱歉。”
無妨。”
肖筱笑道,“誰做事,都有失手的時候。”
溫婉聽著這話,覺得,這個女人真有意思,極有意思啊!
她將茶杯蓋一合,“春桃,我餓了。”
哦,小姐,我去端飯。”
春桃懵懵地回過神,看看溫婉,又看看肖筱,跑到廚房去了。
沒一會兒,她就將早餐端了過來。
很精致的早餐。
全是溫婉教春桃做的。
不是中餐,是西餐。
她突然吃中餐吃膩了,所以,就教了春桃學西餐。
當然,比較費勁。
因為春桃看著對廚藝很有天賦,可是,一開始的時候,她怎麽做都做不好,還是溫婉自己做了幾次,讓她在旁邊邊看邊學,這才學會的。
西餐端過來,就一份。
牛排,很純粹很正宗的牛排。
與現代相比,古代就這點最好,什麽東西都沒有汙染,也沒有添加劑,這個時候,還沒有出現無良的商人,所以,食物可以放心的使用。
春桃將盤子放在溫婉麵前,蓋子一揭開,香氣撲鼻。
而最惹人詫異的,是那食物的賣相。
呃。
這是……
什麽個鬼。
肖筱是第一次見這種食物,份外奇怪,指著那盤子問:“這是……”
牛排。”
溫婉知道她想問什麽,直接回答。
回答罷,拿出刀和叉,刀,不怎麽好看,因為古代的技術有限,做不來現代那麽精細的工藝,至於叉,嗯……看到這支叉,突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商戩強迫她吃燒鴨的場景。
溫婉撇撇嘴,拿起刀叉,開始吃起來。
她吃飯,春桃跟春草就立在一側,而肖筱,剛是看著那奇形怪狀的食物,好久都沒有明白過來,牛排,是何意?
她不明白,溫婉也沒興趣向她解釋。
吃罷飯,春桃將盤子,刀,叉都收到廚房。
溫婉喝了口水,漱了漱嘴,然後站起來,在院子裏散步,散了幾圈,她跟春草說:“在豐埠縣讓你做的蚊香,你還記得是哪些材料嗎?”
嗯,記得!”
那你去買,反正在家也無事,趁現在空閑,就多做一些。”
春草不放心,“小姐,我走了,你一個人在府上,怕不安全。”
溫婉當然知道她說的不安全因素指的是什麽,就是那一主一仆,不過,沒關係,她若真想殺她,就不會這般明目張膽地來了。
溫婉揮揮手,“你去就是。”
小姐!”
你家小姐我雖然沒武功,但這裏,”溫婉指指頭,“比任何武功都要有用,你且放心。”
春草皺眉。
溫婉推她一把,“快去!”
春草不得已,隻好出了門,出門前,眼睛一直在肖筱和她的小廝身上打轉。
帝師的丫環對我好像有很大的敵意。”肖筱笑著說。
溫婉點頭,“她就是那性格,肖小姐不必在意。”
肖筱抿了一下唇,笑了一下,沒應聲了。
過了一會兒,忙完廚房的春桃回來,溫婉就讓她去拿琴。
春桃疑惑,“小姐,你今天不上朝了嗎?”
是啊。”
溫婉衝她無奈一笑,“你家小姐我,被皇上禁足了,所以,難得的清閑啊。”
禁足?”春桃驚,“怎麽就被禁足了?”
因為惹怒了皇上。”
溫婉不想多說,隻揮手,“去拿琴吧。”
哦。”
春桃還是不明白,小姐當帝師這麽久,這可是頭一回被禁足呢,好稀奇!
她去拿琴。
溫婉又走回桌前,坐在黃藤椅裏,看向肖筱,“肖小姐如果暫時沒地方去,可在帝師府住下,我這段時間是不能出門了,也沒法幫你找夫君,你隻能自己找了。”
帝師能收留肖筱,肖筱已經很感激了,斷不敢再麻煩帝師。”
嗯,你夫君長什麽樣,可有畫像?”
肖筱搖頭,“沒有。”
那你怎麽找?”
我夫君與我失散多年,我不知道他如今的樣貌是否發生了變化,但我隻要看到了他,就定認得出。”
哦。”
她這般說,溫婉便沒問了。
又坐了一會兒,春桃將琴搬了出來,溫婉便去彈琴。
她彈琴,肖筱便聽著。
等一曲彈罷,肖筱讚道:“帝師好琴藝啊。”
溫婉笑,轉頭看她,“肖姑娘可會彈琴?”
略懂一點兒。”
那你來彈吧,我這個人,不大喜歡碰這些文人的玩意,也就是偶爾閑了,無聊之時打發的,但若是聽琴,我倒是極為喜歡。”
她這般說,肖筱也不客氣,起身,換到琴前。
溫婉坐回黃藤椅裏,一邊喝茶,一邊聽琴。
肖筱的琴藝,沒得說,那是經過專門訓練的,琴聲優越悅耳,韻律動人,尤其是,她彈琴的姿勢,有一種讓人仰望的高瞻之態。
溫婉眯了眯眼,這一刻,竟是想到了商戩。
這個皇帝啊,喜歡美人,大概也是極其喜歡會彈琴的美人。
想到這裏,她目光一頓,看向肖筱。
肖筱正好起身,轉頭看來。
四目相對。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個勾魂攝魄,一個碧玉秋泓。
溫婉一笑,“肖姑娘生了一副極美的眼睛。”
帝師的眼睛也極為漂亮。”
哈。”
溫婉又是笑,笑著就端起茶杯,喝著。
沒喝兩口,春草就回來了。
她回來的很快,也很急,因為怕溫婉會有危險。
一進門,看到溫婉安然地坐在那裏喝茶,她緊繃的神經一鬆,把買的東西拿過來,全部放在桌子上麵。
溫婉放下茶杯,喚來春桃,三個人坐在那裏,開始忙碌。
肖筱奇怪,不知道她們在做什麽,就也過來,坐著,邊看邊問:“這是什麽?”
一些材料,做蚊香的。”
蚊香?”
嗯!”
溫婉道,“肖姑娘若是願意學,就跟她們一起做吧,皇城這個地方,大概用的少,但在南方下縣,這東西就很有用了,對了,你剛說你的老家是哪裏的了?”
四坪縣。”
哦,四坪縣是在北方吧?”
是的。”
北方現在正鬧旱災呢,你既是從那裏來的,能否跟我說說那邊的情況?”
肖筱輕輕抬眉,看了溫婉一眼。
眼前的女子,國色天香,眉尖含笑,說話的時候,整張臉都是柔和的,那聲音,嬌嫩,脆生,那語氣,似隨意,似閑聊。
但,真的隨意嗎?
肖筱眯了一下眼,“我四處打探我夫君的下落,很早就離開了,也不知道現下是個什麽情況,但北地鬧旱災的情況,倒是年年都有的。”
哦,那早年的時候,你們縣都是怎麽搶旱的?”
掘井吧。”
溫婉眉頭一皺,“現在掘井,怕也沒有水了啊。原來都是掘多深的井?每家每戶都掘嗎?有蓄水的池子沒有?”
肖筱:“……”
被她問的真是有點啞口無言了。
她又不是真的北地人,那四坪縣也是她隨口說的,她哪裏知道那裏的人們怎麽掘井的!
她抿唇,“時間太久了,我也記不大清了。”
哦。”
溫婉的語氣裏有著小小的失望,她不問了。
過了一會兒,肖筱覺得有些累,想去休息,溫婉便讓春桃去準備廂房,春桃有點不想去,總覺得住個陌生女人進來,很不舒服,但溫婉一個冷眼掃來,她哆嗦一下,還是去備房了。
廂房在另一個院子裏,跟溫婉的院子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帶肖筱到那個院子裏後,春桃便走了。
等她走後,肖筱抬頭,打量著這個院落,她身邊的那個小廝,也就是葉僧,小聲皺眉說:“總感覺,這個帝師,知道你的身份。”
大概吧。”
肖筱笑,輕歎著往屋內走去,“其實我是不大想跟她打交道的,跟文人,尤其是像帝師這樣,聰慧的文人打交道,會死掉很多腦細胞的,我喜歡用武力,簡單粗暴地解決問題,哎,可惜啊,咱們這個帝師,沒有武功。但是,那張小嘴,卻又是犀利異常,一張口,就讓人難以招架啊。”
剛剛帝師是在試探你?”
嗯。”
肖筱收了笑,臉色一瞬間沉了下來,“她剛說,她被禁了足。”
這事。”
葉僧說,“我沒有打探到,但根據這段時間皇城發生的事,想必,跟查封花坊有關。”
所以,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時機。”
怎麽說?”
她被禁足,皇上身邊就少了一大助力,這段時間,你也看到了,帝師與皇帝雖然看著不合,其實暗地裏,卻都在努力發展西商國,強大西商國,所以,根本目地上,這兩人是一致的,為了不使這兩人成功,隻能將他們彼此分化。”
怎麽分化?”
姓林的禦史不是一直跟帝師不對盤嗎?我們可以利用他,你速去查,帝師為什麽會被禁足,這事中其因,想必皇上是不會透露給那些大臣的,你去查出事因,然後,想辦法讓這個林禦史知道。”
嗯,我這就去查。”
查的時候,順便給林美人去一封信,告訴她,想要得到皇上的聖寵,唯一的辦法,就是得弄走帝師,你別親自出麵,讓她身邊的宮女將這話隱含地說給她聽。”
葉僧嘴角一咧,“這是借刀殺人嗎?”
算是吧。”
肖筱也咧了咧唇,唇角掛著極為陰森的笑,“我們人手有限,實力也有限,隻能借別人之手了。”
葉僧便道:“那我去了。”
嗯,小心點,帝師身邊的這個丫環,武力不在我二人之下,別讓她察覺了。”
明白。”
葉僧離開。
肖筱進房間休息。
皇宮。
罷朝後,商戩回禦書房,在禦書房裏坐了一會兒,他便一個人離開了,也沒帶壽南,去了哪裏,無人知曉。
一座不知名的望鬥峰下,兵器碰撞的聲音,非常刺耳,非常凶險地傳來。
商戩負手而立,黑色大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睥睨而望,俯瞰直下。
峰底。
狼煙滾滾,沙塵漫了視線,可即便這麽深的峰,這麽渾濁的視線,他依然看到了那個人。
誰?
文翰林。
被他丟在死亡之穀的赤北將軍。
當然,商戩把他丟在這裏的時候,想到了兩種可能性,一,生,他就是赤北將軍,二,死,他就別想再肖想溫婉了。
一個多月過去了,在如此凶險的環境裏,文翰林沒死,看來,還是個可塑之才。
黑衣一蕩,他縱身一躍,身如銅鍾,穩穩地落入山底。
底穀。
狼嚎聲一聲接著一聲,聽著異常可怕,異常驚心,但這可怕的狼嚎聲響了一會兒,就又消失了。
文翰林收起佩箭,收起刀,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將一隻死狼拖進了山洞。
坐在山洞裏,點火,烤肉。
烤著烤著,他就火了。
當初,商戩把他帶到這裏,站在頭頂的那個望鬥峰上,問他:“想不想成為一代名將?”
想!”
他當然想,不僅要成為名將,還要完成婉婉心目中的山河圖。
他點頭,很肯定地點頭。
商戩就看他一眼,默默地抿了一下唇,“不怕吃苦?”
不怕。”
不怕死?”
不怕!”
甚好。”
商戩忽地衝他一笑,他當時還奇怪呢,可是,還沒想清楚他為何要笑,突地,腰間一疼,接著,他就被那個狗皇帝給踹了下來。
他當時是毫無防備的。
嚇的那叫個臉色煞白,心律不齊。
這個望鬥峰,可是被稱為人間地獄的死亡穀,他竟然也不提前說一聲,就那般一腳將他踹了下來。
這峰有多高?
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峰底有多凶險?
下麵全是野狼!
狼有多凶殘,這穀底就有多凶險。
文翰林失重下落,身子如下墜的水,直流而墜,四周的風刮著臉,如刀片一般,淩虐在他的臉上,衣服上,他看著那個站在山峰上,一臉冷漠,高大威猛,又殘忍無良的皇帝,看著他的麵容越來越模糊,身子越來越小,直至……最後,什麽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