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選擇死還是選擇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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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跌了下來,在與那堅硬的石頭親密接觸時,他用刀支撐住身體,避過那生死一劫。

    雖然是躲過了那墜入山底的死亡一劫,但後來的日子,他真是過的生死一線,苦不堪言啊。

    那些狼,常年生活在穀底,比一般森林裏的野狼還要凶殘,性子更加暴厲,第一天還好,他沒有被狼群圍攻,但第二天,第三天……也許,狼群嗅到了他的氣息,每天都來尋釁。

    第二天,他差點就要死掉了,在殺掉前來圍攻他的野狼後,他也倒了,幸好,當時沒有第二匹來,不然,他早就死了。

    想到這一個月來,自己過的慘不如死的日子,文翰林盯著那火焰的目光就帶了點嗜血之意。

    忽地。

    山洞外傳來響動。

    那是他用石頭和周圍的纏藤做的護洞鈴,一旦有入侵者,他就能第一時間聽見,然後,做防禦。

    在狼群肆虐的峰底生存,他能睡個安穩覺真是稀奇了!

    他望了一眼那架在火焰上的狼肉,心想,又是這肉味,吸引了那些畜生們。

    他站起身。

    提箭,拔刀。

    準備又一場生死搏鬥。

    隻是,還沒走出山洞,就被出現在洞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給驚住了。

    人?

    人!

    居然會有人!

    他欣喜地衝上去,將洞門一開。

    門口。

    迎著倒立而下的日光,站著一個高大的人,那人麵容俊朗,刀削的下頜微抬,薄唇冷抿,正四下打量著這個山洞,聽到開門聲,他將頭轉過來。

    那一刻,似有千軍萬馬,從他眼中奔騰而過。

    文翰林一愣,“皇上?”

    過的不錯。”

    商戩微微咧唇,笑了,“朕還以為,你會活不過七天。”

    文翰林看他一眼,哼一聲,轉身,回到洞內,繼續坐下去,烤肉。

    他有點不想搭理他,即便他是皇上!

    說好的親自帶他,這明擺的,是,讓他跟死神搶飯碗啊!

    特麽的,他如果能力不濟,是不是早就見閻王了?

    文翰林悶著臉。

    商戩走進來,往他對麵一坐,挑眉,“你這一臉怒氣的,看來,是對朕的安排有很多不滿?”

    皇上是在故意整微臣吧?”

    哦?”

    商戩淡淡一笑,“怎麽說?”

    皇上你把微臣從那麽高的山峰上踹下來,你有想過微臣會死嗎?還有,你把微臣丟在這狼群生活的地方,不聞不問,不就是故意想整死微臣?”

    那你,死了嗎?”

    商戩不輕不重,反問一句。

    文翰林一愣。

    他是沒死,那是因為他……

    你沒死,就代表你的潛力已經發揮了出來。”商戩看他一眼,又盯著那架在火上烤的狼肉,“愛卿以為,北烈士兵是綿羊嗎?”

    文翰林嘴角一沉。

    商戩又道,“北烈士兵素來勇猛,一兵一卒,皆是良將,他們身上流淌的,不是人血,而是獸血,他們就像這些狼群一樣,凶殘,暴厲,甚至,更為血腥,你若無法在這些狼群中生存,就沒法穿穩赤北將軍的鎧服,也沒法守好國門。”

    微臣……”

    幸好,你沒死,這也說明,朕沒有看錯人。”

    文翰林真是無話可說了。

    他抿抿唇,“但皇上好歹在把微臣踹下來的時候吭一聲啊,讓微臣有個心理準備。”

    北烈士兵侵犯前,他會提前向你說一聲嗎?”

    這……

    好吧。

    說過不他,文翰林很識相地閉嘴。

    他拿起手中的刀,將那烤好的狼肉一刀劈成兩半,一半自己吃,一半遞給商戩。

    商戩接過來。

    就在文翰林鬆手的時候,山洞門口,又傳來了響動。

    商戩眸光一眯。

    文翰林立馬站起來,一臉冷凝,“是狼群。”

    不用管,坐下。”商戩從容不迫地說。

    說罷,開始吃*******翰林在這山底下活了一個多月,很清楚這些狼群的凶殘性,他提醒,“皇上,這些狼群,可不是吃素的。”

    朕知道。”

    那你還能這般風清雲淡地吃肉?聽這聲音,狼群要攻進來了!”

    商戩掀眸,看他一眼,那一眼,不輕不重,但就是,帶著不可違逆的霸王之氣,“朕讓你坐下。”

    山洞外,狼嚎聲已經接近洞口了。聽聲音,這一次,來的狼又不少。

    文翰林一臉緊張。

    商戩吃著肉,問他:“為將者,何以懾敵?”

    武力降服。”

    這是下策。”

    兵術?”

    外因。”

    計謀?”

    這隻是策略。”

    文翰林皺眉,又想。

    一邊想,一邊聽著越來越近的狼嚎聲,真是心力交瘁啊,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

    他問:“皇上以為,是什麽?”

    你。”

    我?”文翰林眨眼,不解。

    商戩道,“為將者,身沉如山,心穩如石,遇事不慌,臨危不亂,處懸崖不驚,埋屍骨不悔。你的出現,就是一種震懾。”

    說著,他起身。

    而在他起身的那一刻,狼群呼湧著撲了進來。

    但是,

    就在狼群湧進來的那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如天降的神明,穩穩地落在了洞口。

    那黑色的衣,黑色的發,黑色的瞳仁,帶著毀天滅地的殺氣,聳立在了門口,那身子,如山,如柱,如磐石,往門口一定,頓時,狼群潰散,飛速地往後退去,轉眼就消失無蹤了。

    文翰林愕然。

    這就是……傳說中的,王者之氣?

    這也太,誇張了吧?

    那些狼群,怎麽會這般怕皇上?

    商戩看了一眼那些逃躥的狼群,冷冷地抿了一下唇,轉身,回到洞內,繼續吃*******翰林收回驚訝的神色,著實對商戩佩服的五體投地,“皇上,這就是你說的,為將之懾?”

    你還差的很遠。”

    商戩毫不客氣的打擊他。

    ……”

    文翰林被打擊的吐血。

    好吧,他承認。

    他真的還差的很遠。

    文翰林拿起肉,默默地吃著。

    一時,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吃完,商戩帶他出了山洞,去哪裏了呢?

    去了狼窩。

    站在那個山崗上,商戩指著那些狼生活的地方,問:“可知狼為何會群居而生?”

    為了生存。”

    然也,非然也。”

    商戩道,“狼這麽凶殘的動物也知道夥伴是他們割舍不掉的戰友,而對於我們人來說,更該如此。朕讓你在這裏磨練月餘,除了讓你適應這種殘酷的生存,激發你身體裏的潛能力,就是讓你明白,為將者,當愛惜每一個士兵,當團結每一個可團結的力量,利用所以外力,來達到自己的目地,你可明白?”

    微臣……懂。”

    商戩轉頭,看著他。

    這一刻,他是欣慰的。

    他伸手,拍了拍文翰林的肩膀,“既已明,那便隨朕走吧。”

    文翰林一喜,“可以出去了?”

    嗯。總不能讓你一直在這裏,這隻是前期的磨練,你的使命,任重道遠,還在後麵呢。”

    說罷,轉身。

    文翰林連忙跟上。

    兩人離開望鬥峰,回了皇宮。

    回皇宮的路上,商戩對文翰林說,“朕給你選了一個副將。”

    副將?”

    嗯!”

    文翰林撓撓頭,“皇上,微臣還沒上戰場呢,你都把副將挑好了,微臣……”

    怎麽?”商戩挑眉,“不想要副將?”

    也不是。”

    商戩抿唇,“你若不苦練自己,怕是有一天,這個副將,會奪了你將帥之位。”

    文翰林一愣,“這副將,很厲害?”

    應該吧。”

    皇上能告訴微臣,他叫什麽名字嗎?”

    墨陽。”

    墨陽?

    墨陽!

    文翰林一驚,“墨統領?”

    哦?”

    商戩挑眉,“愛卿識得?”

    當然啊!”

    商戩眯眼,“說說。”

    文翰林便把自己知道的關於墨陽的事都說了,當然,跟墨陽相關的事,全都跟溫婉相關,是以,隨著他的話語落定,商戩那雙深邃的眼,眯的越發危險了。

    帝師的貼身侍衛,伴她從小長大?

    青梅竹馬?

    難怪,那兩人……

    商戩抿住唇,說了句,“原來帝師身邊,還有如此高人。”

    然後,就揮手,讓文翰林回了相府,畢竟,文翰林離開了這麽久,又久無音訊,文相嘴上不提,但心裏肯定是每天都在擔憂著的。

    文翰林也不客氣,商戩讓他回去,他就立馬回了。

    商戩回到皇宮,又去了禦書房。

    文翰林回相府。

    一到門口,管家看到他,驚了一跳,飛快地跑進文相的書房,死命地拍門,“老爺!老爺!少爺回來了!”

    少爺?

    翰林!

    文相蹭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起的又急又猛,他匆匆來到門口,將門一拉,眼中閃著濃濃的意外和驚喜,“你剛說,誰回來了?”

    少爺啊!”

    在哪?”

    門口!”

    文相推開他,步子如風地往門口走去,隻是,還沒走出院落,就有一個少年,衝進來,往他麵前一跪。

    爺爺!”

    文相一愣,頓時站住,看著跪在麵前的人。

    真的是他那個寶貝孫子!

    林兒!”

    文相走上去,老臉激動地喊道,伸手就扶住文翰林的肩膀。

    文翰林抬起頭。

    那一瞬間,文相又愣住。

    實在是。

    文翰林的這張臉……這張原本細白嬌嫩的臉,像文弱書生一樣的臉,變得粗糙,變得深邃,變得,有點不似記憶中的樣子了。

    而且,臉上還有大小不一的傷痕,雖然不影響他英俊的容貌,但多少平添了幾分血腥之氣。

    文想怔怔地看著他臉上的那些傷疤,慢慢說:“先起來吧,這段時間,想必你也受了很多苦,餓了沒有?我讓管家吩咐下人送些菜來。”

    嗯!”

    文翰林站起來,拉住他爺爺的手,“孫兒是有點餓了。”

    其實也不大餓。

    畢竟,剛剛才跟皇上一起,一人吃了一半的狼肉,但見他爺爺這般關心的模樣,他又不忍心拒絕。

    文相轉頭,吩咐管家下去傳菜。

    管家領命而去。

    文相拉住文翰林的手,慢慢往書房走,“這段時間,你都在哪兒?”

    望鬥峰,崖底。”

    什麽?”

    文相驚,“那裏不是死亡之地嗎?”

    嗯!”

    那你……”

    爺爺,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麵前嗎。”文翰林說,“孫兒在那裏確實吃了很多苦,也差點喪了命,但,這段時間,孫兒也成長了很多。”

    文相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閃爍著極為興奮的光,他有點看不懂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了。

    是不是,他真的老了?

    文相收回目光,一下子,似乎又蒼老了。

    他沒再說話,隻沉默地往書房走。

    他不願意讓他去參軍,可他偏去,如今,皇上又封他做了赤北將軍,赤北,赤北,這明顯是向北烈國挑釁的意思啊,而林兒身為赤北將軍,那他的使命,便是……皇上在攻打北烈國的前線上,第一個要護在國門前的人。

    北烈國的士兵有多凶猛,他是很清楚的。

    他雖然是文丞,但開國時期,與他地位不相上下的兩大名將,一是龍虎將軍,二是楚將軍,這兩大名將,都敗在了北烈將帥之手,二十多年過去了,北烈的士兵,怕比之以往,更驍勇莫敵啊。

    文相很愁。

    可文翰林很激動。

    這爺孫倆,雖然相依為命,但,理想和抱負,完全的不同。

    文翰林在家呆了一天,也休息了一天。

    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傷疤,但他沒去管,也不打算管,這是他成長的標誌,他不能抹去。

    第二天。

    上朝。

    溫婉沒出現。

    文翰林並不知道溫婉被禁足了,在朝堂上沒有看到她,他以為她生病了,下了朝,他就直奔帝師府。

    但是,被商戩叫住了。

    商戩把他喚到禦書房,“愛卿即日就動身,前往新兵目前所在之地,與你以後要帶的士兵同吃同住,培養默契。”

    文翰林一聽,皺眉商量道,“皇上,能不能明天?”

    你還有事?”

    微臣,想去看看帝師,帝師今日沒上朝,可否是身體不舒服?”

    商戩眯眼,“大丈夫,當可為,當不可為,現在,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事,莫過於你肩上的職責,想看帝師,以後有的是機會。速度去!”

    文翰林抿抿唇,還想再說,但,商戩已經低下頭,批閱奏章去了。

    文翰林隻得退下去。

    回去後,他就問文相,“爺爺,婉婉今天怎麽沒上朝?”

    她被禁足了。”

    禁足?”

    嗯!”

    為何會被禁足?”

    這事……”

    文相想了想,簡單地將查封花坊以及溫婉授意墨陽收錢財一事說與文翰林聽,文翰林聽罷,眉峰陡然一沉,“墨陽?”

    嗯。”

    文翰林不出聲了。

    原來,墨陽會成為他的副將,是因為有這麽一出。

    這是婉婉故意安排的吧?

    文翰林沉著臉,走了。

    最終,他沒有看到溫婉,收拾好行囊,他就趕去跟新兵匯合了。

    而此刻,新兵營。

    雞鳴剛響,醜時還沒過去,那嘹亮的哨聲又響了。

    千篇一律的抱怨聲,像每天每時的鬧鍾一般,也跟著響起。

    我******,怎麽又來了!”

    老資都還沒睡到一個時辰呢,這還要不要活了啊!”

    操蛋的,這淩監察管是魔鬼吧,肯定是!”

    還有空抱怨,趕緊穿!忘了上次是怎麽懲罰的了?”

    ……”

    一提到那次處罰,一個一個的,焉了。

    也不抱怨了,飛快地起身,穿衣。

    要說,他們來當兵吧,也不是為了混個出人頭地,就是混口溫保飯吃,哪成想,這突然的,安逸的小兵,猛地就被加強成衝鋒前陣了!

    哨聲依舊在響。

    穿衣服的手,也越來越快。

    終於,穿好了。

    一個個精神抖擻地出來,困倦的也不困了,眯眼的也不眯了,抱怨的更是將嘴巴紮緊了。

    夜色下。

    迎著那天邊微露的曦光,晨蔚掩印的黑林,站了一個人。

    麵容模糊,背影高大。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淩霄,新兵口中的淩魔鬼。

    淩霄站在平地上,負手而立。

    離他不遠處的平地上,站了兩個人,一個是上官浩,一個是田鍾。

    這兩個很早就來了。

    因為,淩霄老是搞突擊,他們已經習慣了,而作為新兵的兩監一官,也要做好帶頭作用。

    兩個人筆直地站著。

    身後,新兵陸陸續續地集合完畢。

    淩霄看了一眼,多餘話不說,直接揚了一下手,“開始吧。”

    開始?

    開始什麽?

    當然是魔鬼訓練。

    淩霄接了聖旨之後,當天就快馬加鞭趕來了新兵營地,然後,第二天,就著手考試一事。

    雖然這些新兵比起以往,已經進步了很多很多,但是,想達到商戩的標準,那還差的很遠很遠。

    隻考試了一天,淩霄眉頭就緊緊地擰著了。

    這些人,不行!

    所以,很快的,他便製定出一係列的針對這些新兵的訓練項目,以及訓練場地和方法。

    他一說開始,士兵們一致的打了個寒顫,但沒人敢異議。

    一開始,也有人抱怨,說是不拿他們當人看,這完全是在練傀儡,當時,那位淩大人沒吭聲,隻伸了伸手,讓那人到他麵前去。

    那個人也是夠膽,真過去了。

    而過去的結果……

    一想到,那個人拚死拚活,把這段時間學到的百般武藝全都用上了,就是連淩大人的一片衣衫都沒有挨到,他們這些人的內心就狂冒汗啊。

    這人,得是多厲害啊。

    而這不是最揪心的,最揪心的是,在幾乎是用一個手指頭將那人打趴下之後,淩大人站在那裏,看著他們,一字一句道:“若是上了戰場,你們的對手是我,那你們是選擇死,還是選擇強大?”

    當然……不會選擇死。

    不想死,那便隻有強大。

    那一刻,四周鴉雀無聲。

    而從那事之後,所有士兵們都不敢抱怨了,大概,也是覺得,當有一天,在戰場上,他們會遇到像淩霄這般強悍的人。

    士兵分散開之後,淩霄對上官浩和田鍾說,“跟上你們的隊伍,各自看好,若有人適應不了,及時拉出來。”

    是!”

    兩人同時點頭,恭恭敬敬地點頭,然後,離開。

    淩霄站了一會兒,轉身。

    一轉身,就看到了上官玉。

    淩霄眼眸微動,臉上沒什麽情緒變化,冷漠地離開。

    磁——

    眼前白影一閃,一根銀針如夜空裏飛逝的流星劍,擦著他的臉而過。

    淩霄眉頭微皺。

    上官玉拍拍手,走過來,“叫你見到我就跑,我有長的那麽恐怖嗎?”

    淩霄終是轉頭,看向她,“天色尚早,你不用訓練,不用起那麽勤。”

    我樂意。”

    隨你。”

    淩霄抬腿,回自己的營帳。

    上官玉跟上。

    他進營帳,她也進營帳。

    他坐,她也坐。

    淩霄不淡定了,“上官小姐有什麽事要跟在下說的?”

    你武功那般厲害,教我幾招唄。”

    沒空。”

    你不核驗新兵的時候,幾乎一天都坐在這裏看書,怎麽就沒空了?”上官玉撇嘴,瞪著他。

    淩霄絲毫不搭理她,拿了書,又出營帳。

    這一次,上官玉沒跟上了。

    她摸著下巴,心想,這貨這麽抵觸她,是因為她表現的太積極太明顯?

    可是,她喜歡他,不表現出來,他能知道?

    長這麽大,沒喜歡過人,還真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麽做的。

    如果婉婉在,她會怎麽做呢?

    婉婉……咳,還是算了吧,她大概永遠都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心情,什麽滋味。

    上官玉糾結著眉頭。

    她在淩霄的營帳呆了大半天,等到辰時吃早飯的時候才出來,一出來,就迎著滿頭日光,還有,坐在日光下,那些渾身冒汗,臉色粗糙,不拘小節的男兵們。

    士兵們在吃飯。

    圍坐在一起,熱氣和飯香,以及汗腥氣,鋪麵而來。

    上官玉輕歎一口氣,也走過去吃飯。

    她一過來,就有人吹著口哨喊她,“上官小姐,你睡醒了?”

    廢話,這都幾時了!”

    你不是想練武嗎,趕明兒跟我們一起訓練。”

    想得美!”

    哈哈。”

    有人笑,“你如果不勤練習,就追不上咱們淩大人了。”

    上官玉撇嘴,“誰要追那個木頭人了!”

    那你天天沒事就進淩大人的營帳,不是想暗送秋波?”

    哎!”

    上官玉瞪著那個漢子,“陳鐵皮,你這成語是越用越好了啊,要不要我向帝師寫封信,封你個禦史文臣當當。”

    陳鐵皮:“……”

    身子一抖,哈哈一笑,“我就是開開玩笑。”

    誰不知道,帝師跟你是手帕交啊,你這一封信,怕是……會讓人六月生寒啊。

    陳鐵皮閉嘴,不說話了。

    周圍的士兵卻是哄然大笑。

    笑聲很久都沒有停歇。

    上官玉也是開開玩笑,她哪可能真的給溫婉寫信,這些人,天天被這殘酷的訓練壓的喘不過氣,偶爾就拿她開開玩笑,應該也是想放鬆一下,她其實,並不在意。

    但就是……

    上官玉抬頭,看了一眼淩霄。

    淩霄沉默地坐著,垂著頭,跟士兵們坐在一起,吃一樣的飯菜。

    臉上,麵無表情。

    也就是說,這些話,這些幾乎每天都會上演的笑話,在他眼裏,真的,隻是笑話而已。

    上官玉不舒坦了。

    想她堂堂大學士府的小姐,皇城裏天才般的少女,何時這般倒追過男人啊,都是別人屁顛屁顛地追她好不好!

    上官玉不舒坦地走到她哥哥身邊,坐下。

    上官浩斜她一眼,“怎麽了?看你臉色,不高興?”

    有點。”

    上官玉悶悶的。

    上官浩立馬抬頭,看了一眼陳鐵皮,然後,蹙了蹙眉,又看她,“陳鐵皮就是那性子,他平時也常拿你開玩笑,沒見你這般生氣啊。”

    謝揚坐在上官浩對麵,聽了上官浩的話,他笑了笑,“應該不是氣陳鐵皮,而是……”

    謝揚往淩霄的地方瞄了一眼。

    上官浩立刻心領神匯。

    等吃罷飯,士兵們回營帳休息,上官浩把上官玉拉到無人的地方,警告她,“你跟翰林已經訂了親,休得胡來!你再這般纏著淩霄,讓文翰林知道了,這臉往哪裏擱?你讓爹爹和娘親以後見了文相,頭還抬不抬了?”

    文翰林!

    上官玉撇嘴。

    那個家夥喜歡的人又不是她,再者,她也不喜歡他!

    而且,他說過,等他封了將軍,她就得想辦法把這親事給退掉,怎麽退?當然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喜歡文翰林,而文翰林也不在意她。

    哥,我的事,我心裏有數。”

    上官浩瞪她,“淩霄那人,你招惹不起!”

    怎麽就招惹不起了?”

    上官玉不服,不就一個男人!

    上官浩看她這執迷不悟的樣子,真是氣死了。

    他冷哼一聲,“不管你了,早晚你會知道,到時候,你可千萬別找我哭。”

    說罷,他就走了。

    上官玉衝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我就算要哭,也不是找你哭。

    上官玉跺了跺腳,也走了。

    上官浩一回營帳,田鍾就說:“等你呢,淩大人讓我們去他的營帳一趟,說是有事講。”

    哦。”

    上官浩立馬跟著田鍾去了淩霄的營帳。

    兩人進去後,淩霄就將剛剛收到的消息給他們說了。

    再過幾天,赤北將軍和他的副將就會來到這裏,皇上口諭,在赤北將軍到達前,所有的士兵,必須完成一級訓練。”

    赤北將軍?

    上官浩皺眉,剛說文翰林呢,這就要來了?

    而副將,又是誰?

    沒過幾天。

    大概五天的樣子,文翰林和墨陽一前一後地來到新兵營,此時,新兵營正在進行最後一輪的測試。

    文翰林坐在馬上。

    墨陽也坐在馬上。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望向那片沙漠一般的考場。

    等考試結束,兩人騎馬進來。

    進來的那瞬間,整個新兵營裏的人都驚住了。

    這個高坐在馬背上的,臉上似乎散布著血腥之氣的男人,是……是那個溫朗如玉,貌若潘安的文翰林?

    雖然,依舊俊美,但總感覺,變了。

    氣勢變了。

    氣息也,變了。

    翰林!”

    上官玉看到他,驚喜地喊了一聲。

    雖然,文翰林在的時候,他是極煩他的,可他走了,他似乎也少了一大樂趣。

    文翰林翻身下馬。

    墨陽也翻身下馬。

    立馬的,士兵就湧了過來,將文翰林團團圍住。

    上官玉看著他的臉,打趣,“就一個多月不見,你怎麽把自己搞這麽慘,這臉上的傷,怎麽弄的?”

    文翰林摸了摸臉,笑道:“我說是狼咬的,你信嗎?”

    沒狼的口牙啊,你騙誰呢!”

    嗯,騙你的。”

    文翰林依舊是笑,但那笑,總也感覺是不一樣了,他沒再多說這個話題,而是推開眾人,走到淩霄麵前,喊了一聲,“淩侍衛。”

    淩霄眉頭微動,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下官參見將軍。”

    淩侍衛不必多禮。”

    淩霄直起身子。

    文翰林將墨陽喚到身前,給大家介紹,“這位,以後是你們的墨統領,墨陽。”

    墨陽!

    上官玉驚。

    她也推開眾人,走到墨陽麵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個人。

    似有印象,又似沒有印象。

    墨陽被她看著,眼神動都沒有動一下。

    淩霄也看著這個男人。

    前幾天,在收到朝廷的通知後,他也收到了主子送來的話,大意就是,讓他好生觀察這個墨陽。

    這是第一次,他從主子的話裏,讀出了危機的意識。

    這個墨陽,很厲害?

    他,威脅到了主子?

    淩霄當然知道商戩有多厲害,而這個墨陽,看著也不是平凡人,但跟他家主子相比,還是差了很多,所以,讓他家主子感到危機的,並非這點,那是……

    莫非是因為帝師?

    淩霄抱臂,摸摸下巴,很有可能。

    主子對帝師的齷蹉心思,他們這些屬下,可都是一清二楚。

    想到這裏,他目光就往上官玉瞟去。

    看到上官玉似乎是認識此人,淩霄眯了眯眼。

    晚上。

    迎接宴。

    赤北將軍和墨統領的到來,讓這些士兵們一個個的都很激動,也很興奮,就辦了篝火迎接宴。

    篝火比較方便,也比較省事,而吃的野味,當然都是士兵們打獵比賽獵來的。

    偌大的營地,熱鬧哄哄的。

    難得今天不用訓練,士兵們都是大吃大喝,暢快地痛飲。

    吃飽喝足,紛紛回營帳睡覺。

    文翰林也回了他的營帳,剛脫下裏衣,上官浩從外麵進來了,看到他肩膀,胸膛,腰腹,好幾處都留著疤痕,他大驚,“這是怎麽弄的?你離開前還沒有啊!”

    文翰林重新穿上衣服,坐下,“狼咬的。”

    上官浩臉色微變,“真是狼咬的?”

    文翰林睨他一眼,“你以為我今天是跟上官玉開玩笑的?”

    不是玩笑?”

    當然不是。”

    你怎麽被狼……”

    說到這個。”文翰林頓了頓,一下子仰躺在榻上,雙手枕在後腦勺,“我還得感謝皇上。”

    皇上?”

    嗯!”

    這跟皇上什麽關係,莫非是皇上……”

    皇上把我扔在望鬥峰下一個多月,而你現在還能看到我,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幸運?”

    望鬥峰?

    一個多月?

    上官浩簡直被這些詞給驚的心都抖了,“那個地方,不是死亡之穀嗎?”

    對啊,所以,我從那裏出來,身上能不帶點記憶?”

    ……”

    上官浩突然發現,與文翰林相比,他們這些訓練,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完全沒得比。

    好吧,淩魔鬼跟皇上比起來,應該還是很很很仁慈的了。

    一想到淩霄,上官浩就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偷看文翰林一眼,“你跟玉兒的親事……”

    文翰林瞬間眼睛犀利起來,“你想說什麽?我都跟我爺爺還有你爹娘說過,不建業,不成家。”

    我知道,你緊張個什麽勁,我說的又不是這個!”

    那你想說什麽?”

    玉兒,她……大概,可能,喜歡咱們這個淩大人。”

    ……”

    呆滯了那麽一秒,文翰林重複,“你剛說,上官玉喜歡淩霄?”

    上官浩艱難地點頭,“嗯!”

    自己妹妹的心思,他這個當哥哥的,準不會瞧錯。

    文翰林一聽,嘴角,咧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又沒敢笑,畢竟,他現在還跟上官玉有著親事呢,而上官浩又是上官玉的親哥哥,他這一笑,怕是不好。

    文翰林抿著唇,堅決不讓自己笑出來。

    他一本正經著臉,“你想讓我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對你說一聲,讓你心裏有個底,因為,雖然玉兒喜歡淩大人,但我看,淩大人對她是沒有一丁點意思的。”

    我知道了。”

    淩霄不喜歡上官玉,那他撮合他們不就得了?

    文翰林這般想著,心底,越發的高興了,隻要擺脫了這門親事,隻要他建了功,立了業,隻要婉婉還在,那他……

    一想到,有一天,他跟溫婉拜堂成親……

    這次,他是怎麽也控製不住嘴角的笑了。

    上官浩莫名其妙,“你笑什麽?因為知道淩霄不喜歡我妹妹,所以,你暗自高興?幼不幼稚你!”

    ……”

    懶得搭理他,文翰林直接翻個身,睡覺!

    上官浩撇撇嘴,出了營帳。

    一出營帳,他就看到了墨陽,那個似乎比淩霄還有點冷,還有點難以接近的墨統領。

    墨陽背手而立,遠遠地站在一顆高大的鬆樹前。

    他仰著頭,看著那顆鬆樹的葉。

    樹葉在微風下沙沙地作響。

    他似乎是在聽聲音,又似乎是在觀葉片,但,不管是聽葉聲,還是觀葉片,這行為,都很怪異啊。

    上官浩摸摸頭,沒敢上前,而是轉身,回自己的營帳。

    隻是,在經過淩霄營帳門前的時候,明顯的,聽到了自己妹妹上官玉的聲音!

    上官浩眉頭一蹙,這大半夜的,她一個女孩子不睡覺,又跑到淩霄營帳裏幹嘛了?

    上官浩伸手就要掀帳簾,卻忽地,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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