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那一刻她的心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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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奎一聽,心,頓時安了,但很快,他又皺眉,“能否放了她們?”
門內傳來一聲輕笑,“你以為,是我不放?”
不然呢?”
你是西商國通緝的要犯,你的妻女也受你的連累,成了過街老鼠,我即便是把她們放了,她們也不敢出去,恐怕,這西商國,沒有不痛恨她們的吧?”
這……
黃奎聽罷,眉頭一皺,心,揪緊了。
她說的很對,西商國的各大街小巷貼滿了他的畫像,還有他妻子女兒的畫像,若是她們出去……隻怕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但,放在這些人手裏,也不安全啊。
這些人,明顯的,也不是好人。
黃奎很糾結。
不過,他沒有糾結很久,門內,那個女子又開口了,“你若相信我,就帶著你的妻女,去北烈國,找北烈炎王,你隻要帶著這隻玉蕭,他就不會殺你,如今城門大開,正是你離開西商的最好時機。”
不得不說,她在這個時候,提出這種建議,很誘人。
因為,黃奎呆在西商國一天,他就危險一天。
他也不可能永遠做太監。
他本身就不是太監。
而北烈王,遠離西商,又富足強大,是個安身立命的理想國度。
尤其是,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妻子,有女兒,這兩個人,他不能不管,雖然他貪財,枉法,但他還沒喪盡天良。
他猶豫了。
紅綢隔著門,對星語吩咐,“帶黃大人下去休息,晚點,備好馬匹和幹糧,再派兩名死士,保護他出城。”
這就定下了。
黃奎沒反對,跟著星語走了。
休息了大概有一個時辰,到了亥時,人靜時分,星語將黃夫人還有黃小玲帶了過來。
黃小玲一看到她爹爹,飛奔著撲上去,大哭,“爹爹!”
玲兒。”
黃奎抱著她,臉上一片慈愛。
黃夫人也走過來,擦著眼中的淚,抱著他的胳膊,“我以為,老爺……”
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黃奎騰出一隻手,抱住她,“我不是沒事嗎,你們都別哭,西商國是呆不下去了,我們這就去北烈國。”
北烈國?”黃夫人驚,但驚過之後,以她這麽多年作為一方之郡太守的妻子,那心思一轉,立馬就明白了。
她點頭,“老爺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好。”
黃奎帶著黃夫人,還有黃小玲,出門,對門口的星語說:“有勞姑娘了。”
星語沒吭聲,隻將玉蕭遞給他,又指了身後的三個黑衣人,說:“這三個人會護你們離開皇城,但北烈國離西商遠隔千裏,你們路上也要小心。”
謝姑娘。”
黃奎接過玉蕭,帶著人走了。
等他一走,星語就回去複命,“主子為什麽要讓黃奎去送玉蕭,若是他……”
你擔心他不會把玉蕭送到王爺手裏?”
屬下確實是擔心。”
紅綢笑笑,“星語,你說,這天底下,最忠誠之人,是什麽人呢?”
受控之人。”
非也。”
那主子認為是什麽人。”
求生之人。”
星語皺了皺眉。
紅綢甩了一下長長的舞袖,隔著屏風,說:“黃奎想活著離開,就必然要靠我派給他的這三個人保護,所以,他不會叛變,而到了北烈國,他若想活下來,隻能求助王爺,你也知道,北烈國可不似西商國這般安逸。所以,這玉蕭在他手上,才是最妥當的。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城門之處,必有埋伏。”
啊?”
星語驚,“主子知道有埋伏,還讓他們去?”
不然怎麽辦?這消息一定要及時送到王爺手裏,不然,王爺會變得極為被動。”
那你不怕他們都被殺了,這玉蕭落入西商皇帝手裏?”
嗬。”
那人輕輕一笑,笑聲落燼,是一句斬釘截鐵的冷沉之語。
有一人,不會死。”
星語微訝,“誰?”
黃小玲。”
黃小玲?
那個小孩子?
星語蹙眉,不是很明白。
紅綢卻是不想多做解釋,輕歎一聲,“桑子此劫怕是躲不過了,你去做盞孔明燈,好歹相識一場,我為她……送別。”
城門。
馬蹄聲響在大街上,卻是沒有驚起一點點波動,實在是,人太多,聲音太吵,馬蹄聲,完全的被淹沒在喧鬧的人聲裏了。
雖然入了夜,但人還是很多。
往常的時候,這個點,早就人靜了,各家各戶的燈也熄了,馬路上也沒了行人。
但因為今天是城門大開的日子,所以,每個人都很激動,壓根睡不著。
馬車穿過人群,往城門口駛去。
馬車旁邊跟了三個家丁打扮模樣的人,馬車裏麵,坐著黃奎,以及他的夫人,他的女兒。
馬車接近城門。
黃奎的心,提了提,緊了緊,有點緊張。
不過,今天城門剛開,雖然城門兩邊守了兵,但那兵也隻是充充門麵,不當回事,也不攔人。
所以,很順利地出了城。
出了城,黃奎的心,頓時一鬆。
但也不敢掉以輕心,身子依舊緊繃著。
直到駛出城外二十多裏地,他才鬆懈下來,擦擦額頭的汗,對他的夫人說:“沒事了,安全了。”
黃夫人聽他一說,原本也很緊張的心,隨之落下。
就好像,一塊壓在心頭上的大石,終於,安全的落地。
這一刻,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如釋重覆的笑來。
馬車又駛出二十裏地,沒有出意外。
黃奎徹底地放鬆了,對她夫人說:“躺下休息一會兒吧,西商國離北烈國甚遠,還得趕好幾天的路。”
嗯。”
黃夫人點頭,抱著黃小玲,正要睡。
倏地。
馬車,以及車,都不動了。
四周的空氣一下子如凍了霜雪一般,冷的可怕,冷的驚心。
下一刻——
鏗!
兵器相撞的聲音刺耳地響在馬車外麵,剛準備休息一會兒的黃奎以及他的夫人還有他的女兒都被嚇住了。
縮在馬車裏,不敢動,也不敢大出氣。
馬車外。
淩霄冷漠地揮舞著龍吟刀,眼中的殺氣,毫不遮掩,交手還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那三個家丁就死了。
淩霄伸刀,挑起車簾,冷冷吐出一句:“出來!”
黃奎哪敢出去啊,嚇的縮在馬車裏,直抖,他大概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出去了,他拿出那支玉蕭,遞給黃小玲,“把此物交到北烈炎王手裏,他肯定會護你周全。”
說罷,準備把她推下馬車去,卻不想,淩霄等不耐煩了,揚刀就將馬車劈的四分五裂。
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黃夫人尖叫。
黃奎看著麵前像煞神一樣的淩霄,一把將黃小玲拎起來,甩出老遠,“快走!”
黃小玲哭著喊,“爹,娘!”
快走!”
黃奎對她怒喝一聲,然後,肥胖的身子往淩霄身上一撲。
淩霄抬腳將他踹出去老遠。
就這麽一腳,將黃奎踹死了。
這一幕,黃小玲眼睜睜地看著,眼淚流的很凶,嘴裏一直喊著:“爹!爹!爹!”
她想要爬過來,但她娘也對她吼,“快走!”
她流著淚,看著她娘:“娘!”
黃夫人此刻也看著她,那眼中的淚也是沒停,“聽爹的話,一定要活著。”
黃小玲哭著爬起來,轉身就跑。
跑哪裏,不知道,北烈國在哪裏,也不知道,可是突然間,她抬頭,看到了那顆極亮極亮的北極星。
腦海裏,似乎有一個聲音,在那一方小院裏,響在她的耳邊。
那時候,大姐姐跟她說:“北極星亙古不變指向北方……”
北方,北方。
黃小玲擦掉眼淚,往後看了一眼,看到她娘被那個人帶走了,是生是死,她都不會知道了。
她咬咬牙,死命地拿著玉蕭,沿著北極星的方向,跑了去。
皇宮裏。
肖筱在見過黃奎之後,就去見了溫婉。
當然,她不是刻意見的,而是碰巧遇到的。
官伶館主在帶著人去甕台時,溫婉也從那裏出來,當然,她走的路,跟他們走的路,是不一樣的。
快走到金鑾殿的那道宮門時,碰到了肖筱。
肖筱笑著喊了一聲,“帝師!”
這一聲喊,很驚喜,也很高興。
她飛快地走上來,很親切地說:“筱筱好久都沒看到帝師了,帝師可還好?”
溫婉沒回答好,也沒回答不好,她隻是向她行了一個很周正的禮,“肖貴妃。”
肖筱連忙拉住她的手,怒嗔她一眼,“如果不是帝師善心收留我,哪有今天的肖貴妃啊,你就別跟我見外了。”
溫婉笑笑:“該有的禮數,不能廢。”
好吧,你喜歡就好。”
說著,拉住她的手,一起往宮門走。
春草看著她拉著溫婉,眼睛眯了眯,但她沒動。
這裏是皇宮,而這個女人又是貴妃,動了手,吃虧的是她。
她抿唇看著,也時刻警戒著。
但,什麽事都沒發生。
肖筱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對溫婉怎麽樣,即便她想,她也沒那能力。
走著,她就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荷包來,遞到溫婉麵前,“這荷包是我親手繡的,一直想送給帝師,但苦於沒機會,今天趕的真巧,又趕上這麽吉利的日子,我就拿出來獻醜了。”
溫婉沒接,隻是看著她,“肖貴妃為何要送我荷包?”
如果不是你,我怎麽能與商大哥團圓呢,又怎麽能有這份貴妃的榮寵呢,你的這份恩情,我一定要感謝的。”
溫婉皺眉。
肖筱又道:“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也不知道該送什麽好,但既是感謝,當然得送我自己的誠心跟誠意了,這荷包是我一針一線繡的,全是我真心的寫照,帝師若是不收……”
說著,眼神黯然了下去,臉,也失落了下去,表情,委屈著,看起來,很受傷。
本來她就換了一張非常純善的臉,此刻,這臉一蹙一皺,竟生生令人十分不忍。
溫婉輕歎一口氣,將那荷包接過來。
看了看,上麵繡了富貴吉祥的雙麵字,這寓意,極好。
她說:“謝貴妃。”
肖筱立馬就笑開,“帝師喜歡就好。”
很喜歡。”
好了,那我就進去了,出來也有一會兒了,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怪罪。”
說著,先一步進了宮門。
她一走,春草就將那荷包接過來,左右看著,打量著,摸著,又聞著,最後,她說:“小姐,這荷包沒問題。”
嗯,大概,她也不會明目張膽地拿這個來害我。”
溫婉又將荷包接過來,裝進兜裏,也進了宮門。
她進到宮門之後,飛影就離開了。
此刻。
甕台的正中間,正表演著歌舞。
所有人都在邊喝酒吃肉,邊欣賞著歌舞,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沉醉的。可能,這是這麽多年以來,西商國所有人,都最快樂的一天吧。
溫婉回到座位,目光往帝王座上的商戩看了一眼。
商戩正嗑著眸,也是一臉沉醉之色,手指落在膝蓋骨上,很有節奏地在敲擊,似乎,很享受。
他愛聽琴,這是溫婉唯一知道的,他最大的愛好。
她抿了抿唇,拿起筷子,吃著桌上的菜。
又過了片刻,舞聲停歇,淼淼的琴聲陡地一變,萬馬奔騰中,似有錚錚鐵鳴踏風而來。
這氣勢,駭人。
這琴聲,絕筆。
商戩忽地睜眼。
眼前,是身強體壯的武者,在表演鐵戈爭烽。
商戩眯了眯眼,目光往右望去,看到溫婉安靜地坐在那裏吃飯,他鬆了鬆眉頭,又窩在龍椅裏,虛蒙著一雙深邃的眼,不知道在看什麽,在想什麽。
周圍的士兵,看著這樣的表演,大叫:“好!”
還有人站起來,大聲鼓掌。
更有甚者,有人也參與了進來,似乎將這一出熱血殺伐的戰場都點燃了。
商戩坐著,看著,沒動。
陸陸續續染滿一腔熱血的少年士兵加入進來,人多了,氣勢也發生了變化,就在各大臣們看至最盡興,就在琴聲越來越激昂,就在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興奮的光芒,就在最酣暢淋漓的一擊時——
陡地。
咻!
咻咻咻!
三柄箭,從高空疾射而來,由遠而近,由小變大,由淩厲變為殺氣,直往龍座上的男人而去。
商戩眯眼,唇角冷冷一勾,卻是身形穩如山,坐如磐鍾,一動不動。
小心!護駕!”
他不動,其他大臣們卻是慌了!
大概,誰都沒有想到,這城門才剛剛開呢,怎麽殺機就來了!
一時,都還沒反應過來。
而這一聲護駕,是溫婉喊的。
她沒有武功,眼看著那箭要射向商戩了,她猛地一推春草,“速去救駕!”
春草沒動,她的使命是保護她。
這麽個危險時候,她若走了,她身陷危險怎麽辦?
春草不動,溫婉急了,她要站起來。
可是,還沒站起,那箭,忽地——方向變了,直撲商戩左手邊的肖筱而去。
肖筱一愣,眼睛抬起,看向黑暗中的某一處。
她知道,蔣生就在那裏。
原來,他那天之所以那般痛快地答應她,是因為,他今天要殺的,不是皇帝,而是,她!
所以說,她極其厭惡這個人。
心思詭詐,又出爾反爾,完全是小人一個,這種人……該死!
肖筱眼神一凜,那箭已近至跟前。
千均一發之際——
一柄劍,擋在了她的眼前。
葉僧出手了。
他的劍,如蛇一般,將那箭纏住,然後,又淩厲地射出,直往蔣生藏匿的地方而去。
危機解除。
眾大臣心口頓時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肖貴妃身邊的人,武功這般厲害。”有大臣感歎。
文相眯眼,“這人的武功,很怪異。”
文翰林也跟著眯眼,“確實怪異,主要是那劍,詭異。”
墨陽冷眼看著,沒動。
壽南湊近商戩耳邊,“皇上,這人的劍,綿軟中透著淩厲,上次我與他交手的時候,這劍似乎能咬人。”
嗯。”
商戩淡淡道:“炎王手下的人,多少是有點怪異的,應該還沒完,小心點。”
是。”
商戩看向肖筱,“貴妃可受到了驚嚇?”
肖筱拍拍胸膛,一臉被驚嚇住的樣子,“皇上,妾身……”
如果受到了驚嚇,讓宮人扶人先下去休息一會兒,千萬別留了陰影。”商戩很擔憂地說。
肖筱頂著一張慘白的臉,起身,走到他的龍座邊,拉住他的手,一副尋求人保護的柔弱之態,“商大哥會保護我嗎?”
當然。”
那我不走,我呆在你身邊。”
隨……”你。
你字還沒落。
忽地。
啊!”
周圍一聲驚叫,接著就見,那原本在表演沙場奪帥的武者,不再隻是表演了,而是真正的殺戮。
挨著他們最近的,那些沒防備的士兵,全遭毒手。
一時。
噗嗤,噗嗤。
刀口割肉的聲音刺耳地響起。
文翰林厲眼一眯,抽了腰間的佩劍,朝空中一揚,“抓拿刺客!”
人群裏,原本在吃肉喝酒的士兵們一下子彈跳而起,但他們手上沒有兵器,對付那些凶徒,十分被動。
墨陽取劍,默默地站起。
春草也拔了劍。
隻有商戩,坐著沒動,手臂還被肖筱抓著,他知道,這個女人故意靠近他,就是不想讓他動。
那他便不動,看今天,她能否殺了他。
他沒動,壽南就不動。
那十個表演者,雖然是死士,但武功極好。對上春草,對上墨陽,對上文翰林,打鬥了一會兒,但最終,全都被殺死。
春草收劍。
墨陽也收劍。
文翰林也正準備收劍。
忽地。
咻咻咻!
那夜空之下,高空之上,有什麽東西,又疾射而來,聲勢浩大,來勢洶洶,不一會兒,就穿透雲層,颯颯而來。
是箭!
數百隻支箭!
這下子,全場爆動了。
啊!”
王公貴胄們紛紛站起來逃躥,宮女和太監們也是亂作一團,跑的跑,逃的逃,藏的藏,一時,混亂無比。
凡是手中有利器的人,都拚死地揮退著空中的箭。
溫婉也驚住了。
因為那箭太多,又來的太快,春草想退回去保護她,已是來不及,因為,一旦她轉身,很可能就是死。她死是小事,但她死了,又沒能保住小姐,這就是罪過!
春草很心焦,手中的劍揮的越發的淩厲。
但幸好,那箭沒有往溫婉的地方去。
正鬆一口氣,陡地,被他們揮開的劍,揮到地上的劍,似有引力一般,蹭的一下子躥起,迅猛地往溫婉撲去。
有多少支箭?
十隻?二十隻?
溫婉一驚,飛快地站起來,想找一處石柱擋一擋,可是,這甕台千頃之地,竟全是空蕩的,哪裏有一根石柱?
眼看著那箭詭異地往她身上來,她也嚇住了,真的嚇住了。
臉發白,手發涼,站在那裏,像一隻砧板上的魚。
箭勢凶猛,當全部往溫婉身上疾射而去的時候,眾人心頭,都是一片恐慌。
小姐!”
婉婉!”
帝師!”
所有人都在大喊!
春草紅著眼,捏著劍,飛速地奔過去。
可是,來不及了,她來不及去救她了。眼看著她離那箭還很遠,眼看著那箭已經快要逼近溫婉臉麵。
春草怒地將劍從手中拋出,強悍地拋入空中,那劍,在空中炸然一響,竟生出波光粼粼的水來,不,不是水,是雪片,當雪片落下來,觸在那箭上,那箭,竟被生生地凍住了,然後,就停止住了攻勢。
隻是,危機依舊沒解除。
雖然有大部分的箭被凍住,還有那麽幾隻,穿破氣流,射向溫婉。
那一刻,溫婉直麵生死一劫。
很危及。
當箭尖抵至她麵門的時候,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大概,這一秒,她知道,她是必死無疑了。
在眼睛閉上的那一刻,她想,她沒什麽可遺憾的,西商國的富民之路走出來了,強兵之路也走出來了,國門已大開,皇上也英明神武,有他在的一天,西商國就能稱霸九州大陸,她兌現了對她父親的承諾,這裏,沒有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了,而她,本就不屬於這裏,她的靈魂,總有一天,也會從這裏消失。
這一刻,她竟出奇的平靜。
她在等待死亡的來臨。
但是,沒有死亡,隻有一句冷冰冰的,咬牙切齒的聲音,“你是豬嗎!不會往朕身邊來!”
一句,就一句。
接著,就聽到數支箭,哧哧哧地穿透皮肉的聲音。
然後,是一聲極為痛苦的悶哼。
然後,她的頭被人抱住。
再然後,就是四周陡地響起的,驚天動地的驚恐聲。
皇上!”
這一聲驚叫,順利地將溫婉喚醒,她猛地睜眼。
眼前,是商戩那張英俊放大的臉,臉色很冷,眉角很沉,額頭上綴著細汗,眼瞳黑暗深邃,此刻,正怒火地瞪著她。
溫婉眨眼,“皇上?”
朕問你,你是豬嗎!”
火氣很大,一如以前他向她發火時的那個樣子。
溫婉縮了一下肩膀,“微臣……”
有沒有受傷?”
忽地,語氣又變了,變得溫柔,深沉,憂心,小心翼翼。
溫婉搖頭。
她沒感覺到疼,大概是沒受傷的。
商戩看她搖頭,心口一鬆,他抬起手,摸著她的臉,摸著她的額頭。
剛那一刻,他以為,他會失去她。
還好,她沒事。
商戩按住她的頭,強硬地吻了一下她嚇的發白的唇,大概,是想安撫她。然後,人就毫無意識地倒了下去。
那一瞬間,溫婉看著他從眼前倒下去,心中堆壘的高塔,似乎一下子也傾塌了。
她的心,一疼。
這個男人,從登上王座開始,就展現出淩厲不凡的氣勢,這氣勢,不是他刻意露出來的,而是油內至外,自然而然流露的。
他以前經曆過什麽,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從他登上王座開始,他所展現出來的能力,以及魄力,是令人佩服的。
所以,大臣們才會那麽懼他,怕他,畏他。
所以,她才能實現富民之路,強兵之路。
所以,西商國的國門,才在他的手裏,順利地開啟。
這個男人,像一道豐碑,更似一道閃電,他的出現,掃除了西商國孱弱不堪的現狀,給西商國民帶來了希望,更是劈開了西商國這麽多年來,王座不穩的詛咒。
他坐穩了王座。
可是,他為什麽要救她呢?
溫婉看著倒下去的男人,看著他的身體上穿透的那麽多的箭,那一刻,她流淚了。
她想彎腰,想抱抱他,但是,手還沒伸出去,一個人影快速地擋住了她。
皇上!”
壽南衝過來,一下子將倒在地上的商戩抱起來,周圍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穿影飛空,如鬼影一般迅速消失在了眼前。
他將商戩抱到昭陽宮,放在龍床上,然後一臉冷凝地取出藥,鉗子,剪刀,還有,火。
他為商戩拔箭,取箭矢,清洗傷口,止血。
那眼,極為冷。
那手,極為穩。
那動作,極為麻利。
大臣們也陸陸續續地奔至昭陽宮,踩著昭陽宮的宮門,紛紛地衝地進來,“皇上皇上,皇上不會有事吧!”
各種擔憂的聲音此起彼伏。
上官玉和張成也立馬趕到,撥開人群,來到龍床前。
定睛一看,大驚。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商戩身上中的七隻箭,全都已完好無損地拔了出來,還有商戩身上的傷口,也已經清理幹淨,血,似乎也止了。
這天才般的醫術,這驚人般的速度……
上官玉驚。
張成也驚。
壽南將手中的東西收拾起來,對張成說:“箭我已經拔了出來,傷口我也清理了,張太醫去開點藥,防止傷口惡化,以及感染,還有,止血,發燒。”
很冷靜的話。
很鎮定的吩咐。
似乎這一刻,他不再是一個總是低頭哈腰,笑意盈盈的公公,而是一名殺伐果斷的將領。
將領?
溫婉站在人群之外,看著壽南。
心,波動了。
皇上身邊跟的人,到底,都是什麽人。
商戩沒醒。
那麽多的箭射在身上,即便他是神,也會受不住,畢竟,他再強悍,那也是外力,而他的身體構造跟普通人是無異的,都是心,髒,脾,胃,肝,等,這些器官。
不管他多麽強悍,這些器官受了損,也會累及性命。
壽南雖然在極短的時間裏為商戩拔出了箭,也處理了傷口,但他還是很憂心。
等把所有不相關的人清理出去後,他冷靜的眼忽地一沉,鎮定的臉,也跟著擔憂地垮下。
壽公公……”
溫婉沒走,她也不可能走,當然,壽南也不會趕她走。
他家主子寧可不要了這條命,也要救她,可想而知,主子對她,是真的喜愛到了骨子裏,所以,他也希望帝師能陪在身邊吧。
壽南對她勉強一笑,“帝師。”
皇上……”
主子不會有事的。”壽南說,說的很肯定。
溫婉走到龍榻前,看著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人,看著他總是冷冽的眉角平坦地橫著,她又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她坐下。
張成開了藥,又拿了包紮的消毒布,來到昭陽宮。
壽南將東西接過來,藥,讓藥房去煎,包紮的工作,當然就交給溫婉了。
溫婉也沒推辭。
她雖然不太會,但畢竟在二十世紀接觸的東西多,壽南隻跟她說了幾句,她就明白了。
見她聽懂了,壽南就走了出去。
出去後,那雙擔憂的眼猛地射出凶狠的厲光,他放出白鳥,不一會兒,飛影和淩霄都來了。
主子受了傷,有點嚴重。”
飛影和淩霄一聽,頓時大駭。
能讓壽南用上嚴重二字的,那主子的情況,怕是……
怎麽傷的?”
壽南便將發生在甕台那邊的事情說了,說罷,他眯眼,“今天晚上,無論如何要將那二個斬於劍下,想必,他們會在今夜逃離。”
淩霄說:“我剛在城門口攔截了黃奎。”
看來,他們已做好撤退的打算了。”
花坊裏,還有一人。”飛影接話。
他剛剛沒在宮裏麵,就是去了花坊,因為商戩要將這一夥人,一網打盡。
是誰?”
那天的舞者。”
這話,淩霄沒懂,但壽南懂了。
八月十八中秋節那天,他跟商戩去了花坊,那一場舞者與琴者的表演,確實令人記憶深刻,他怎麽可能會忘!
那便,各自行動,一人對一個。”
但是,那個琴者,也就是如今的肖貴妃,她會黑暗虛空。”
夜眼之能?”
是!”
淩霄眯眼,“那便由我來對付。”
你有克製之法?”飛影挑眉。
淩霄道:“我沒有,但有一個人,有那能力。”
說罷,去找春草。
春草在哪裏呢?
守在昭陽宮的宮門外。
飛影去對付紅綢。
壽南去對付葉僧。
淩霄來到昭陽宮,看到春草,目光頓了一下,好幾個月沒見了,她似乎,越發的冷了。
他走過去,伸手就要摟抱她。
春草抬劍,冷冷地挑眉:“淩侍衛,這兒是皇宮,請注意!”
淩霄蹙眉,推開她的劍,手,強勢地摸上她的臉,“不管在哪兒,我摸我女人,誰都管不了。”
春草瞪他一眼,轉過身,背對著他。
淩霄又扳正她的臉,唇湊過來就吻。
春草大驚,揚手就要扇他,結果,被他一把抓住,又按在懷裏,拚命地對著她的唇吮了一會兒,他才笑著鬆開她。
我找你有事。”
說!”
聯手對付一個人。”
誰?”
今天差點殺了你家小姐的人,肖筱,肖貴妃。”
是她!”
春草眼睛猛然一眯,手中的劍,陡地驚鳴。
她看了一眼昭陽宮的大門,“可是,我不能走,小姐沒有武功,皇上又受了傷,此刻我若走了,讓歹人鑽了空子怎麽辦?”
那便調人過來。”
淩霄去把文翰林喊了過來,文翰林派兵,守在了昭陽宮四周。
這下子,春草放心地走了。
昭陽宮裏。
溫婉小心地幫商戩包紮傷口,因為箭來自於四麵八方,所以,那傷口,也就分布不一,為了方便取箭,老早,壽南就將商戩的衣服脫了。
他光著身子,躺著。
溫婉包紮第一個傷口,很順利。
第二個傷口,也很順利。
第三個,第四個,都很順利。
到了第五個,身下的人,似乎是醒了,動了一下。
溫婉一驚,手,抖了一下,身下的人,也便跟著,眉頭,動了一下。
隻一下,然後,又沒動靜了。
溫婉深吸一口氣。
將第五個傷口包紮好。
第六個第七個比較麻煩,在腰下,有點靠近左側大腿的位置,為了包紮方便,溫婉隻好將被子全部都推開了。
商戩穿著裏褲,沒有穿褲子。
溫婉此刻隻想把他的傷口包紮好,也就沒有多想,低頭,湊近那粗壯的大腿,一圈一圈地將消毒布纏好。
等終於將七個傷口全都包紮完畢,她也累的夠嗆!
手,隨意地就撐在了那個大腿上,緩了一口氣,隻是,這一口氣還沒緩完,驀地,她一愣,垂頭,就看到了,那個原本平平坦坦的裏褲,竟奇跡般地升高了,被東西給頂了起來。
溫婉一剛開始沒懂,隨即,看到那東西竟是位於商戩大腿根處時,臉,轟地一下,紅了。
她飛快地抬眼,一下子就看到原本處在昏迷中的男人,醒了,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那眼神,看的她一陣驚慌。
她連忙把手拿開,小心地退出他的身體範圍,乖乖地站起,但沒有遠離龍床,擔憂地問:“皇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商戩看她一眼,伸手,撈過一邊的被子,搭住自己不受控製的某個地方。
然後,靜默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閉上眼睛。
她問他哪裏不舒服?
他其實,哪裏都不舒服,身體不舒服,心,更不舒服。
他想她能離他近一點,不一定要噓寒問暖,但,離他近一點兒,不行嗎?
正這般想著。
一雙小手,探了過來,貼在他的額頭。
商戩的眼,又陡地一睜。
溫婉說:“沒發燒。”
商戩抿了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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