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

    她的目光，很平靜，她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到，此刻，麵對所有大臣，以及，皇上，那深冷的視線，她都沒有任何情緒變化。

    她走過來，往錢五身前一站。

    錢五的手，驀地握緊了。

    他隱忍著，隱忍著，抬起眼眸，看向她:“小姐。”

    錢五。”

    溫婉淡淡道，“受了苦不要緊，但是，不能受人擺弄。”

    受人擺弄？

    商戩眼神一沉。

    是在說他？

    他轉身，又重新坐下來，坐下來，盯著溫婉。

    他其實，心中有那麽隱隱的猜測，她會來，也果然，她來了。

    現在，他也不去想為什麽有壽南跟著，她還是來了。

    他要麵對的是，她若執意救下錢五，他會不會忍心拒絕？

    他拒絕不了她。

    但也，不會放了錢五。

    他坐在帝王之座上，靜觀其變。

    溫婉跟錢五說了那句話後，就看著他。

    錢五的麵目，雖不至於像商戩那樣冷漠，也不像王少聰那樣狐豔，但還是有一股清濯的俊氣的。

    他此刻，也看著溫婉，目光裏，淌著柔軟，也淌著，愧疚。

    自他答應皇上開始，他就已經背棄了他的小姐，背棄了，養育他那麽多年，教導他那麽多年的恩師，楚淮。

    他愧疚，愧疚地，往後退了一步。

    隻一步，溫婉的眼眶就紅了。

    她很聰明，非一般人的聰明，從昨天皇上罰她禁閉，到今天早上，皇上把她逐出皇宮，她大概也猜出來了，錢五的命運。

    她來，其實沒想著能救他出去。

    因為，他也不需要她救了。

    她隻是，不能讓害錢五的人，逍遙地活著！

    她轉身，那一刻，帝師的威儀，撼動了整個朝廷，就連商戩，也微微地一驚。

    他從來沒看過，溫婉這般冷睿的眼神。

    倒是淩霄，眉心微微一蹙。

    他想起來，在豐埠縣擊殺黃奎的那一晚，這個帝師，眼中迸射而出的，冰冷殺氣。

    這個女人，其實不弱。

    真的不弱。

    他們靠武力征戰天下，而她，靠的，僅是一雙柔弱的手。

    所以，相比起來，這個女人，遠比他們要強大。

    淩霄抿住唇，他也想知道，溫婉想做什麽。

    溫婉衝商戩，還算恭敬地行了一禮:“皇上，錢五入宮行刺林美人，確實罪責深重，但華丹宮裏窩藏北烈間諜一事，也需查明，若林美人真與北烈間諜有所勾結，那錢五就是無辜，皇上不能在未查明真相前，就判錢五死罪，這不公！還有，錢五為何為無緣無故進宮，又怎麽會知那個間諜潛進了華丹宮，這也有很多漏洞，皇上不查，就是昏聵！”

    一句不公，一句昏聵，直罵上位上的男人。

    商戩薄唇一抿，冷冷的弧度，又現於嘴邊:“帝師是覺得，錢五是無辜的嗎？”

    微臣敢擔保他必是無辜的！”

    你拿什麽擔保！”

    猛地，商戩怒拍龍案，高大的身子怒然而起。

    他走下來。

    走到她的麵前，看著她的臉，她的眼:“朕公不公，是不是昏聵，自有後人評論，帝師就不用操這份心了。”

    溫婉冷笑:“皇上敢把這件事交由微臣去查嗎？”

    查？

    當然要查！

    但是，交給她？

    不行！

    商戩搖頭:“你已失去了資格。”

    他甩袖，“冷霄！”

    在！”

    把錢五帶下去，明日午時，行刑！”

    她非要來。

    非要來聽這殘酷的宣判，那他，也沒辦法。

    他轉身。

    轉身那一刻，溫婉陡地往地上一跪，跪聲清脆，響在耳畔。

    商戩又猛然轉回身來，看到她跪在地上，眼睛狠狠一震。

    他有點怒了。

    手心緊握，臉色緊繃。

    而溫婉，跪在地上，目色堅毅，堅毅地抬頭，看著挺身而立的帝王，冷靜地開口:“皇上是怕微臣查出來林美人與北烈間諜有勾結嗎！”

    林柏剛倒吸一口冷氣。

    當然，他一開始，也覺得，錢五行刺黎兒，必然是有特殊原因。

    不然，他傻了嘛，才會犯下這等大錯。

    想來，是北烈之人所設計！

    而這個北烈人，就是上一次，去他府上，坦然想他合作的北烈王爺，炎雷！

    那個該死的！

    林柏剛很生氣。

    因為，他很了解他女兒。

    隻怕，真的是，他女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這個炎雷，有了什麽秘密通信。

    而這通信……

    他忽地，通身一冷，脊背發寒。

    若是真讓帝師去查，查到了黎兒與北烈間諜有暗地裏的勾結，那黎兒，那他林家……

    林柏剛當然知道帝師的能耐。她的手段，向來出其不意。

    她若去查，必能查個水落石出！

    他心一驚，驚的同時，慌忙向皇上請纓:“皇上，此事若查，就交由下臣來辦。”

    商戩沒回應他的請求，隻冷哼一聲，“你退下！”

    林柏剛很是小心地看一眼他的臉色，惶惶恐，退開。

    此時，商戩的臉色，很不好很不好。

    林柏剛擦了擦額頭，不敢說話了。

    商戩隻看著溫婉。

    看著，問一句:“帝師非要執意為錢五洗清罪責？”

    是！”

    你若查了，無法替錢五脫罪，你要怎麽承擔，你這一次又一次，抗旨的死罪？”

    微臣。”

    溫婉垂眉，一字一句，“拿命來擔。”

    命？

    他忽地一腳抬起，風聲所過之處，是他觸無可及的龍涎香，冷冷地，蔓延在周遭。

    下一秒，那個男人俯蹲了下來。

    蹲在溫婉麵前。

    他看著這個女人，看著這個女人非要跟他作對的樣子，真的很想抽她一頓，但還是抑製住想要去觸碰她的那隻手，掀唇，吐一句。

    朕、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