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緩緩地推開，昏暗的房間裏瞬間變得光亮，黃纓輕輕地邁過門檻，站到了空曠的房間中央。這裏曾經是自己和娘的住所，母親離開以後，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可所有的陳設都還是自己離開時候的樣子。黃纓走到桌子跟前，輕輕地有手指擦拭桌麵，桌上竟然一塵不染，既然已經很久沒人居住，為什麽會如此幹淨？

    黃纓正在迷惑之際，身後響起了女孩銀鈴般歡快地笑聲，黃纓聞聲望去，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她手裏托著什麽東西，蹦跳著越過門檻，從屋外跑進來，鑽進了一個坐在床邊的婦人的懷裏。黃纓心中一驚，原來這房裏還有人住的，隻是那婦人坐在床邊的陰影裏，自己進來的時候竟然沒注意到。

    隻見小女孩把手裏的東西送到婦人麵前，一邊晃悠著一邊說：“娘！你看，這是大哥哥送給我的。”

    婦人笑著說：“真好看，你有沒有謝謝大哥哥？”

    女孩點點頭，“恩！謝過了。”

    黃纓仔細看女孩手裏拿的東西，竟然是一支木雕的梅花鹿，和自己的那隻一模一樣，隻是這隻梅花鹿是完好的，腿並沒有斷。

    婦人對女孩說：“來，娘給你梳理下頭發。”

    “好。”女孩乖巧地答應一聲，蹦到了梳妝台前，麵對著銅鏡坐了下來，手裏不停地擺弄著梅花鹿，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婦人站起身，從陰影中走出來，黃纓這才看清她的麵容，不施粉黛，卻彰顯出素顏之美，即使已身為人母，也沒有一絲衰老的氣息，隻是略帶悲傷的神色卻難以掩飾的住。

    黃纓的心為之一顫，這張美麗的麵孔自己再熟悉不過了，時間的流水並沒有侵蝕掉對它的印象，反而將它衝刷的更加清晰。自己日思夜想的、曾無數次在夢中見到的這個麵孔，不正是自己的母親麽！

    怪不得師父告訴自己娘死訊的時候不讓自己回家，原來都是騙人的，娘這不是活的好好的麽，依然美麗，依然年輕，這麽多年居然一點也沒有變老。隻是不知這個稱她為母親的女孩是誰，雖然有些麵熟，但看年紀不過五六歲，自己必定沒有見過她的。

    見到母親還活著，黃纓激動地叫到：“娘！纓兒回來了，娘！”

    奇怪，婦人和女孩聽了黃纓的話，卻完全不理會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黃纓感到心中有些愧疚。是啊，自己離開王府十二年有餘，此間從未回來探望過娘，娘對自己必定也是萬分思念的，現在她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自己狠心的不滿呢，自己應該先道歉的。

    黃纓默默地走到母親身旁，銅鏡中自己和母親的麵容是如此的相似，連那絲絲的哀傷都同出一轍，心中不免有些酸楚。她緩緩地伸出手去，想要握緊母親柔弱的肩膀，“娘，纓兒知錯了，纓兒回來看你了。”黃纓的聲音有些顫抖。

    婦人聽了黃纓的道歉，微笑地轉過頭來看著她，黃纓感覺到內心一陣溫暖，母親原諒自己了，原諒自己了！她的內心高興地呼喊著。就在她的手指碰到觸婦人肩膀的一瞬間，她的身體卻化作了無數耀眼的塵埃，伴著身邊的小女孩，一起消散在了那一縷晨曦之中。銅鏡裏母親的身影消失了，整個房間中隻剩下黃纓和擺在梳妝台前的那一隻梅花鹿。黃纓把梅花鹿拿在手中，貼在了胸前，淚水緩緩地流過了她的臉頰，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總是一次次地與想念地人分別，而不想見到的人卻要一個個地去麵對他們。

    司馬顒站在書桌後麵，沉默良久才張開口，“一直以來我都羞於麵對你們母女，即使我從來都不肯承認，但是這份羞愧始終存在，就在我心裏，在你的眼神之中。你離開王府以後，我以為這種感覺會慢慢地消褪，可是沒有，一點也沒有，你離開以後的很長時間裏，你大哥都在責怪我，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我看的出來，你們的眼神中有相同的東西。”司馬顒遲疑了片刻，搖搖頭說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們來就是兄妹麽，可是有太多人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黃纓聽著司馬顒的話，一言不發，她想要聽的不是這些，她想要聽到的是司馬顒為那樣冷漠地對待自己和母親而感到歉意，盡管她認為此刻她即使從眼前這個人嘴裏聽到任何道歉的話語，都不可能讓自己給予他哪怕一丁點的原諒，但她仍然想要聽到這樣一聲“對不起”，可是一個心中毫無愧疚的人又從何道歉呢？司馬顒在黃纓心中就是這樣一個人。

    “對不起。”而司馬顒卻意外地說出了這三個字來。“你娘去了以後，我曾派人去找你，想要接你回來，可當我得知你不肯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心裏一定恨我，但是我還留有一絲的慶幸，慶幸你還有一個親近的大哥在這個家裏，隻要他在一天，這裏就仍然有你的親人在，你就有再回來的一天，就仍然有休憩我們之間關係的機會，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你再次出現竟然是替他送行。”

    原來他心裏是有愧疚的，隻是自己知道的太晚了，晚到自己已經不在乎兩人之間該以何種關係相處，晚到自己連姓氏都改成跟師傅一樣，黃纓這樣想著，心中卻仍無法抗拒地激起了一絲漣漪，此刻的她並不知道，這一絲的波瀾日後會演變成何等壯觀的驚濤駭浪。

    司馬顒繼續自顧自地說著：“這些年你大哥沉湎於修煉武功，四處拜訪求師，結交了不少的江湖人士，盡管見到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但我始終認為這是件好事，至少他喜歡這樣，那就讓他去吧。可是我錯了，現在的他隻能一動不動地、孤獨地躺在那裏，以至於我想要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笑容都成了奢望，所以我恨透了那些人，恨透了那個將他變成這副樣子的人，我想要用他的人頭來告慰我兒子的在天之靈。”說完，司馬顒渾身顫抖地轉過身子，淚流滿麵地望著黃纓。

    此刻他根本不是一個地位顯赫的王爵，而隻是一個思念亡子的可憐老者罷了，黃纓看著這個老者，冷冷地說：“我會帶來他的人頭，這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給個哥哥討回公道。”

    司馬顒聽了黃纓的話，心裏寬慰了許多，似要閃過一絲笑容，可是僵硬的臉上卻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他趕忙又轉過臉去了。

    這時門外匆匆走進一名侍衛，“啟稟王爺，凶手的行蹤已經掌握了，現已逃往兗州，我已經派手下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一有機會就取他的性命！”

    黃纓聞言，眼中射出兩道寒光。我一定要親手殺死這個凶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