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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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無豔失聲:“什麽?杜郞?啊,杜……平?”差點兒因為心神不寧而變回女身。

    皓華驚喜:“你認識?”鍾無豔定定神,微笑點頭:“豈隻認識?允稱知交。我與他,是書院的同窗好友。姑娘找他做甚?”

    皓華露出微笑:“嗯,也沒啥,隻是想看他一眼。嗯,再聊聊天,說說話什麽的。嘻嘻。”一臉神秘,滿懷憧憬,連旁邊風輕都看得出她滿臉少女懷春,不禁撇了撇嘴。忽然有些幸災樂禍:我靠!二女爭夫?哈哈,這回有好戲看了。看完女扮男裝再看二女爭夫洞房喋血啥啥的,那啥,那個啥啥金牌編劇也隻能編到這樣的精彩程度了。可是鍾姐姐這麽好,那個姓杜的怎麽能夠腳踏兩隻船?我靠!豈有此理?頓時滿腔義憤。轉頭去看鍾無豔,隻見男身相的她一臉淡漠。

    皓華雙眼活泛,說話間四下溜轉,見到風輕撇嘴鄙夷,頓時沉下臉來,低聲喝斥:“你幹嘛?”風輕一臉懵逼:“怎麽了?沒幹嘛啊。”皓華冷笑:“睜眼說瞎話,也不害臊?還是男人嗎?鄙視你!”

    “我靠!我還鄙視你呢。一千個鄙視你,一萬個鄙視你!時時刻刻鄙視你,歲歲年年鄙視你!生生世世鄙視你,永世不忘鄙視你。天上地下鄙視你,徹徹底底鄙視你!”風輕猛然起身,一下子怒了,打嘴仗他怕個誰?從小到大從裏到外他就是一個天生的嘴碎子,若非鍾無豔在旁,說不定他都會主動去招惹人家,何況受人招惹?頓時一頓嘴炮打了出去,總算記得要壓抑聲音不要驚動艙外船夫。說完垃圾話,一時胸懷大爽。皓華氣得臉麵脹紅,渾身顫抖,右手食指指著他的鼻子,瞪眼喝斥:“你個混蛋!來……你……你是混蛋!”

    鍾無豔正自酸意滿腹,她如果言笑晏晏,她肯定更加不喜,這時見她與風輕鬥嘴吃虧,心下高興,口中卻喝斥風輕:“小弟你住口!跟個女娃子鬥什麽嘴?再說髒話,看我揍不揍你?”

    風輕悻悻坐下來,轉頭他望。皓華並沒有聽懂“我靠”是粗俗的罵人話,見狀大喜:“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哼,你們是親兄弟嗎?保不準不是呢。”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覺得兩“兄弟”五官、氣質無一相肖處,忍不住又說:“咦,越看越覺得你們不像親兄弟!他是抱來的野孩子吧?”眼望鍾無豔。風輕回頭怒目而視,礙著鍾無豔不敢開口。皓華嘴角上揚,斜眼以睨,微微冷笑。

    鍾無豔確定對方真的是為了杜平而來,戒意消失的同時心下更加沉重,沒有心思與她糾纏,隻是吩咐風輕:“不早了,小弟你出去看看飯做好了沒有,做好了就搬進來。相幫著搭把手,別讓船家太過勞累。”風輕明白她意思,起身出艙。皓華滿心歡喜:“公子你真會替人著想。我剛才懶得驚動船家,偷偷溜進來,確實不能讓船家看到。多謝公子替我想得周到。”轉頭看向風輕,馬上換了一副臉色:“喂,記得多打點兒飯!我也餓了。”

    午飯之後,鍾無豔失血過多的身子還沒緩過來,乃覺疲憊,便交代風輕留點神,躺下來睡著了。皓華身上衣服已經讓江風吹幹,精神十足,推開一線側窗眺望外麵風景,時不時溜眼看看鍾無豔,看看風輕。

    風輕斜倚一角,本想打個盹,卻是思前想後,滿心悔恨驚慮,又想哭泣。偏偏有個滿臉精乖的女孩子在旁,想哭都沒臉哭出來,不由得越看越是討厭。皓華同樣對他一臉嫌棄。礙著熟睡的男相鍾無豔,兩人用眼神隔空駁火一下午。

    黃昏,被尿憋醒的鍾無豔微微臉熱,低聲吩咐風輕:“你讓船後的那位大哥暫時走開到船頭歇歇,我要方便一下。”風輕還沒回答,皓華大喜:“對對對,讓船家走開,我也要方便一下。公子你等等,讓我先來。”敢情她也憋了一泡尿,卻是偷偷上船不能開口,又不好意思請風輕幫忙。

    風輕應聲出艙招呼,自己和船家一起退向船頭,暫不進艙。皓華方便回來,一身輕鬆,見鍾無豔扶著艙壁移動吃力,不禁瞪眼:“你那個傻瓜小弟呢?正要他扶你一把,他卻沒了人影!你快叫他來啊。”看不過眼,伸手要扶,鍾無豔閃身不讓她扶,搖頭說:“不用,我可以的。”

    皓華便罷了,在她眼中,鍾無豔乃是一個英偉男子,她當然不能扶“他”去方便。退坐一旁,連聲埋怨風輕。

    片刻之後風輕估計兩女方便完成,鑽進船艙,連吃皓華七八個白眼,不明所以,也不放在心上。

    夜泊柳溪與錢塘江交匯的柳溪口,兩個船家因為船艙不大,鍾無豔是女眷,晚上就宿在艙中,為著男女之防,兩人帶著草席去江邊樹林子找地方睡覺。船上隻有他們三個,說話更加方便,鍾無豔詰問皓華,想問明她與杜平的糾纏以便行事,不料皓華貌似大大咧咧冒冒失失,卻是個機靈鬼,口風極緊,什麽也沒問出來。皓華打聽杜平,鍾無豔故作體乏身倦,早早睡下,懶得理睬她。

    皓華無聊之下,隻得撩風輕閑話。風輕雖然討厭她,卻是一個喜歡說話的話癆子。互相勉為其難之下,居然嘮叨到半夜才睡。鍾無豔一開始擔心他大嘴巴守不住秘密,聽著聽著,覺得他也還有分寸,明白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便不管了。躺在狹窄的睡位上默默地整理自己的心事,良久良久,終於在風輕與皓華的低聲爭辯中矇矓睡去。

    皓華幾乎要氣死了。艙室不大,又讓睡位占去一半,她要睡,隻能和衣睡在過道上,不能夠去搶鍾無豔的睡位。人家身體有疾,她怎好意思拉下這個臉?本來還盼望對方主動開口讓“賢”,人家解元爺卻是大剌剌地理都不理她。呸,還自詡什麽“知書達禮”!

    出門在外。將就一下倒沒什麽,可是就是並不寬裕的過道位置,還得分一半給那個滿臉傻氣的風輕!你們兄弟,不能湊合著一塊兒擠一擠?混蛋!不知道本……姑奶奶平時睡的是多大的床?這點兒地方怎麽可能受得了姑奶奶的折騰?明天早上起來,不得頭腫一包腳磕一傷?那個睡位兒雖然窄窄的,總比過道大一點點有沒有?

    無論她怎麽說,風輕死活不上床。鍾無豔沒有發話,他怎麽敢上她睡的床?他也不是不懂禮貌,非得鬧著與皓華並肩。艙室狹窄,還好長度是勉勉強強夠的,兩人各自一頭,腳抵腳睡下也就是了,天氣炎熱不需要被子,又不是冬天被子不夠了要爭搶……丫頭片子肯定到處野慣,活像個黑炭頭,還怕本少爺半夜三更想入非非見色忘義先奸後殺?我呸,那一身皮膚比我還黑!本少爺才沒如此這般的重口味。

    風輕爭辯兩句,有點疲憊,先下手為強,頭頂著前麵作為艙門的幕布躺了下來。愛睡不睡,不睡你就去後梢數星星好了。皓華憤怒地低聲責問:“你怎麽就不能上床跟你哥擠一擠?怕他揍你?忒沒出息!我睡覺,需要很大的地方才能夠睡著的。”

    風輕不語。做為話癆,也怕女人無休無止的嘮叨嘮叨。皓華失去對手,隻得憤然吹熄油燈,心不甘情不願地頂著後艙口的幕布躺下。輾轉反側片刻,她低聲埋怨:“死東西,怎麽這麽多的蚊子?喂,你那頭有沒有?”

    風輕不語。心頭大樂:這就是人品啊!關健時刻拚人品啊!本少爺人品扛扛的,當然沒有蚊子了——有的話也是一隻半隻……

    皓華雙手揮舞著趕蚊子,想合掌拍擊,又怕吵醒貌似已經熟睡的鍾無豔。問風輕兩聲不應,恨意上來,摸黑衝他腳丫子一蹬:“別裝死狗!我知道你還沒睡。你那頭有沒有蚊子?”風輕吃了一蹬,好在她並未使力,不怎麽疼痛。於是側身彎腰,曲腿不理。皓華更加來氣,不依不饒,挪動身子湊近來又踢,風輕連吃三踢,氣急敗壞:“你幹嘛?還讓不讓人睡了?我這邊一隻螞蟻也沒有!怎麽著?誰讓我人品好?氣死你!”

    黑暗中的皓華發愣:“我是問蚊子你偏說螞蟻,沒犯啥病吧?人品好蚊子就不咬?怎麽可能?蚊子還上門查出身來曆?我……我人品肯定比你好!”

    風輕冷笑:“是嗎?那請問,蚊子幹嘛咬你不咬我?”皓華答案衝口而出:“因為你的肉比我臭!嘿嘿。”風輕冷笑不答。

    皓華占了上風便罷了,退開去翻來覆去一陣子,還是受不了蚊子掻擾,再次輕聲問:“喂,還沒睡吧?我問你,你那一頭,真的沒有蚊子?不應該啊。”黑暗中的風輕雙手揮舞,趕蚊子趕得不亦樂乎,口中卻一派洋洋得意:“都說了我人品好,沒蚊子……”

    皓華皺眉:“才怪!你這人油嘴滑舌的……不對!我這頭是後梢頭!”後梢頭是方便的地方啊!盡管真正方便的後梢頭距離艙室還有一米多,並且排泄物都是排在江中,就算稍微有些沾濺在船上,也早就用江水衝洗幹淨,皓華還是覺得這一頭比前頭肮髒,難怪招蚊子!慌忙爬起來,趕到風輕這邊,黑暗中差點兒踩踏到風輕。風輕慌忙滾身貼著艙壁閃避。皓華不管不顧,占了他位子,拿肩膀頂他:“去去去,你去那一頭,這頭給我。”

    風輕生氣翻身:“憑什麽?我不去。”如果她不憚於與他並頭睡,他當然無所謂。過道狹窄,他身子翻回來,肩頭壓上她肩頭,皓華慌忙閃避。氣急敗壞:“你還是不是男人?都不懂得要讓點兒女人?”風輕無奈起身過去,口中兀自憤憤不平:“憑什麽?不是說男女平等嗎?讓讓讓,這也要讓,那也要讓,那不變成了仰人鼻息的哈巴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