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8-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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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天降墜物落於大湖,巨響聲中水花四濺,驚飛湖畔覓食的幾十隻鷗鷺。尖叫聲中,鷗鷺紛飛,飛向湖邊鬆林藏身。
良久良久,連蕩漾的餘波都消失了,湖麵上恢複波平如鏡,鷗鷺們爭先恐後又飛了回來,搶地盤,搶食物,爭愛侶,爭風頭,一會兒就打起了亂仗。頭頂喙啄,翅掃爪抓,無所不用其極。完全無視仁義禮智信,隻差演不了生旦淨末醜。湖麵上飄浮著枯木樁似的兩個家夥,它們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終於,鷗鷺們的尖叫聲驚醒飄浮著的一男一女,自然是風輕和皓華。驚醒掙紮,當即下沉。兩人水性都不錯,急忙往岸邊遊。拖泥帶水地爬上岸,各自運氣檢查身體。高空入水的衝擊力不但把他們倆震昏過去,五髒六腑也有些受震移位。真氣運行片刻,些許傷勢便即痊愈。
慶幸大難不死之餘,兩人打量四周,不禁驚歎:“好美啊。”隻見湖水澄明,倒映著藍天白雲,蒼鬆翠柏。湖畔鬆柏下青草茸茸,如茵如毯。湖邊淺水處蘆葦、菖蒲之類的濕地植物生長旺盛。幾十隻上百隻白肚鷗鷺在蘆葦之間穿梭爭鬥,覓食尋友。兩隻灰兔互相追逐,蹦跳著從他們眼前掠過。鬆樹下草叢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幾隻小鹿瞪著可愛的眼睛……天地間一片祥和,萬物各安天命,自由自在。
皓華十分歡喜:“這裏是什麽地方?太美了!幫我記住道路,以後一定要經常來玩。”
風輕欣然點頭:“是很美,比杭州西湖還美。有空我也想再來。”
嗖——
一聲破空銳響,蘊含著無邊殺意。兩人慌忙矮下身子,半蹲半伏在鬆樹下。呦——小鹿慘叫傳來。通過草叢縫隙看去,一根足足有三尺長的大箭穿過一頭小鹿的腦袋,把它釘死在一棵鬆樹上。餘下的鹿們驚跳而去。幾十隻鷗鷺撲翅而起,驚叫高飛。天地之間的寧靜詳和霎時間不複存。
快捷的腳步聲很快近前,一個昂藏六尺的青年男子大步過來,拔箭拾鹿,臉上浮現滿意的笑容。
皓華刹那間瞪大眼睛,張著口,呼吸不暢,一顆心砰砰砰跳個不停。這個青年男子長眉侵鬢,鳳眼生威,高鼻闊口,膚瑩頤寬。衣著無袖短褐,兩條臂膀肌肉虯突。身背大弓長箭,腰帶短刀,整個人就像天神下凡。英俊強壯,卓爾不群。風輕同樣吃驚不小。他這輩子也沒見過如此出色當行不怒自威的人物。
男子微微側頭,倏然張弓搭箭,對準兩人藏身之所。風輕急忙叫喊:“喂喂,別亂來!我們不是壞人。”扯了皓華一下,走了出來。
男子犀利的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轉,看得風輕忐忑不安,看得皓華紅臉低頭。他側頭聆聽林下再無動靜,方才收起弓箭,重新拾起小鹿,問:“你們從哪裏來?這地方是我特意尋找的隱居之地,除了……百裏之內再無人家,你們別跟我說就住在附近,出門迷路了。”
風輕回答:“請問這是什麽地方?我們想去杭州怎麽走?”
男子微微冷笑:“嗯?還真的迷路了?”轉身便走。看樣子並不相信風輕的話,卻懶得計較。風輕和皓華麵麵相覷。風輕小聲嘀咕:“拽什麽拽?這麽沒禮貌?”
皓華上前一步,抑住心跳,大聲說:“這位英雄,請留步。”男子停步轉身看皓華。皓華讓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得暈生雙頰,忸怩不安。風輕肚子裏麵暗罵:英雄?你怎麽知道的?我看他是歹徒惡人山匪路霸!沒看到他射死小鹿,眉毛都不皺一下?
皓華囁嚅:“我叫皓華。請教……請教英雄怎麽稱呼?”男子大概看她含羞帶怯挺可愛的,神色稍緩:“我是有窮羿。你們是什麽人?”皓華說了兩人姓名,又說:“我們本來在錢塘江邊,後來……不知如何就掉進了湖裏,好不容易遊上岸。這裏是哪裏?怎麽回杭州?”
有窮羿極具威儀的劍眉一皺:“我不知道。看來你們還真的迷路了。南邊百裏有條大江,我們叫它界河,但或許就是你說的錢塘江。你們往那裏去吧。要不然就跟我回家,問問我妻。”
皓華不無失望:“你有妻了?”風輕奇怪:“你妻比你還了解地理?”
有窮羿有點不好意思:“我是路癡。我妻為此在家門口做了一個山川地勢陣圖,讓我每回出門看看陣圖再走。這樣就不容易迷路了。”
風輕大喜:“模擬沙盤?好極了!我們跟你回家看看地圖再走吧。”
有窮羿皺眉:“模擬……沙盤?啥東西?”風輕愣了愣才解釋:“就是立體地形圖。在平麵上模仿山川形勢,按比例縮小。比如這有一口大湖,就挖個坑表示。如果是在屋子裏,在木板上麵做沙盤無法挖個坑,就弄些白色細沙什麽的代替,看得懂就行。河流井泉都可以用細沙代表。山就擺個石頭,或者堆土也行。樹林子就插幾支枝條。房子、高塔就做個模型,路就排上鵝卵石等等。這個叫沙盤模擬,立體的三維地圖。”邊說邊在地上比比劃劃讓兩人看。又奇怪:“你老婆……你妻子不是這樣做的?”
有窮羿歡喜:“是這樣做,但沒有你做的好。走走走,跟我回家,幫我弄一個……沙盤模擬地圖。我請你吃鹿肉。”又解釋:“我隻有妻,還沒有子。我們在一起沒多久,還沒有生孩子。”
風輕方才明白妻是老婆,子是兒女,不像後世妻子就是老婆。
半個小時之後,在另外一口湖畔,幾棵高聳入雲的巨杉之下兩間木頭房子出現在三人眼前。有窮羿歡然大叫:“姮娥!我回來了。”跑過去放下弓箭鹿屍,衝進屋子。片刻間從裏麵抱著一個荊釵布裙的年輕女人出來。女人歡笑聲不絕,雙腿夾住有窮羿的腰,雙手勾住他脖子,兩人一邊走一邊親熱,兩張嘴巴互相你“啄”我一下,我還你一口,旁若無人。
皓華脹紅了臉,慌忙轉身背對。風輕張大眼睛看得十分眼熱,一恨課業繁重導致眼睛近視,二恨爹媽少生一雙眼睛,三恨自己不是當事人之一。皓華斜眼瞟見他滿臉饞涎欲滴,如此沒羞沒臊像什麽樣子?氣得踢了他一腳。
風輕一聲哎喲,驚醒親熱的男女。女人一掙下地,臉麵變色:“有人?什麽人?”有窮羿笑著說:“不怕不怕,他們是跟我回來的。他們也迷路了,想看看你的沙盤陣圖。”女人嗔怪地輕打他一下:“怎麽不早說?還……還跟我這樣?都讓他們……看到了。”聲音甜膩膩的。有窮羿笑嘻嘻地拉著她手:“怕什麽?我是你男人,你是我女人,想看就看唄。”大聲招呼兩人過來見見他妻姮娥。
兩個不無尷尬地走近。看清女人容色,風輕心下一震,微微脹熱了臉。姮娥荊釵布裙不掩國色,一張尖尖俏俏的狐狸臉,兩條細細長長的蛾翅眉。彎刀似的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勾人魂魄。鷹鉤鼻子配上尖塵的下巴紅豔豔的嘴唇,俏皮、狐魅兼而有之,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頎長嫋娜的身段在布裙包裹下依然可以顯現胸脯和腰臀曲線,可見本錢十足。與高大威猛、英姿颯爽的有窮羿站在一起,端的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佳侶。皓華一見,微生自慚形穢之感,暗自心折。
有窮羿招呼著來到木屋左側,一個幾十平方米麵積的簡陋沙盤出現在眼前。姮娥聽了丈夫介紹,才知道風輕有這方麵的知識,當即請教。風輕並沒有動手做過沙盤,但終究是讀了好幾本地理書的學生,遊戲模型,樓盤模型也不陌生,看姮娥挖坑為湖,堆土做山,插枝成林,這些都可以,就是不講比例,也沒有標示道路、建築、集市,當即指出她的不足:“你用小石頭代表你們的房子,還不如拿個鬆果什麽的,讓石頭代表山嶺。這也算了,但是這是什麽?河流還是道路?河流?那路呢?沒有?怎麽可能沒有?這是小湖對吧?旁邊這一大片是什麽?湖裏長滿蘆葦?”
姮娥微微赧然:“這是害人的濕地。看著像草地,底下全是軟泥,不小心走進去就陷進去出不來了。看著是土地,其實水更多,因此我還是用水坑代替。”
她沒有說完風輕就明白了:“沼澤地?其實沼澤地都是季節性的,很多還是有暗藏的小路可以通過的。你應該用表示危險的紅色土壤代替。再一個像你這樣露天排放,下雨怎麽辦?”
姮娥無奈:“讓雨水衝垮了再重新布置嘛,還能怎麽辦?”
風輕回頭看看直接用原木豎排而成的屋子,覺得屋子不夠寬敞的話,又沒有大鋸之類的工具解鋸木材木板,做室內沙盤不現實,就說:“這樣吧,咱找個高一點的地方弄平了,把沙盤模擬做得精細精準些,然後搭個架子,上麵蓋茅草,四麵挖溝,這樣差不多可以一勞永逸……咦!這兩口大湖小湖是連通的?然後還有沼澤地!天!這口小湖旁邊沒有圍牆?沒有八角形的房屋?不對,這個位置就是你家!”眼望皓華。
皓華隨之變色:“你……你幹嘛?”
風輕麵無血色,大聲喘氣:“咱們先前那鬼地方就是這樣的!大小湖連通,水從小湖流淌出去,變成一片沼澤地。你和老巫婆的莊院就等於這幢木頭房子,一模一樣的位置!我靠!我們又回來了?你是老巫婆變的?還是楊嫂?你丈夫皮鞭變弓箭了?然後呢?然後是什麽?這個坎坡是什麽?還是懸崖峭壁?老子跟你們拚了!”絕望之下,目射凶光,緊抓姮娥的手,指著她做的沙盤邊緣一道小小的坎坡問。
姮娥又驚又怒,奮力掙紮。風輕抓住她右胳膊向後擰扳。姮娥慘叫:“啊!疼!羿!快來救我啊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