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8-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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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雇請的是一艘中型平底客船,船艙寬大,吃水不深,隻適宜在近江平湖中行渡。船頭一人撐篙,船後一人搖櫓。兩位中年船夫在蓮兒安撫下繼續東行,蘇氏放下心來,方才有心情與姮娥解釋。姮娥難以置信:“你丈夫如此狠心?他不喜歡你,兩個人分開再找好了,幹嘛非得下毒手?”

    蘇氏苦笑:“為前程著想啊,我爹是左都禦史,我大舅舅是吏部侍郞……”

    啾——一聲破空銳響,一支利箭射在艙壁上。船家大聲驚叫,伏身躲避。啾!又是一支箭到,箭頭帶著火苗,射中客船篷頂,頓時燃燒起來。

    船夫一個叫:“小心,有人要加害夫人!在北岸!”一個叫:“不好!著火了!”

    風輕順手把身邊的蘇氏按倒,瞥見利箭接二連三從北岸射來,驚叫:“你們小心躲著。船家,把船撐向南岸。”口一張,一條臂粗的水柱衝出,飛落在客船艙頂,澆熄火苗。

    伏身艙中的蓮兒見他張口吐水,瞪大眼睛,幾疑眼花。

    這時候客船已經離開安慶碼頭七八裏遠,行在近北岸的水麵上,距離林木蔥籠的北岸不過二三十米,利箭取準極易。船夫擔心讓人射殺,不敢起身,趴在船上用篙用槳點撥順流而下的客船向南,不好著力。

    風輕正要幫忙,北岸上一個藍衣漢子縱身一躍,居然想飛躍二三十米江麵過來。他心下驚奇,倒是想看看對方能不能飛過來。卻見對方手中抓著一枝臂粗的枝條,就在空中相準位置扔下枝條,身子落下來在浮在江麵上的枝條上一點,借力飛躍過來。

    風輕驚訝之下忍不住讚一聲:“這誰?輕功練得頂刮刮。”蘇氏抬頭一看:“這是馬意侯。馬文明的江湖幫手。”

    她話沒說完,馬意侯已經縱躍到船邊,船夫驚叫揮篙去戳,反讓他抓住竿篙一扯。船夫慌忙放手,免得讓他扯落江中。馬意侯正要落船,風輕口一張,水箭疾出,正中他右腿。馬意侯大叫一聲,摔落江中。

    風輕哈哈一笑。蘇氏欣慰提醒:“兄弟小心,這人好像水性很好的。”風輕眼睛看向北岸,不見再有箭來,放心不少。得蘇氏提醒,轉眼看馬意侯劈波斬浪,飛快向客船遊來。風輕冷笑,心念發動,客船周圍十幾隻大小江魚馬上應令而至,圍繞著馬意侯受傷的右腿撞擊。馬意侯吃疼之下,矯健的遊姿馬上不見,很快就讓客船拋下。蘇氏奇怪:“咦,我記得他水性很好的,怎麽就不行了?”

    風輕微微一笑:“他沒有先做熱身運動再下水,腿抽筋了。江水這麽冷!”蘇氏似懂非懂:“不是你搞的鬼?是他自己抽筋?下水之前要先動動身子才不會抽筋是嗎?”

    風輕點點頭。姮娥也點頭:“是這個道理。特別如今寒冬臘月,江水都要結冰了。”風輕出艙看兩船夫無恙,隻是丟了一根撐篙,沒什麽大影響,安撫幾句重新回艙,問馬意侯來曆。

    蘇氏說:“什麽來曆姐姐也不清楚。好像他們有好幾個結拜兄弟……對了,他們是六個兄弟,馬意侯是老六。是馬家招攬的江湖好手,交情在馬老太爺那一輩就結下了。”風輕慌忙問其餘五人的身手,若是與馬意侯相差無幾,那不用怕。否則這一路可得小心。蘇氏不知道:“我隻見過老五長身哥和這個老六。老五身手應該與老六差不多。”

    風輕便罷了。

    不久之後,船家送上一大盆熱氣騰騰魚湯:“今天托夫人的福,捕捉到好幾條魚,個頭都不小。這條金尾紅鯉魚怕不有二十幾斤重,我已經好幾年沒抓到這麽大的紅鯉魚了。請夫人幾位嚐嚐。”

    魚香撲鼻,讓人垂涎三尺。蘇氏欣然道謝,招呼風輕、姮娥一起過來共食。蓮兒隻有一旁侍候著的命。風輕大快朵頤,順口招呼:“蓮兒姐姐,趁熱,快點來吃。真好吃。”蓮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聲如蚊蚋:“蓮兒不敢。”

    蘇氏橫了她一眼,沉著臉問風輕:“這就是你說的男女平等,沒有尊卑上下嗎?”

    風輕點頭:“是啊,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嘛,誰生下來願意讓人使喚輕賤?”蘇氏不快:“話不能這麽說,君君臣臣,總得有個尊卑上下,要不豈不是天下大亂?”

    風輕國學知識淺薄,又知道她出身官貴之家讀書不少,不敢妄想引經據典說服她。隻問:“你願不願意讓人驅使輕賤?”蘇氏猶豫一下才回答:“驅使可以,輕賤不行。”風輕點頭:“我也一樣。蓮兒肯定也是一樣。隻不過身為丫鬟,反抗不得,沒奈何罷了。但是隨便驅使輕賤,不把人當人肯定是不對的!聖人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啊。”

    蘇氏皺眉:“你哪裏學來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語?你們那邊的人都這樣不君不臣無法無天?”

    風輕微微一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大逆不道的言語?”蘇氏滿臉不豫:“妾身可沒有這麽說。”

    姮娥一旁打圓場:“好了別說了,快吃吧,魚湯都涼掉了。”風輕微笑:“姐姐勿惱,算我胡說八道好了。”他是看蓮兒站在一旁,覺得過意不去,順口招呼一聲,可不是想要帶著蓮兒揭竿造反反壓迫反剝削。蘇氏勉勉強強露出一絲微笑:“你這張嘴,就隻會胡說八道。”

    直到飯後船家送上香茶,蓮兒才收拾了吃剩的魚湯去後梢進食。風輕過意不去,特意去後梢要幫她重新熱過再吃,把蓮兒感動得熱淚汪汪。

    他回到艙中,蘇氏白了他一眼,不無嫉妒。風輕急忙湊過來奉迎哄慰。正閑話,空蕩蕩的小桌上倏然出現兩個三寸高的灰衣小男人,笑嘻嘻地指指三人,發出蒼蠅嗡嗡嗡一般大的聲音:“倒也,倒也。”蘇氏和姮娥應指撲倒,昏迷不醒。風輕腦袋昏眩,眼前發黑,同樣撲倒在地,勉強支撐著不昏迷:“你……你們是誰?”

    小男人異口同聲:“咦咦,怎麽不倒?原來是另有元神支撐著。我們是疾病雙兒,二豎之子。龍王有何見教?”

    風輕頭昏腦脹,說不出的難受,恨不得就此躺下來睡死過去,強自堅持著清醒自主:“二豎……是誰?馬文明……派你們來下毒?本王可是百毒不侵!蝦兵蟹將鱷魚將軍快來護駕!”

    小男人異口同聲:“二豎就是病魔。笨蛋!馬文明什麽東西,何德何能驅令我們?你們也不是中毒,是生病了。一開始頭昏眼花發燒,渾身難受,然後就燒死了。高熱驚厥,譫妄胡語說不定也有。看你們造化了。”

    風輕昏昏沉沉地問:“咱們無怨無仇,為什麽要害我們?”竭盡全力提振真氣驅除昏沉。

    左邊男人冷笑:“病從口入,誰讓你們貪嘴吃魚?本來我們寄身鯉魚身上遊江散心,偏偏讓你們撈起來吃了。”

    風輕暗叫:“倒黴!怎麽這麽巧?抓個魚都能抓到病魔,老子怎麽不去買彩票?不對啊,不是我抓的。”急忙求饒:“兩位小兄弟,這個,……那啥,不知者不罪嘛。你們不能因此怪罪我們。何況我們就算有罪,也是罪不至死有沒有?”

    二豎異口同聲冷笑:“凡是惹上我們的,都是死有餘辜的。凡是不知道我們病魔威名的,都是死不足惜的!”

    風輕脹紅了臉,實在無法苟同對方的兩個凡是。軟求不得,便即硬來,真氣提振到極限,奮力起身瞋目怒喝:“老子先殺了你們!”兩支寸許水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激射出口,正中二豎胸口,二豎倏然無蹤,水箭從桌麵掠過,穿破艙壁激射出去。風輕胸口劇疼,扶桌大聲慘叫。

    這同時艙內艙外,蘇氏姮娥蓮兒並兩個船夫同聲慘叫醒轉,抱頭呻吟:“好疼……”下一瞬間又即昏厥,橫七豎八躺倒於地。二豎現形於原地:“嘿嘿,再射啊!我們倆不過虛影而已,真身就在你們身上,你射我們就是射你自己。”

    風輕疼得幾乎窒息,神智反而清晰,再次放下身段求饒:“都說了無心冒犯,可不可以放過我們?需要什麽盡管開口。山不轉水轉,大家都是跑江湖混口飯吃的,江湖風波險惡,大家都不容易不是嗎?應該抱團取暖才對,幹嘛要自相殘殺讓別人笑話?我也不是沒有幾個兄弟任人宰割的主。江南七怪聽說過嗎?我是老幺風七怪!不如咱們三個也結拜為兄弟,再搶些地盤,來個:’中原九怪’?如果你們不喜歡拋頭露麵打打殺殺,就留在我身邊當個幕後親友團也行?”

    二豎麵麵相覷:“什麽意思?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懂。”

    風輕諄諄善誘:“兩位兄弟想想,咱們跑江湖做什麽?上為嘴巴下為……那啥。拚生拚死,為了那啥和牙齒!對不對?拳頭硬的搶錢搶女人,嘴巴活的騙財騙色,本事大的欺男霸女爭權奪利,剩下的呢?協同行動!抱團取暖!並肩作戰!你幫我,我幫你,你好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我這樣說,兩位兄弟聽得明白?”

    左邊小男子點點頭:“明白了。你說得倒是有點道理。奇了怪了,你怎麽到現在還不病倒?龍王敵得過病魔?”眼望兄弟。右邊小人說:“怎麽可能?你沒看到他在硬撐著?疾兒,我覺得他好厲害的,說得好有道理!”

    左邊小人點點頭:“是有點道理。喂,風七怪,你是說我們結拜成兄弟,組織一個大幫派,然後就像蝗蟲一樣到處胡作非為,搶錢搶女人?”

    風輕點頭:“嗯,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凡事都得有個度,倒不能說胡作非為像蝗蟲過境寸草不留。隻是說大家互相支持,成功率肯定比單打獨鬥高很多,對不對?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就像你們幹嘛兩個人湊一塊而不是哥在東來弟西?聖人說得好,團結就是力量!”

    左邊小人搖搖頭:“我們兄弟從來就在一塊,倒沒想到分開會怎麽樣。”

    右邊小人嗡嗡發言:“風七怪,我是病兒!我個人覺得你說得很對。隻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你就是我兄弟了。風七怪……你名字有點怪啊,不好聽。”左邊小人疾兒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先幫我們做了這件事再來結拜兄弟。你知不知道玉……”

    病兒打斷他話:“等等,我來說。”

    疾兒瞪眼:“幹嘛?我來說!”

    病兒跳腳:“是我先跟你說我喜歡她的,所以應該我來說。”

    疾兒冷笑:“你知道什麽?暗戀懂不懂?我暗戀她好多好多年了。”

    病兒更加生氣:“那我也暗戀她好多好多年了你知道嗎?”

    疾兒冷笑:“是我先讓她得了相思病的對不對?”

    病兒咬牙:“不對!怎麽是你先?哪一次咱們不是一起上?再說讓她得了相思病,受用的又不是咱們,你還好意思說?”

    疾兒白眼一翻,無話可說,怒目而視:“你這麽說,看來咱倆真的要分開行事了?”

    病兒毫不遲疑:“分開就分開,誰怕誰來?以後我找這個傻大個搭夥過日子好了。”風輕見他眼睛投向自己,頓時說不出的鬱悶:我是傻大個?你……你打算留什麽形容詞給那些藍球中鋒?

    疾兒怒不可遏:“好啊小病兒,話可是你說的!別後悔就行。”

    病兒再次跳腳離桌:“怎麽又變成我說的了?是你先說的!”疾兒怒目而視:“你先說的!”病兒怒氣衝衝:“你先說的!”

    ……

    風輕耳邊一片嗡嗡嗡,頭腦越發昏沉,四肢百骸一齊疼痛,再也支撐不住,坐倒在地。兀自強項不倒:“停停停,別吵了……停!我教你們個辦法,剪刀石頭布!我靠……頭好痛啊……救命啊!”

    二豎異口同聲:“什麽剪刀石頭布?”雙雙出手,點在他左右太陽穴上。兩股溫涼的氣流一股從左到右,一股從右往左飛掠過腦海,頓時百病俱消,整個人都好了,刹那間精神百倍。心驚二豎之威,籠絡……結拜之心越發真誠,馬上教會二豎玩剪刀石頭布。

    二豎出拳,病兒贏了先說話。小人兒笑得合不攏嘴,說話顛三倒四:“我看上……我喜歡……不,我愛!有人說喜歡就是淺淺的愛,愛就是濃濃的喜歡。我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個叫玉麵狐狸的女人。你認識她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