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90-唐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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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輕點頭如雞啄米:“當然有!你跟我走。如果沒有,到時候我跟你姓!”
山鬼微笑:“古人言:'山鬼衣薜蘿,騎黑虎,食山果……'”風輕大聲讚歎:“原來你姓衣?名字就叫薜蘿?好名字!好名字!”
山鬼搖頭:“我無名無姓。衣薜蘿是說我拿薜蘿當衣服。”不學無術的風輕一點都不臉紅:“那你就姓衣名薜蘿好了!這名字真好!總不能山鬼山鬼的叫你。比如我是人,你跟我說話不能叫我:'喂,人啊,怎麽怎麽……'必須有個名字才行。”
山鬼點頭同意。風輕言語滔滔,把京師繁華誇耀一通,珠寶美飾,綾羅綢緞,南北小吃,東西雜耍,水陸珍奇……世界那麽大,怎能夠不趁著年紀輕輕到處看看,安心做一隻井底之蛙?山鬼衣薜蘿終於讓他說動了心,拍拍黑虎腦袋,黑虎一瞬間變成一隻尋常黑貓,讓她抱著。
風輕帶著她走回運河,小心洗沐一身血跡。全身傷口不少,並且多數在頭臉上,也不知會不會毀了容。擦洗間傷口疼痛,風輕肚子裏麵暗罵不休。斜眼看衣薜蘿麵目俏麗,身材略嫌嬌小,卻是有料,也是矯健雌豹類型的體態,不由得暗暗心動,賊眼亂轉,打起降服主意……忽然叫一聲苦,腕間含英劍居然不知何時不見了!難怪剛才生死關頭它都沒有出現。
風輕大叫著跳躍上岸,急叫山鬼:“衣薜蘿,快幫忙,幫我尋找一樣東西……”結果兩人來回找了大半天,就是找不到。最後,風輕隱隱然明白,含英劍讓它的主人收回去了。失望心疼之下,忍不住抬頭望天,大聲怒吼:“含英!還我的寶劍!騙子!騙子!你怎麽可以這樣?”吶喊半天,屁事不頂,怒吼聲在河岸上遠遠蕩開,驚動了鍾無豔等人。
風輕怒罵一陣,蒼天高渺,奈何含英不得,隻能泄氣回船。眾人關心詢問,他理都不理。隻讓幫他包紮裹護好一身傷口的鍾無豔安頓衣薜蘿,自己回到烏篷船,悶聲不響睡下。蒼天啊大地啊,怎麽隨便做點壞事人人都知道?偷雞不成蝕把米,女奴沒收到,寶劍被沒收了……還讓不讓人活啊?
翌日衣薜蘿來到後艄喚他上客船吃飯。她換得一身杜十娘送她的黃羅衣,長長的頭發在頭上堆起一個高髻,腳下也穿上繡花鞋,描金繡鳳,明豔非常,就像個豪家少奶奶,迥異昨天晚上那個小野妞。風輕揉揉眼睛,差點兒認不出她來。
衣薜蘿本是大方隨意的人兒,卻還是讓他明亮的賊眼睛看得忸怩不安,紅著臉問:“怎麽樣?好不好看?”
風輕一夜悶睡,心情好轉過來,連聲誇讚,諛詞如潮。他已經想明白了,含英送他仙家寶貝,是讓他救命用的,不是泡妞收女奴用的,他胡作非為,含英仙女不幹了,咎由自取,沒什麽可抱怨的。
來到客船上層,六人團團圍坐而食。離春嘴角彎起,酒窩隱現,一臉明媚的笑容:“哎呀呀,皇天不佑善人啊,有人要變成醜八怪嘍。”
眼睛以上、嘴巴以下全部因傷裏著布的風輕本來不想理會,可是這丫頭雖然滿臉笑容,眼光卻是充滿挑釁的意味,這讓一向自詡有仇當場就要報的他按捺不住:“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傷其筋骨……如果有更大的大任比如拯救世界,那怎麽辦?隻好毀他容顏!”
離春微笑點頭:“好吧,小女子就坐在船頭看風大帥娶參花公主,當上參花國主,橫掃金甌,蕩平四海吧。”
杜十娘微笑:“風公子本來就很帥很帥,受點小傷不會有什麽的。”
離秋溫柔地看著她,滿臉暖男相,故意打趣:“我也不差吧。你能不能不要當我的麵誇別人?”杜十娘微笑不語。離春毫不遲疑地打擊他:“你啊,隻能說馬馬虎虎,看慣了就沒那麽醜了。”離秋不服氣地看了風輕一眼。一隻蛤蟆一張嘴,兩隻眼睛四條腿,沒看到什麽啊?
撲通一聲大響,有物落水,就在三船旁邊。大片水花衝激上來,濺到客船艙壁上啪啪作響。衣薜蘿抽抽鼻子,尖叫一聲:“快逃!”抱起腳下貓一樣的黑虎著飛身穿窗出去。風輕急躍到鍾無豔身邊,揪著她衝出艙口。抬頭望天,高空中幾點黑點極速放大,當頭砸落,依稀是人!
“快逃啊!”他狂叫一聲,顧不上別的,攬起鍾無豔飛躍入水。眼角餘光仿佛看到離秋同樣攬著一女衝出來,應該就是杜十娘。
砰砰砰,啾啾,喀喇,撲通,哎呀,啪啪啪各種各樣的聲響連聲不絕,有人有物紛紛墜落。有的撲通入水,大片水花飛濺。高空落水,衝擊力巨大,縱然水能夠抵消一部分重力加速度,恐怕也很不妙;有的直接砸在船上,慘叫淒厲,更加的凶多吉少。船隻被砸,帆落船破桅杆倒,加上水花四射,風輕一時間看不清狀況也顧不上別人,隻有帶著鍾無豔以最快的速度蹈水衝上岸。
“救命!”慘叫聲中,有人呼救。客船和蔣平兄弟所雇的漁船總共有七八個船夫,他們身手平平,被砸中擊中並不奇怪。
“小弟你去救人!”鍾無豔右腳趾讓牛魔王咬傷,並沒有大礙,但左胳膊被水箭洞穿過,傷勢不輕,本來水性不錯,完全可以照顧自己,如今卻需照顧。
風輕應了一聲,把她帶到岸上,當即轉身。隻見烏篷船已經沉沒不見,漁船和客船翻覆半個身子,緩緩下沉。這一段運河有四五十米寬,七八米深,沉沒幾條船淹死幾個人綽綽有餘。風輕一轉身,便見離秋攬著離春遊過來,不由得有些驚訝。這家夥居然手足情深,救的是離春不是杜十娘?
離春怒罵:“死風輕!跑得兔子一樣,也不管我們死活?”斥罵間已經讓離秋帶到岸上,姐弟倆和鍾無豔相攙著爬上岸。
風輕驚訝地瞪大眼睛。離秋那家夥爬上岸全不為難,貌似左腿傷勢無恙?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十天八天就好了?剛才不是還老神在在地坐在太師椅上讓杜十娘侍候著?從昨天到現在,就沒看他起來過!怎麽回事?
救人要緊,不及細思,急往江中撲。扭頭看,翻江鼠蔣平帶著珍姑在距離他三丈外之處遊上岸。
衝出三丈,前方有船家半浮半沉,急忙把他拎起來,問:“你……”隻見他肩背上插著一柄單刀,單刀入體甚深,已經半死不活。有人混水摸魚趁機殺人?風輕驚問:“誰幹的?”
船家無力地指指天上,垂頭斷氣而死。什麽意思?作惡太多被老天幹掉了?風輕疑惑地抬頭看看天上。睛天麗日,雲淡風輕。扭頭看,除了兩隻緩緩下沉的船,幾個載浮載沉的人,還有一麵旌旗飄浮在水麵上,隨著水流緩緩它去。
嘩啦一聲,一顆**的腦袋從他身邊水中冒出,正是杜十娘。隨即又是一顆光溜溜的小腦袋出水,乃是了盈小尼姑。看樣子是水性甚好的杜十娘救了小尼姑。
杜十娘一手抓著了盈,一手抹了抹臉上水珠,看清身邊是風輕,急抓他手:“公子救我!”
“救命啊!我不會水啊!”空閑趴在緩緩下沉的客船上變聲變調地叫喚著。風輕左手托住杜十娘,右手托起了盈,大聲安慰十米八米外的空閑:“別怕,都別怕!有我在,這點水淹不死人。那個……空閑大師別叫了,我來救你了。”來不及帶兩女上岸,踏水向空閑趕去。隻見他本來半身浮出水麵,這時帶著兩女,身體反而往上升,直至雙腿出水,隻剩下一雙腳丫子在水裏撲嗒撲嗒,涉水而行。宛若仙人淩波,讓人看了說不出的震撼。
空閑狂喜大叫:“公子好本事!快來啊,船要沉了啊……法海!法海啊,你可別出事啊……快快,救我……”
杜十娘在風輕耳邊說著什麽,因為空閑狂叫不休,他根本沒聽清楚。杜十娘憤怒地盯著空閑,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沉船有那麽可怕嗎?不會水,不是還有木板、桅杆?又不是茫茫大海!再說風輕都趕過來了,還叫得那麽大聲做什麽?平常那麽高高在上風輕雲淡的樣子難道全是裝模作樣?念佛啊!求佛祖救命啊!
“師伯。”了盈叫一聲,伸手去接空閑。她讓風輕提托著,與他一樣隻有一雙腳丫在水裏。這時客船剛剛沉沒,空閑歡喜伸手來抓她手,腳下一滑,撲通入水,狂呼大叫,高僧風範半點也不剩。風輕心下好笑。自家胳膊還疼著,懶得出手去救他,心念發動,讓高空墜物嚇得各自逃命的蝦兵蟹將烏龜水鱉應令趕來,頂托空閑。
空閑本以為自己要先灌滿一肚皮河水,然後再受邀去水府龍宮講經說法,卻沒有想到居然身如鴨鵝,入水自浮!
哎呦佛祖顯靈啊!弟子虔誠誦經五十年,早就是離欲阿羅漢,得阿羅漢道,成羅漢金身了!佛祖啊,弟子委屈啊……想要翻身爬起來,陡覺身下有異。順手入水,撈上來一隻巴掌大的甲魚。
空閑一驚之後馬上明白過來,卻以為是佛祖相助。甲魚掙脫他手,撲通入水。空閑小心翼翼地坐正身軀,驚喜難言:“南無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善哉善哉。了盈師侄你看到沒有?危急關頭,佛祖顯靈了!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循聲救苦來了!哈哈,佛祖啊!弟子委屈啊……”
了盈巴掌大的小臉蛋同樣充滿難以置信的驚喜:“是的師伯,菩薩保佑啊。法海師兄呢?”
空閑想要起身眺望而不敢,隻是滿懷信心:“放心吧,佛祖既然顯靈,法海怎麽可能有事?他一定會沒事的,放心吧!”
風輕笑一笑,說:“什麽佛祖菩薩,是本公子略施小技……”吆喝一聲,“兒郞們,活人全部救上岸,死人就算了。”帶著兩女轉身便走。他從來沒有當無名英雄的習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樁功德是我的,佛祖你別搶!龜鱉推托著空閑往岸上靠。大和尚小尼姑方才明白,急忙懇求搜救法海。風輕應了,派兒郞們滿河搜救。
“十娘!十娘你沒事就好!我知道你會水,一定會沒事的。”離秋坐在岸上樹林下歡喜大叫。
杜十娘攀住風輕左胳膊的手在他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撚一把,眼睛看著岸上的離秋,滿臉後怕和歡喜:“嗯,大家沒事就好。你照顧好自己就行啦,不用惦記我,我不會有事的。”
風輕左胳膊昨天晚上差點兒讓衣薜蘿化虎咬斷,這時傷口猶疼,強忍著疼痛帶她,讓她掐撚得十分疼痛。咧咧嘴,瞥一眼杜十娘,心下生疑。因為剛才離秋上岸並不困難,大為可疑,風輕不再自作多情以為杜十娘掐他是因為愛他。麻麻的,又有妖蛾子?這對離家姐弟到底什麽來曆,至今還是一個迷!
眾人上岸,匯聚一處。除了法海不見,船家損失三人,萬裏風和火霞也不見了。蔣平躲閃著杜十娘探究的目光,對風輕解釋:“事發當兒,火姑娘帶著二弟飛身就走,說京師再會。”
風輕恍然,問:“誰知道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蔣平心有餘悸地說:“好像是天上兩派神仙打架,打輸的就墜落下來,恰巧我們倒黴遇上。那當兒我剛剛吃完早飯,在船頭剔牙看風景呢。最初是一匹戰馬落水……不是野馬!有鞍有韉的絕對不會錯。接著刀啊槍啊箭啊人啊接二連三地落下來,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撲通……”
“風輕,你來一下,跟我來。”幾步外抱著黑虎安恬如常的衣薜蘿招招手。風輕疑惑走來,隨她快步入林幾十丈,下了一個小小的坎坡,便見坡下一叢繁茂的灌木叢下藏著一個戴著帽子的青衣男人。這人臉向內屁股向外,駝鳥似的勾頭縮肩,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了。
晦氣!死人有什麽好看的?風輕不滿地瞪了衣薜蘿一眼。忽然想到什麽,急忙問:“你想吃人?還是黑虎想吃?不能吃!”
“不要啊!”那人尖叫一聲,身子再縮,前麵已經是土坡,除非他是穿山甲土撥鼠或者會土遁的土行孫,否則已經沒有躲藏的餘地。風輕微微一驚,聽聲音居然是個年輕女子!不禁奇怪:“你……是男是女?滾出來!否則殺了你個人妖!”
“好漢饒命!別殺我,別殺我,我出來了……”那人哆嗦著身子倒退著鑽出來,是個方方臉兒的年輕女子,皮膚有些粗糙,五官卻是端正,不算漂亮,也還耐看。臉白唇青,一雙眼睛除了驚恐沒有別的。奇怪的是她一身男人服飾頗有製服的味道,右手還提著一柄單刀!
衣薜蘿滿臉好奇:“喂,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是誰?攔路搶劫的強盜?”
風輕哈哈一笑。此山是我住,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有這麽膽小如鼠的強盜?還是個女強盜?是了,被強盜強搶上山的壓寨夫人?難怪膽子這麽小。
“不是啊。我是邊軍。邊軍!邊軍懂嗎?我叫花木蘭。你們是什麽人?”風輕腦袋到處是傷,鍾無豔把他裏得粽子似的十分可怖,實在不像善類。不過衣薜蘿抱著小黑虎像個玩狸貓的富家少奶奶,讓人看了心生好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