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史朦朧5這個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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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家院子牆縫縫裏挖出金元寶,是個不大不小的新聞,大是因為十裏八鄉都羨慕不已,“這個餡餅,要是掉在自己頭上,那是好安逸哦”;說小,是因為“哦豁,一分錢都沒有得到,上繳了……”

    當然,這也出乎地主家後人的意料,地主家傻兒子”屋頭牆縫縫裏,好多好多金元寶……“的話語,道出了秘密,也道出了好事者的猜想。在旁人心裏,恨不得把地主家大宅院全部給掀了,來個底朝天,實在不行掘地三尺,一定要挖出金元寶來。

    還有人抬出那個時期,和龔家院子差不多的大地主來,如劉文彩的地主莊園,還有他們大莊園裏的藏金庫。

    我們這個龔家院子,即便沒有劉文彩大莊園的藏金庫,也肯定少不了金元寶!”

    現在不就挖出金元寶了嗎?!”

    對龔家院子這個民國時期的大宅院,能有金元寶財富,能有藏下金元寶的離奇故事,一點都不懷疑。龔家院子位於川東地區,是劉湘早年的川東門戶“防區”,後來楊森也“換防”過一段時間,在“防”與“被防”的過程中,當地地主有的苦不堪言,有的則八麵玲瓏占得先機。劉文彩莊園,屬於川西壩子,劉湘堂五叔的公館,留下了劉文彩的,還有劉湘的,以及劉文輝的,還有其他劉家的,公館一大群,那更是豐富多彩,畢竟那是“民國四川第一家”的風采留存。龔家院子比較起來,真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在民國初年,軍閥混戰,張三打李四,李四打王麻子……最後都是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關起門來兄弟夥,“過去恩怨一筆勾銷,還說個錘子!”龔家院子,用今天的話說,那就是清末明初聚集財富,在軍閥混戰時期,發展“自衛“武裝,在大軍閥地盤搶奪中沒有歸順於誰,於是占山為王、盤坐埡口,當起了“棒老二”。龔家院子就是龔家的老巢,至於山寨和埡口,那就不計其數,隻等娓娓道來了。

    龔家院子大宅院的門樓,門樓上的機關槍機位,特別是機槍口周圍的彈孔,至今都還清晰明了,都講述著這些故事。同樣是地主,龔家院子這個地主,和劉氏莊園那個劉文彩地主,多少還有點類似處。

    劉文彩這個地主,其實應該有個更加準確的說法,叫“軍閥買辦”,讓其當上大地主的名號,是之前小地主到後來大肆置辦土地後的結果,這個人就叫劉文彩。這是一個小地主演變成大地主的故事。

    他的這一家,劉氏家族,官吏輩出,權傾川康,諸多故事,赫赫有名,叫“天府豪門”,劉湘、劉文輝、劉文彩最具代表。“三軍九旅十八團”說的就是出了三個軍長、九個旅長、十八個團長,營長、連長就不計其數了。

    劉氏莊園在大邑縣的安仁鎮,是一個公館的群,最多的時候50多個,現在整修後開放的也就其中一少部分。

    在安仁鎮,很多老年人都說:“要說清楚劉文彩,曆史淵源看祖宗,發家斂財說劉湘,這是繞不開的兩個主題”。

    劉文彩的爺爺,是從安徽當上門女婿到四川安仁鎮的,叫劉宗賢。膝下三個兒子,大兒子劉公昌,二兒子劉公敬,三兒子劉公讚。劉湘是劉公敬的長房長孫,而劉文輝及四哥劉文彩則是劉公讚的子嗣,劉湘雖然輩分比劉文輝、劉文彩矮一輩,單比劉文輝大,而劉文彩發家斂財則全靠當軍閥的弟弟劉文輝,而劉文輝的提升則與侄兒劉湘又有密切關係。

    1916年,劉文輝畢業了,文憑是保定軍校第二期炮科。找工作,揣著這張文憑也可以謀職天下,那個時候這張文憑還是很管用的。但一直管他學業的大哥劉文淵,還是認為有人帶路路會好走,於是就帶著他到CD,拜望已是川軍將領、第二軍局長的嫡親堂侄劉湘。對劉湘來講,眼前的這個幺爸,這個比他還小六歲六月的叔叔劉文輝,既有文憑,又是嫡親,於是大用特用,著實關照,於是劉文輝官階一路上升就是必須的了。

    1920年,劉文輝開始單幹,在川軍中自立門戶,攻占今天的宜賓即敘府,任川軍第一混成旅旅長,總攬一方,軍政財一起抓。有了說話腰杆都硬邦邦的軍隊,那管理一方不就容易得多嘛,於是他想起了自己的親兄弟、五哥劉文彩。劉文彩也是有官的,船捐局局長、四川煙酒公賣第20分局局長。他這個官,也是很被他發揮到極致的,雖沒有馬識途《讓子彈飛》裏主人公“馬牧之”所在地鵝城那樣把稅收收到2010年,而劉文彩在任上,從1932年開始,以“預征田賦”名義,卻是實實在在直接收到了1957年了的。至於稅種,劉文彩極盡腦花大開腦洞,民謠說“自古未聞屎有稅,而今隻剩屁無捐”。

    劉文彩所收之錢財,飛黃騰達,怎能錦衣夜行呢,於是大修公館,還幫弟弟劉文輝修公館。1926年劉氏兄弟分家,劉文輝未得家產。五哥劉文彩因劉文輝發跡,於是就主動出錢出力幫弟弟劉文輝修建了公館,贈送給他。劉文輝公館,那比劉文彩公館更中西合璧,步入其間,一個詞“大氣”,一句話“非常大氣”,到今天我們還有很多人沒有接觸過網球,但1942年竣工的劉文輝公館就已經有專門的網球場了。

    後來,劉文輝、劉湘兩叔侄打仗,史稱“二劉大戰”,劉文輝讓出四川退守西康,劉湘成為“四川王”。對於二劉的區別,劉湘的不下王瓚緒說過“你以為劉湘又是好東西?他和劉文輝都是一根上日出來的”。話燥理端,說的是都有軍閥的本性,一路貨色。

    劉湘一代梟雄,深層含蓄,持身謹嚴,與人虛與委蛇,不即不離,人稱“巴壁虎”。他軍閥一生,但在日本國賊麵前,還是大義凜然,請纓抗戰。他說“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一日誓不還鄉”。他1938年積勞成疾,病逝漢口。政府追授他為陸軍一級上將,並為之舉行國葬,葬在蓉城。

    劉文彩發財,一靠五哥,二靠自己,三靠家頭的“風水墩”。

    劉文彩娶了五房姨太太,其中第五房叫王玉清,生於1911年,是大邑縣蔡場鄉人,1937年25歲的他嫁給50歲的劉文彩,直到1949年劉文彩去世,她的夫妻生活12年,但之後卻黯然居住了後半生,當製鞋工人,吃五保待遇,直到2003年離開這個世界。這個“風水墩”位於院子最後,經堂旁邊,在小天井院子裏,進門,左側是間擺放祭祀用品的屋子,右側是五姨太王玉清沐浴間,正對門的是風水墩,一塊滾圓狀大石頭,漏出地平麵一小部分。估計在劉文彩看來,風水墩漏一小部分,那麽還有埋在地下的很多財可以發,最心愛的女人王玉清沐浴更衣守護風水墩,也是代表家人對它的最大的“尊重”。

    那個年代,給地主家幹活,也要地主看得上。看得上的,也要分很多種,常年幹活的,叫長工;大春、小春才去的,叫季工;農忙被叫的,叫月工;臨時搭把手的,叫日工;服侍老爺小姐的,叫傭人……端了地主家的碗,就得給人賣命地幹,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地主家的飯也不是好吃的。

    在安仁鎮仿古街,現在都還有家館子,打出的招牌是“劉管家”,意思是劉文彩的管家。現在的店主是“劉管家”的兒子,真假不好考證,但店主是如此陳述的:他父親是劉文彩的生活管家,於是就做得一手好菜,劉文彩垮了,但管家受益沒丟,於是就傳承了下來。

    和地主那個同時代的,還有個“袍哥“。“袍哥人家,從不拉稀擺帶”,至今都還是酒場行令言子。

    袍哥”又稱哥老會,是民國時期除青幫、紅幫、白蓮外的第四大黑社會組織,其字麵意思是天下兄弟本一家,你沒有袍子川,我把我身上的脫給你。“袍哥”組織分十一牌,五牌以上是掌權的,其中一排城“總舵把子”,又叫龍頭大爺,各分社、支社社長稱“舵把子”,受“總舵把子”管轄。六牌以下統稱“兄弟夥”,等級高點的稱“拜兄”,等級低的稱“拜弟”。木牌上的“社規社義”:一、同心同德同肝膽,結仁結義結金蘭;二、講仁義,講忠孝,不準對父母忤逆,不準對拜兄弟失禮;沒有不是的拜兄,隻有不是的拜弟;舵把子有事,兄弟夥要打就打,要拚就拚;尊重婦女,不準串灶(勾引他人妻子發生性關係),如若串灶,拋江撲灰……

    劉文輝敗退西康,劉文彩回到大邑,富貴還鄉怎能錦衣夜行,於是為了再見勢力,他在大邑組建了新的袍哥組織“公益協進社”。劉文彩的“公益協進社”,擁有支社、分社360多個,遍布川西壩子,號稱“十萬兄弟夥,一萬多條槍”,勢力已是相當的大。鐵打的老爺流水的官,大邑每一個新來的縣長上任,都要到劉文彩府上拜見“活菩薩”,不僅賠上笑臉,還要給上紅包,儼然隻是個“打工的”。

    在民國那個時期,川東和川西,也就是蜀和渝,一方一俗,還是有區別的。川西叫袍哥,川東則習慣叫棒老二,就是殺人越貨坐埡口搶劫、無惡不作但又講義氣的。龔家院子的發家,也與這個有千絲萬縷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