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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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山名曰飛虹,高足千丈,巍峨聳立,其東臨江,南北西三麵為陸,皆是一望無際的荒原或者樹林,實在算得上易守難攻的險要據點。
白顯才雖因手下兵眾折損而憤怒,卻也保留著一絲理智,命令大軍在山下駐紮,沒有輕舉妄動。
他一把年紀,自有經驗,多年的經驗告訴他,輕易向山上仰攻,很可能麵臨敵方居高臨下的反擊,十分艱難。
出於試探,他派出一支千人步兵,向山裏攻去,不出意料,隻攀上數百米高,上方忽然不知從何出不斷滾下巨石,不一會兒就砸死上百人,紛紛退了下來,哪裏還敢繼續向上方行進。
他的軍師提著烤火銅爐,捂手取暖,望著山頂隱隱攢動的人頭,道,“皇上,這女子倒真狡猾,率先占據了這座險山。”
白顯才微微點頭,歎氣道,“算我們小看她了,風行帝那老兒能生出這麽個出息的女兒,實在算他走運。”
軍師沉吟半晌,道,“也不知皇子陛下他怎麽樣了?希望敵軍別傷害他,哎!”
白顯才皺眉沉吟道,“應該不會,他們冒著巨大風險將鳳兒劫走,目的是脅迫我,若要殺他,當時就殺了,何必費這多餘的精力。”
軍師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白顯才厲聲一喝,“來人,傳我命令,全軍從南北西三麵將飛虹山包圍,就地紮營,再做打算!”
夜色暗黑,殘月光弱,山上寒風兀自吹拂,呼呼作響。
楚靈溪坐在帳中,始終覺得不安,心神驀地一凝,走了出去,楚風不明所以,隻好跟上。
營帳外,士卒們尚在紮營。
楚靈溪叫來周德勝和李文超兩人,吩咐道,“周大人,李大人,你們先停下手中的事情,率人到山腰去一趟!”
周德勝嘿嘿笑道,“放心吧公主,我已派人在山腰放哨,敵軍一有風吹草動,立馬回來稟報。”
楚靈溪柳眉微蹙,道,“我所擔心的不是這個。”
周德勝和李文超兩人都是微微一驚,不知楚靈溪擔憂什麽,楚風站在楚靈溪身後,亦是不解。
楚靈溪向山下望去,道,“你們看,這山中之樹多為枯木,倘若敵軍使用火攻,咱們將化為灰燼。”
三人心頭一跳,心想她所言絲毫不差。
周德勝和李文超兩人滿臉後怕,連忙道是,立刻退了下去,帶人扛著刀斧下山。
楚風笑道,“公主真是深謀遠慮,敵軍沒有想到的你都先一步想到了。”
楚靈溪麵色依舊淡淡的模樣,微微仰麵,道,“你怎知敵軍沒有想到?”
楚風笑道,“若是敵軍想到了,我們還能活到現在麽?”
楚靈溪道,“你別忘了,白子鳳還在我們手上,風行帝總不至於連他的兒子一並燒死吧?”
楚風麵色一僵,收起了笑容,心想她說的不錯,風行帝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死了,所以斷然不會放火燒山,當下先行鏟除這個後患,即便等到風行帝知道白子鳳已死,到時他卻無法再用火攻了。
楚靈溪看他沉思模樣,不禁頷首而笑,笑聲悅耳,令人心動。
楚風抬頭一看,忽然覺得她的笑容是那麽溫暖動人,仿佛這天地間的寒意,在她的笑聲中也都化解了。
楚靈溪緩緩抬頭,兩人相視而笑。
楚風笑道,“你既是青陽州的大公主,在我心中,也像是姐姐一般,今後小弟還要勞煩姐姐多多指導了。”
楚靈溪聞言,眉頭忽而一皺,正色道,“誰是你的姐姐,你隻是爺爺在街邊撿回來的!”
說完轉身就走了,一把揭開帳簾,入了營帳,看她動作,用力猛烈,像是心中頗為氣憤。
楚風黯然無語,隻道她像楚若馨那樣,心底並不承認自己在王室中的地位,所以才會生氣。
“也對,是我說錯了,堂堂王室公主,怎麽會是我的姐姐,我又如何能去高攀呢?”
悠悠一歎,楚風自己聽在耳裏都是覺得有著濃濃的自嘲酸味,不禁打了個寒戰,收回心思,走到營帳邊立著,卻不好意思立馬進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很晚了,周德勝等人已經回來,兩位督軍來到公主營帳外,看楚風站在一旁,疑惑道,“楚大人,公主她人呢?”
楚風努了努嘴,道,“在裏麵。”
兩人皆是俯首道,“公主,你吩咐的事已經辦妥了!”
帳內久久沒有回應之聲,楚風眉頭一皺,生怕出了什麽意外,剛一掀開簾子,卻見楚靈溪正坐在書桌前,埋頭看書。
他回過頭來,對周德勝和李文超道,“兩位大人,公主正在看書,你們先下去吧,我進去向她稟報便是。”
兩人雖然覺得不太對勁,卻不敢多問,又看了眼楚風,雙雙離開了。
楚風轉身走進帳中,道,“公主,事情已辦妥了!”
楚靈溪頭也不抬,繼續看書,淡淡嗯了一聲。
楚風愣了愣,道,“公主,剛才是我說錯話了,還請公主不要怪罪。”
楚靈溪緩緩抬起了頭,凝視著楚風,意味莫名的道,“記住,我不是你的姐姐,我永遠也不要當你的姐姐!”
楚風神情一怔,想了半晌,俯首道,“屬下明白。”
楚靈溪凝視了他良久,黯然垂首,沉默無言,心中卻已氣極,她在心裏暗自罵道,“你明白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明白!”
楚風見她不再說話,俯首道,“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他正待走出去,楚靈溪忽然道,“你左一個屬下右一個屬下,還不肯留在帳中,是要和我拉開關係,保持距離麽?”
楚風麵色尷尬,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自然是你的屬下沒錯,另外,我仔細想了想,未免別人誤會,有辱公主的名聲,我還是在帳外守著好一些。”
楚靈溪盯著他質問道,“誰敢誤會,誰敢!”
楚風無言。
他聽楚靈溪這語氣,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楚紅綾,曾經他想要和楚紅綾保持距離的時候,楚紅綾也正是用這種口吻質問自己的。
楚靈溪道,“你知道什麽叫貼身侍衛嗎,你若在帳外守著,萬一敵人從另一麵偷偷鑽進來,威脅我的性命怎麽辦?”
楚風皺眉道,“我想那應該不可能的。”
楚靈溪道,“為什麽不可能?我爹和我爺爺要你來保護我的,你卻如此大意?”
楚風有些厭煩的道,“那好,一切由你做主,夠了麽?”
楚靈溪手中書籍驀地滑落,起身怔怔的望著楚風,道,“你衝我發脾氣?”
楚風無奈道,“沒有。”
楚靈溪道,“嗬嗬,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十分的狠毒,十分的討厭,之前恭維我的話,都是虛情假意的?”
楚風不解道,“我為何要覺得你狠毒?我又為何要虛情假意的恭維你?”
楚靈溪道,“因為我shā rén不眨眼,因為我總是在算計別人!”
楚風道,“你這是為了青陽州的江山社稷,怎麽能說是狠毒呢?”
楚靈溪道,“那你是討厭我的了?”
楚風道,“沒有!”
楚靈溪道,“你有,明明就有!”
楚風道,“我真的沒有!”
兩人不知為何就這樣吵了起來,楚風看著這個大自己幾歲的清麗女子,隻覺得她此刻竟是有些幼稚,無理取鬧,十分反常。
當他明白,女人在自己喜歡的男rén miàn前往往是不愛講道理的,他就再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過了半晌,楚靈溪才緩緩坐下,雙目失神的看著桌麵。
楚風柔聲道,“公主,你累了,應該早點休息。”
出人意料的是,楚靈溪竟溫順的點了點頭,起身走到床邊,脫掉戰甲鑽進了被窩,然後目不轉睛的瞧著楚風,就像是乖巧動人的小女子,又仿佛帶著一絲哀怨。
楚風心中微驚,卻也沒多想,關了燈,眼前立馬變作一片黑暗,他在椅子上打坐瞑目,醞釀睡意。
黑暗中,楚靈溪卻還睜著眼睛,凝望著楚風的方向,她的心還是煩躁的,卻不是在生楚風的氣,而是在生她自己的氣。
“我怎麽可能喜歡上他?我為什麽會喜歡他呢?不,我對他不是喜歡,或許隻因為我厭倦一個人了,所以才喜歡他跟在我身邊的感覺吧……他有什麽好呢?再說他是三妹喜歡的人,我又怎麽能喜歡上他…………不是這樣的……”
她在心中,反反複複的想著這些事情,糾結著這些情緒,一遍,又一遍。
她自認為自己還算聰明,此時卻為何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一件事情呢?
這世間,情為何物,因何而生?
這個問題本就沒有dá àn,如果有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麽多人為此煩惱了。
楚靈溪不停煩惱著,同時在這紛亂的煩惱中,又隱隱有一絲甜蜜的歡喜,不知因何而起,卻久久纏繞在心間,這感覺既十分的縹緲,又絕對的真實,她望著楚風的所在,在黑暗中他仿佛那麽的遙遠,但她清楚的知道,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好像隻要自己一伸手,就能夠觸及,她心跳忽然快了好多。
世間女子,春心萌動時,大多也就是這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