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借刀shā rén是我僅存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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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藍的天空,一道黑線縱貫南北,長約萬裏。舉目眺望,可見那是一條龐大的蟒蛇,蛇瞳前,立著一位少年,少年麵容俊朗,銳氣逼人,如若坐下挎著的是一匹白馬,想必任何少女都會為他怦然心動。可惜,他唯有一條驚世駭俗的大蛇相伴。少年身後,魔雲萬丈,在一邊晚霞的映襯下,猶如慘不忍睹的屍山血海。

    少年和大蛇趕去的方向是薊山山脈,他們的速度極快,就像劃破蒼穹的流星。可饒是如此,他們也被人捷足先登了。

    藥佛穀,枯井旁。

    小和尚剛走,大和尚便到了。

    “回來了?”

    “回來了。”

    “還走嗎?”

    “暫時不會了。”

    “決定了?”

    “我向來沒有改變,你是知道的。”

    “那個孩子呢?”

    “在我後頭,不時將至。”

    白衣僧人低眸凝視著那個垂垂老矣的井中人,良久,他喟然長歎,“大師父,你何苦呢?這是徒兒自己的道,無論對錯,我都將走的鏗鏘有力。無論好壞,那都是我的造化,既不感恩任何人,也不會去埋怨誰。可既然是我自己的路,你又何必粗暴的加以幹涉呢?”

    井中人微微歎息道:“青兒,原來你一直還是老樣子,從未改變。三十年了,你來了三十年了,青燈古卷,我以為你早已經變了。可惜,這一切都是我太想當然了。你還是那個剛愎自用的大太子,還是那個雄心勃勃的草莽英豪。”

    “即是太子,為何又成了草莽英豪?大師父是否檢討過自己?”

    白衣僧人雙手合十,他麵色疾苦:“大師父,一切都還有挽留的機會。不是嗎?隻要您一直待在這兒,待在這口枯井中!直到滄海桑田,星移鬥轉,直到九州一統,我報了仇,成了仙,複活荻兒,這世上的紛紛擾擾,爾虞我詐便再和我沒了一絲一毫的關係。難道您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君子如水,隨方就圓,無處不自在。則一人而白頭,擇一城而終老。”

    “這就是我所思所想,我的執念,我的心魔!”

    井中人勸道:“人死不可複生,你們林氏一族的人,應該比這天下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從地府裏複蘇一條靈魂,會給這天下蒼生帶來怎樣的災難。”

    “哼,隻要小僧一統九州,有功德傍身,肉身成聖,羽化飛升。到時候必然以一己之力,為天下蒼生消弭此禍便是!”

    看著桀驁不馴的白衣僧人,井中人沉默了。

    “你到底還是和盤托出了。”“一切都隻不過是你冠冕堂皇的借口,對力量的渴望已經吞噬了你的佛性,你的慈悲和神智。為了獲取更為強大的力量,你不惜同魔鬼做交易,你不惜出賣佛祖,不惜從龍宮裏盜出。。。你攪得天下大亂還不夠,你蠱惑南邊那個人厲兵秣馬,你欺騙夫子,假借他的手,為你統一北中國。。。不愧是太祖一脈的佼佼者,不愧是天縱之才,驚才豔豔的大太子,你的謀略環環相扣。。。”

    白衣僧人眉頭輕挑,“大師父不愧是擁有大智慧的覺悟者!足不出戶,便早已洞察了徒兒的所有盤算。傾佩之至,傾佩之至。”

    井中人沉默半晌,忽然問道:“三十年前,那人沒來由的殺上菩提寺,是你們事先商量好的?”

    白衣僧人笑道:“如果不是任兄傷了您,我又怎麽可能困住大師父您三十年之久?”

    “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我不是你的對手,大可撕破miàn pí,直接對我動手。”井中人倔強的嗬斥道。聞言,白衣僧人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大師父,我說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又怎會做那種弑父之舉?”

    話音落下,白衣僧人又露出了狡詐的笑意:“我不會出手殺您的,永遠不會。”

    麵對他的嘲諷,井中人唯有嘲諷以對:“所以你故意激怒他,借他之手,要我的命?”

    白衣僧人仰麵大笑,絲毫不加掩飾自己內心的得意,“是又如何?他身上的罪孽,多一點兒不重,少一點兒不輕!”

    井中人抬眸凝視著麵有瘋狂之色的白衣僧人,良久,他才再一次開口道:“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原來一直以來,一直以來,這天下人都被你玩弄於鼓掌之中。不做弑父之舉,弑父之舉。。。。哈哈哈,原來。。。原來在二十年前的大梁城,原來在二十年前的那場政變之中,原來。。。原來。。。”

    “對!當年我借那兩個傻弟弟之手殺了那個昏庸的父皇,今日又借那個孩子之手,殺了你這個師父。弑父弑君殺師!每一項都天理不容!可沒有一樣是我做的,凶手都另有其人,不是嗎?百年之後,人們隻會記得,我林青,是因為禹州皇室的苟且而傷透了心,出家為僧。千年之後,人們也隻會記得,你諦閑,是被雙手沾滿鮮血和肮髒的林錚所殺!”

    “我心向佛,一向如此。我沒有錯,隻是偶爾推波助瀾。”

    白衣僧人留下最後一抹邪魅的笑意,然後消失在茫茫林海。

    小和尚走了,大和尚來了。

    大和尚走了,shā rén的大蛇和少年來了。

    這一天,整個幽州都見證了這場殺戮。

    一條萬裏長,十萬裏長,百萬裏長的大蛇盤繞在月亮之上,然後刺破星空,落在了幽州上空。它猙獰的鱗片泛著比幽月更冷的光,它的眼眸裏,充斥著瘋狂和殺意。它自東海而來,攪弄風雲而去;它來自於古遠的神話年代,直到近些年,才被一位佛陀拯救於東海龍宮。

    它被眾仙填在東海海眼千萬年,暴戾和憎恨已經成為它性格的一部分!

    就連拯救它,助它脫離苦海的那位佛陀都無法駕馭這頭凶獸的邪惡力量,所以一直把它深深雪藏,直到今天,直到遇見了眼前這個少年。大蛇明白,新的宿命和輪回開始了!

    他和自己是同一種生命,孤獨,高貴,與眾不同!

    大蛇從來不會在意世俗的眼光,它喜歡的便是善,它厭惡的即是惡!透露著腥臭的惡!

    少年是善的,因為他被世人汙蔑為惡。

    大蛇同情這種生命,因為千萬年以來,它獨自一rén miàn對這種宿命!

    “你是我的知己,因為我倆都是異端。”

    大蛇笑了笑,露出了猙獰的毒牙。

    少年沒有笑容,他一絲不苟,但一樣的猙獰。

    飄然遠去的僧人開口道:“替我殺了那個深埋在枯井之中的人吧,燭九陰!權當作是我將你盜出龍宮的回報。”

    大蛇瞥了僧人一眼,它本是不屑一顧的,對它這種生命而言,救命之恩是不足以以死相報的,殺身之仇是不足以懷恨在心的。它超脫萬物生靈,它不屑於一切善惡因果的束縛。但今天它沒有反抗,因為遇到一個知己令它感受到了久違的愉悅。

    望著凶性大發的大蛇,白衣僧人喃喃低語了句:“大師父,借刀shā rén,是我對你僅存的仁慈。”“別怪我,因為錯在你,你不應該阻擋在我前進的路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