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曾經滄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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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那天把他帶走……取了他的樣本去做親子鑒定?”她直直地看著他,像打量一個陌生人,“你怎麽能這麽為所欲為?不管他是不是你的孩子,你難道就不該考慮一下他的感受,不考慮一下孩子媽媽的感受嗎?如果真的是父子又怎麽樣,你打算確定了血緣關係就一聲不吭地把人帶走?”
“怎麽,又想談補償?”他輕蔑地勾了勾唇,“你覺得這樣一個孩子,能開多少價碼?”
梁知璿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忽然笑了:“所以真該慶幸元寶的確不是你的孩子,你沒有那樣的福分。別說我當年沒有懷孕,就算是懷了,我也不會生下來。”
穆崢終於站起來,他個子那麽高,迎麵而來的壓迫感讓她屏住了呼吸。
他揚手的瞬間,她閉上眼睛,但疼痛沒有落在臉上,他隻是掃落了譜架上的樂譜,掐住她的肩膀將她重重推抵在鋼琴上,話鋒刀劍一般:“別成天蹬鼻子上臉地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給我生孩子,你配嗎?”
兩人劍拔弩張,關隆從側門進來,一見這架勢頓住了腳步,“喲,這是演的哪一出啊?哭鼻子的那小子呢?”
穆崢這才推開她,一聲不吭轉身上樓去了。
梁知璿呼吸不穩,整理好衣襟道:“我去找元寶。”
程潔很快趕到,見了兒子又喜又氣,抱在懷裏寶貝地揉了揉,又使勁打他兩下,哽咽道:“你這孩子到底怎麽回事,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能一個人亂跑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元寶也不辯解了,垮著嘴角抬頭看向梁知璿和關隆。
關隆最見不得女人和孩子哭,蹙著眉頭道:“你怪孩子有什麽用,他這麽大了你也不給他配個手機,他要上哪兒去怎麽通知你?”
“我怎麽管孩子是我的事,輪不到你這樣的人來指手畫腳!”
關隆冷笑:“你倒說說,我是怎麽樣的人。”
梁知璿攬住元寶在一旁勸道:“你們別吵了,元寶到現在還沒吃飯,肯定餓壞了,讓他先吃點東西吧!”
程潔拉起他的手:“走,咱們回家,媽媽回去給你熱飯。”
關隆道:“那麽麻煩幹嗎,這兒不是有現成的嗎?”
他不見外地在餐桌旁坐下,王嫂已經把飯菜都端上桌了,也走過來道:“是啊,就在這兒吃吧!我今天做了獅子頭,小元寶說他就愛吃這個。”
元寶肚子咕咕叫,眼巴巴地看著程潔,“媽媽……”
最後四個人坐下來吃飯,梁知璿抬頭看了看樓上,關隆不在意地說:“不用管他,他餓了自然會吃。”
她其實一點都不擔心穆崢會餓,隻是這裏畢竟是他的家,關隆這麽隨便,兩人關係大概是真的好。
程潔和關隆不對付,飯桌上麵對麵也不說一句話,吃得最香的是小元寶,關隆對孩子倒很友善,幫他舀湯夾菜誇他吃飯最棒。
梁知璿忍不住問:“你怎麽會在這裏的?”
“孩子是我帶過來的,不然你以為他怎麽有本事跑那麽遠到穆崢這兒來?”
程潔停住筷頭:“你說什麽?”
關隆也停住動作看她,“你兒子好像認定了我和穆崢其中一個肯定是他爸爸,或者知道他爸爸在哪裏,今天自個兒跑到我的場子去找我。我拿他沒轍,隻好帶他到這兒來。剛好前些日子穆四做了親子鑒定,報告應該出了,來瞧瞧也好,萬一呢?”
程潔氣得騰一下站起來,“元寶是我兒子,到底跟你們這些人有什麽關係,輪得著你們這麽自說自話!”
梁知璿也站起來,扶住她的肩膀:“程姐,不關他的事,也不關孩子的事,這事兒怪我。”
“小璿你不用幫著他們,這怎麽能怪你?”
關隆也看向她。
梁知璿自嘲地笑笑:“穆崢以為我悄悄生了他的孩子,那天我不該抱著元寶出現在他跟前。”
她把他的誤解簡單一說,程潔氣憤道:“所以他就可以隨便帶孩子去做親子鑒定?要真是呢,他打算怎麽辦,直接把孩子帶走?”
對慣於我行我素的人來說,這並沒有什麽不妥。
關隆道:“你們剛才就是為了這個吵架?”
她點點頭。
“他也沒你想的那麽不近人情。”關隆卻笑了笑,指了指元寶道,“這小子剛一聽說我們都不是他爸爸,那個失望勁兒啊,張嘴就大哭,勸都勸不住,你沒看我都躲出去了嗎?是穆四教他彈鋼琴才好不容易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要真有孩子,未必不是一個好爸爸。”
梁知璿沒說話,她從沒想過跟穆崢共同擁有孩子的情形。
他有未婚妻,將來當然也會有孩子,等把馮曉曉找回來,他們要結婚要生孩子都不關她的事了。
送走了程潔和關隆,梁知璿在鋼琴前坐下來,手指撫在琴鍵上,因為太久沒碰琴,彈什麽都顯得生疏。
她本來學琴的日子也不長,十六歲打算報師範學校的時候才開始學,原是想做一個邊彈琴邊教孩子們唱歌的幼兒園老師,就像媽媽那樣。後來雖然沒能實現,鋼琴卻作為一個相見恨晚的愛好堅持了下來,直到十九歲那年遭遇劇變,家裏的琴和房子一起賣掉了,然後她遇見了穆崢。
這個男人不僅臉長得好看,還有一雙漂亮修長的手,從小受藝術熏陶,彈得一手好鋼琴。
手美的男人係襯衫的紐扣、抽煙或者彈琴,都是美好而性感的。可在她的記憶裏,這些卻全都跟疼痛相關。
他彈琴的時候總是一個人,不喜歡別人打擾,更不與人聯彈。唯一一次跟她並排坐在琴凳上,是嫌她彈《夢中的婚禮》彈得難聽,親身上陣示範,逼她好好學。
他是世上最嚴苛的老師,而且每次她彈琴,他都顯得很不高興。
她後來就不彈了,他們分開這麽久,說不定他也早已忘記她還會彈鋼琴這件小事。
他教的曲子,她後來漸漸也忘了。
她惡作劇似的,隨手彈了一遍《小星星》。兒歌她練得最多,是彈得最流暢的,他不至於嫌難聽。
她把琴重新擦幹淨,收拾好剛才代她遭遇暴力對待的琴譜才上樓,在最後一級台階跟穆崢狹路相逢。
他看起來是剛從房間出來,打算到樓下去吃東西的,見到她仍是沒什麽好臉色。
鑒於兩人不久前才惡言相向,梁知璿沒想主動跟他搭話,錯身而過的刹那卻被他拉住了手腕,猛地又拽了回去。
“你……”
她話還沒出口,已經被他強拉著下樓,噔噔噔,旁若無人。
他把她拉到廚房門口,往裏推了一把鬆開手,“去做飯,我餓了。”
關隆說得沒錯,他餓了就會下樓吃飯,他從不虧待自己。
王嫂像是也知道他的脾性,蒸鍋裏還熱著菜。梁知璿打了個蛋,切了些火腿丁,又撒了一把青豆和蔥花,和冷飯一起倒進鍋裏炒,最後跟菜一起端上桌。
穆崢吃飯的時候幾乎不會發出什麽聲音,她坐在他對麵,想了想還是說道:“剛才我話說重了,今天的事不全怪你。但下一次,我是說假如還有下一次,元寶來找你,麻煩你打電話告訴我。”
他冷著臉吃飯夾菜,像是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麽。
她籲了口氣,想起鍋裏還有湯,起身打算盛一碗來給他,剛站起來,就聽他道:“要是你失憶了的話,看一眼你的手機通話記錄,我是打過電話給你的。你說不回來,難道我還要在電話裏向你解釋?梁知璿,有的事別說我沒跟你說清楚,是你壓根隻看到自個兒願意看到的,怪不了別人,懂嗎?”
她身體一僵,他已經擱下筷子又上樓去了。
夜裏她睡在客房,剛有了睡意,床的另一側就微微下沉,身體被人從身後抱住,耳後、頸窩和唇間都是男人灼熱的呼吸。
穆崢用親吻和撫弄折磨得她根本沒法睡覺,待兩人的身體都濕漉漉的時候他有些蠻橫地填滿她,不留一絲一毫的餘地。
她被他折騰得精疲力竭,嘶聲道:“你明天不用去公司?”
他似乎覺得這樣的問題有些可笑,手指撥弄著她的嘴唇卻不說話。她的舌頭無意識地碰到他的指尖,感覺到他憑空生出的愉悅感,豁出去似的更大膽了些,他竟微微戰栗。
她想到一直想問卻沒機會問的問題,於是在這時開口:“你有馮曉曉的消息嗎?我告訴你的地址……你有沒有派人去找?”
她特意沒在這時候提弟弟的名字,而是說的是另一個女人——他在意的、一直要找的未婚妻。
他卻還是惱了,身體的熱度仿佛一下子冷下去,剛剛還在她唇間輕柔撩撥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咬著牙道:“梁知璿,我想來想去,覺得你還真是可恨。”
他發了狠地咬她,剩下的時間似乎都致力於要弄疼她,直到她真的再沒力氣,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梁知璿結束飛行任務,下班去乘機組班車。車上位子差不多都坐滿了,隻有雷霄明身邊還有一個空位。
她在他身邊坐下,朝他笑了笑:“這麽巧。”
他今天不跟她飛同一班,但碰巧就遇到了。
雷霄明收起原本在看的手機:“不是巧,我是特意等著你來的。”
她微微一怔,想起那天在銀泰他替她付的款,有些窘迫地道:“那天你借我的錢,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我……”
他笑出聲來,打斷她道:“你以為我是專門來討債的?”
不是嗎?梁知璿忽然欣喜,“那……是我弟弟有消息了?”
雷霄明正了正神色道:“其實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梁知璿整顆心都往下沉,“先說壞消息吧。”
“壞消息是,我已經托我朋友幫你找人,但現在還沒有線索。你知道酒店的係統和公安係統都是聯網的,我朋友查過,近期沒有他們的記錄,證明他們可能沒有住酒店、賓館,或者用了別人的身份證登記。”
梁知璿點頭,穆崢必定也用這個方法查了,如果阿東和馮曉曉不想被他找到,應該不會冒險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入住。
“你別太擔心,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你也是好消息,no news is good news。”雷霄明安慰道,“另外的好消息就是,你不用還錢給我,你借的那筆錢已經有人替你還上了。”
他看著她略有幾分驚愕的表情說:“看來這個對你來說反而不像是好消息,你不知道是誰幫你還的錢?”
梁知璿搖頭,她當然知道是誰還的錢,隻是穆崢答應過她不會找雷霄明的麻煩。
不,仔細想一想,其實他什麽都沒答應過,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
她忽然有點緊張起來,想了想,繞了個圈子問他道:“最近……好像檢查挺多的,你工作受影響嗎?”
“談不上受影響,以往每個月也有,習慣了,隻是近期稍微多一些。反正接下來我要休息一段時間,回來大概又恢複常態了。”
她一下子繃直了背:“為什麽要休息?公司安排的嗎?”
他看看她:“你這麽緊張幹嗎?就是每年例行的療養而已,隻不過這回我打算休的時間長一些。”
梁知璿閉了閉眼,暗自鬆了口氣。
“其實我覺得你也該休息一下,最近你看起來整個人情緒都很緊繃。隻是因為家裏的事嗎?”他看著她,明明猜到答案,卻還是想聽她自己開口說。
梁知璿笑了笑,車子一路飛馳,車廂不時地顛簸,好像把她身體裏隱匿的疲憊都搖晃出來了,她困頓得想好好睡一覺,可是身邊這個人的肩膀卻不能依靠。
雷霄明道:“你累了就睡一會兒吧,到站了我叫你。”
太優秀的人,容易給人一絲不苟、高高在上的感覺。像雷霄明這樣的,有些副駕駛和乘務員都有些怕他,因為要求高,不易親近。可事實上他特別細致周到,可以在累的時候把肩膀借給你,渴的時候把水端給你,那麽自然大方,不會讓人有任何負擔。
她隻是客氣地笑了笑,還來不及真的閉眼休息,包裏的手機就響了。
電話是派出所打來的,言簡意賅:“梁小姐,麻煩你過來一趟,你父親梁國興在這裏。”
梁知璿臉色都白了:“他出了什麽事?”
“你別緊張,他沒事,你先過來就明白了。”
她怎麽可能不緊張,父親是從牢獄之災裏僥幸逃脫的人,這些年的每一天,不僅他自己活得謹小慎微,就連她也是時刻繃著一根弦,生怕就像現在這樣,有人突然打電話給她說父親出事了。
雷霄明見她手機都差點拿不穩,關切道:“怎麽了,誰打來的電話?”
“是我爸爸……”她低頭收拾好東西,“對不起,我要先下車了。”
她來不及等車子停穩就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下車,回頭竟然看到雷霄明在她身後也下來了。
“你……”
“你一個女孩子萬一有什麽事不好處理,我陪你走一趟。先別說其他的了,先見到你爸爸再說。”他知道她要打車,揚手已經招停了身後的一輛出租車,虛攬了她一把,“走吧!”
派出所裏,梁國興坐在辦公室角落的黑色沙發上,見梁知璿他們來了,趕緊站起來,兩手緊張地在身側搓了搓,“小璿啊,是不是又耽誤你工作了?我讓他們別叫你過來的,其實沒什麽事……”
梁知璿耐著性子安撫他:“沒關係,我下班了。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我是到銀行去辦事的……”他聲音越說越小,五六十歲的老人,竟像做錯了事的孩子,惶惶的,又看看她身後的雷霄明,“這位是?”
“他是我同事。”梁知璿一點也不想看他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人和事上去,雷霄明倒是很有禮貌地問候了他一句“伯父好”。
民警向他們說明了情況,梁知璿才明白父親是到銀行櫃台辦理取款,結果發現存折裏的錢取不出來,他就跟櫃員吵了起來。
“這兩張卡都設置了密碼,可他不記得。存折用戶名不是他,可他又拿不出有效的身份證件,我們就隻好把他帶回來了。”民警解釋道,“老人獨自去銀行常常會遇到這樣的問題,你們好好跟他說說,以後盡量不要讓他一個人去銀行,這也是為你們的財產安全著想。”
言下之意,老人還容易稀裏糊塗被騙。
可梁知璿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一般的老人也就罷了,可父親做了一輩子的會計,常年跟銀行打交道,公司賬戶、個人賬戶在他腦子裏都有一本清楚的賬,絕對不會弄錯的。何況他也不是真到了七八十歲的年紀,還不到六十歲的人,在當今不過算是踩在中年的尾巴上。